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阿狱的信（初稿）》猫翼子

5、Act 03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栾诗都是个挺优秀的女孩子，她是那种放到人群里丝毫不会扎眼，但也不至于太过大众化而被人见一眼便忘的类型，穿着上她并不像自己的名字那样很淑女或是很有气质，比起那些长裙毛线背心的文艺女孩，或是一身小碎花小蕾丝的小清新女生，她相比之下随意很多，随意的衣服，不知是从初几或是高几穿到现在，松松垮垮的宽角牛仔裤是现在早已淘汰的类型，样式简单好不显身材的白T，那是这个女孩给人的第一印象。

　　并不出众，并不惹眼，却也不至于见一眼便忘，但是怎么看能可以发觉，那女孩显然是与多数同龄女生完全不同的类型。

　　或许是她有着比同龄女孩冷漠许多的眼神，或许是因为她不开口说话时会让人产生一种她很安静很乖巧的错觉，或许是因为她认真起来是过于犀利的神色和语言，或许，是因为她一人独处时忽然露出的纯真笑容。

　　这个女孩身后的故事，显然比起同龄女生，多了太多太多。
　　即使她的脸上并未写有沧桑，但是，从未被时光洗去的棱棱角角，依旧在她的脸上标写得清清楚楚。
　　那种锋芒和棱角，若是放在普通女孩子的脸上，或许会被称之为幼稚。

　　可那种神色和那种漠然出现在这个女孩容颜上时，却有着说不出的，谜一样的韵味。

　　她有个极棒的名字，栾诗。
　　美得像诗一样的名字。
　　她有张干净不张扬的脸，有着冷漠的眼神和孩童似的纯真的笑。

　　她叫栾诗，而她的网名，她在企鹅以及各个地方注册用的网名，却是取于她的名字，通音不同形的另一个字……弑。

　　杀戮，以下犯上，弑神的那个弑。

　　象征着砍杀，血腥，杀戮的那个弑。

　　……

　　刚开始的时候，阿狱还喜欢这样在我耳边盈盈扰扰地说这类的话。

　　「栾诗，很美的名字，为什么要改成弑呢，小弑，听上去血腥很多。」

　　对于他的话，我只简单地翻翻白眼，而后因为家里没人所以冷不丁地张口吐槽他：“因为我不想被叫成‘小诗’。”

　　我不是诗歌，不是什么抒发情感抒发那些无聊诗人爱恋情怀的诗歌短句，事实上我讨厌诗歌，比起那情情爱爱的东西我更喜欢像匕首一般尖锐的白话文。

　　就像比起抒情我更喜欢学着自保一样。

　　人总该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我不缺听我说话的人，我要的只是变强，当然，保护自己什么的只是顺带，作为杀人泄愤的副产物。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是善良的人之类”的话，或者说，我向来不反对别人指着我骂我禽兽猪狗不如，当然，这种事目前还没有发生过，甚至这种俗套段子也不曾出现在我的梦中。

　　就像阿狱，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是好人这类的话。

　　我一直对你重申的话，多半是说我从里烂到外，比腐烂的尸体还不像个人。

　　这是大实话，就像我经常将那句“我知道自己连人渣都不如”作为一个习惯性口头禅，放在一个软绵绵的懒腰之后。

　　——但那又如何？这世界上比我还人渣，却撑着面子堂而皇之欺骗众生的渣滓多了去了。

　　我常常洗着刀子上的血哼着那些甜美的歌，唱着唱着就想到一两句腻人的情歌，然后欢快地改一改歌词，于是调子就变成了“亲爱的，你等我，等我来掀开你的头盖骨~”

　　真美，不是吗？

　　当然最初的时候，阿狱虽然脸上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但我知道他多多少少还是被我惊悚到了，虽说他比我更见惯了脑浆，血，腐烂物，肠子以及肠子里面那些鬼东西，但是终究来说，我哼着那句“亲爱的，你等我，等我来掀开你的头盖骨~”时，应该还是挺渗人的。

　　这个男人比我更见得惯血，但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了他活得比我痛苦，与我这种真真正正的人渣不同，阿狱是个好男人，若说他亲手提刀砍杀了无数人，那他便用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挽救了无数乘以上万的生命。
　　他用命换命，等价地换。

　　人命只能拿人命来换，阿狱只是充当一个收割生命的镰刀，他双手沾着血，内心却比那些该被杀一千次一万次的人白的多，比如，我。

　　我就是那被杀一千刀一万刀都不够的人。

　　只是意外的是阿狱从来没有为这些事责备过我，甚至，他投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是那种绵软的，带些温柔带些歉意，带着说不出的关切的眼神。

　　所以啊，我的阿狱……你的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呢？

　　若真的能如歌词那般，我也情愿掀开你的头盖骨，看一看里面盛着的到底是什么……

　　只可惜，我的刀触碰不到你，你的头盖骨，应该早便在数十年前熔入了焚烧炉吧。
　　骨灰呢？

　　或许骨灰被珍爱你的人收藏，做成了美丽的钻石，也说不定。

　　当时的我不明事理，还问过你这些，却傻乎乎地想不到原来珍惜你的你珍惜的人其实已经先行一步地跟你告别。

　　——连骨灰都没剩下。

　　……

　　是的。
　　后来我才知道。

　　她啊，那个名为雪菲若的女孩。死的时候，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小弑，重感冒的话就别惦记着那种东西！」

　　阿狱难得会说感叹号结尾的句子，当他终于用那种口吻说话的时候，我会像个调皮捣蛋终于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孩子那样，心里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感。

　　很美好。

　　即使我从头烂到脚，即使我花了漫长的时间才终于摆脱血淋淋的噩梦，即使我知道自己白皙的手掌中，条条纹路里面都隐匿着血垢……即使这些我都知道，比谁都清楚地知道……

　　纵然那些事都会来阻碍我活下去的信念，我都不会放弃。

　　我觉得活着很美好。

　　我觉得有阿狱的生活很美好。

　　我觉得有人可以杀的生活很美好。

　　……
　　或许最后一句不是心里话。是长时间强行往心里灌输从而思维定势产生的观点。

　　那自动滤去就好。

　　我觉得，有阿狱在的生活很美好。
　　因为，他给了我光。

　　因为，他是我的光。

　　唯一的，光。

　　……
　　可是我想吃……

　　我心里憋屈，向食堂门口的冰柜投去依依不舍的一眼，然后埋怨地撅起嘴。
　　……

　　算了，不吃就不吃。你不让我吃，我跟你闹……哼唧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