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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毒人 ...

  •   离开洛阳后,我们抵达了洛道。
      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的要荒凉许多,天空总比别处的阴霾,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一样。
      以前听丹青说过,这里是枯枝老树昏鸦,残桥毒水人家的真实写照。没有生气,压抑的环境让人心情一黯。
      我们在江津村歇脚。补充一些补给。
      这里的食物我吃不下,也不敢吃,因为有毒。不是遇上了黑店,而是种子种下去的时候就被土壤毒化了,水源也没有几处是干净的。
      村里的大娘见我和清虚未进半粒米粒,说道,“二位姑娘小手白嫩得很,一看就知道是没干过粗活的深闺小姐,也难怪吃不下我们这粗茶淡饭。”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不想中毒。”
      大娘哑然。
      我说,“虽然看上去菜都洗干净了,但是毒还有没有残留在上面还是一个问题。”
      然后我看到大娘生气了。
      是啊,人家好心好意给你做饭做菜,居然有这番怀疑。
      我说,“抱歉,我并没有恶意。只是长此以往确实不行啊。毒素在体内越积越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个地方活不下去。”
      大娘叹了口气,“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好好活着?村里头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说好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根在这里,离开了能去上哪去?说难听的,还是那句话——没钱寸步难移。在这里活不了,难道去了别处就能活成?外乡人,没钱就是个死字。”
      我说,“没想过向上头求助么?”
      大娘说,“前几年,两河发大水的时候,上面口口声声说着要救济灾民,可当灾民背井离乡流落到城门外的时候,他们还不是以阻断疫病的名义大关城门,断了千万百姓的生路?哀莫大于心死。上头让人死了心,也不愿再做他想了,求救不如自救。”
      我问,“村里的土壤是怎么变毒的?”
      大娘抹了两把眼泪,没搭话。我也跟着沉默。然后她进屋提着食盒出来,说要给在李渡城的儿子送饭,然后没走两步不幸把腰给闪了。
      我说,“大娘您还是进屋休息吧,我替你送好了。”
      大娘说,“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我说,“没事,年轻人腿脚麻溜着呢。”
      于是我和清虚提着食盒去往李渡城。

      李渡城离江津村有五里路,道路崎岖,我和清虚走路并小轻功的都用掉了半个时辰。
      丹青说过,李渡城是一座尸城,尸人横行之城。不过他口中的尸人并不是真正的死人,而是毒人,被天一教和红衣教毒害制成的半死不活的毒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行尸走肉地活着。
      静虚经常跟我提起纯阳宫的女鬼若兰,虽然我一直把他见过鬼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但是静虚却很严肃。他说若兰生前被人捉去制成毒人,五官尽毁,死后为鬼,一张脸上还是空空的没有五官,一直固执地在找姥姥送她的胭脂。
      大娘的儿子在李渡城的采石场干活,我和清虚把食盒交给他的时候,他说了好几句多谢,然后我们听见有人高喊——“大牛受伤了!大牛受伤了!”
      一群人急急忙忙奔过去围观。
      “怎么回事?流了这么多血啊?”
      “石头从坡上滚下来,大牛没跑开,就给砸了。”
      “哟,这么大石头,腿断了吧?”
      “有没有大夫啊?”
      “大夫在不在啊?”
      “回江津村给鲍穆侠看看吧。”
      “只好这样了。大牛你忍着点啊。哎——!你们谁搭把手,把大牛送回村子去!”
      清虚说,“杏林,你怎么呆站着啊?你不就是大夫么?”
      我说,“清虚,好多血。”
      清虚说,“是啊,貌似腿砸断了。”
      我说,“我要晕了。”
      于是我晕了。

      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是清虚鄙视的目光。
      “是个大夫还晕血,你也太没用了吧?”清虚说,“幸好孙思邈前辈没让你出师,不然还指不住谁抢救谁呢?!”
      我说,“我从来就不想当大夫。我宁愿跟丹青交换,跟着画圣学画,而不是跟孙爷爷学医,到现在本草纲目还不会背。”
      清虚说,“那你干嘛师从药王?”
      我说,“那是随机抽签的,你们纯阳不也一样?都是坑爹的。”
      清虚默然。
      这时候无忌拿着一篮子水果前来慰问我,我感动得内牛满面,问,“有毒么?”
      结果无忌翻了个白眼就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无忌我错了!”
      无忌回头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说,“我只是去看看鲍大夫那边需不需要帮忙而已。至于你,还是安心休息吧,不然又多一个病人就麻烦了。”
      我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清虚,问,“我有那么麻烦么?”
      清虚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被我按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碰”一声惊起。我和清虚纷纷转头,结果看到静虚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地上是碎碗稀粥。他一边念着“岁岁(碎碎)平安”,一边自言自语,“真是的,大白天也不懂得节制,还房门大开……”说着还帮忙把门关上。
      我和清虚顿觉脑后无数条黑线垂直下滑。

      我见到冲虚的时候,他就坐在鲍大夫家的后院,专注地修着一件玩具。我笑了笑,说,“哟,针线活不错嘛。”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道,“你也过来帮忙的?”
      我把筛子往架子上一阁,笑道,“嗯,帮忙晒草药。”
      我看着他把娃娃修补完,然后起身。
      “去哪里?”我问。
      “去见这个娃娃的主人。”他说。
      我说,“我跟你一道去。”
      他点点头。

      娃娃的主人是个被关在笼子里毒人,肤色灰黑,形体消瘦,面容扭曲而丑陋,叫人有种大白天见鬼的感觉。
      冲虚把娃娃交给他的时候,他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在娃娃身上爱抚,然后用一种很暗哑的声音问,“她死了?”
      冲虚的声音很轻,“嗯。”
      然后我听见毒人在哭,很扭曲的哭声,很低,却又很刺耳,很难受。
      毒人说,“绿水呢?”
      冲虚说,“死了。”
      然后毒人笑了出来,比哭声还难听的笑。
      “她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毒人抓着囚笼的铁条,冲着我们大喊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烧掉我的尸体!”
      他看起来就像疯了一样,我很害怕,闪身躲在冲虚身后,然后看着冲虚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我瞬间有些慌了,被我抓着衣角的这个男人——杀人不眨眼。
      我触电似的松开他跳到一边,远远站着。
      冲虚笑了,很温柔很温柔的笑,他问,“你怕什么?”
      我说,“干什么杀他?”
      他说,“是他求我杀他的。”
      我说,“你不是说活着才是最好的么?”
      冲虚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生不如死的时候,你会选择死去,还是活着?”
      我一愣。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俨然我是怕死的,但是如果活着比死亡还难受,我可能会一死了之吧?毕竟我没有那么坚强的心志。
      冲虚执火点燃毒人的尸身,说,“那个布娃娃是他女儿的。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却被天一教制成了毒人,是一个叫绿水的女人下的手。我找到他女儿的时候,她只剩最后一口气,说娃娃是她爹给她做的,叫我把娃娃交给她爹。”
      “那女孩的尸体呢?”我问。
      冲虚说,“被叶御神烧了。”
      “叶御神?”
      冲虚点点头,“他先我一步,杀掉了绿水。”
      我说,“他很有正义感?”
      冲虚冷笑,“正义感?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突然觉得四周有点冷,虽然眼前是熊熊火焰。
      冲虚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柔声说道,“如果放弃了生的希望,那就死吧。如果死得了的话。”
      莫名地,我觉得矛盾。
      “叶御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冲虚脱口而出,“不是好人。”
      我说,“你们有过节?”
      冲虚说,“有机会的话你会懂的。”
      我说,“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冲虚沉默了,我也跟着沉默。
      冲虚说,“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做坏事,就把我当做一个好人吧。”
      摔笔!我说,“这是什么逻辑?这样你要是做了坏事我不就成了幕后主谋了么?”
      冲虚对着我促狭一笑,“慢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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