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〇八章：天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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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岚和小白走到游乐场的时候，游乐场正处于睡眠状态。除了内部工作人员，游客只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时辰尚早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
梁清岚眨巴眨巴眼睛，大刺刺抱着小白的手臂，嘿嘿笑道：“来早了耶，真好，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的游乐场。”
小白点点头并不说话，她在这之前从未来过游乐场，对这种地方的认识也仅限于网上所见。故而除了含含糊糊地应答以外，确实找不出什么正当赞同或反对的理由。
更何况，今天完全就在状态外。
——如果说平时的小白一直是在普通人以外的世界徘徊，那么今天的小白，起码离平时的距离有一百光年。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梁清岚说话她就点点头，梁清岚笑她就跟着笑。甚至连梁清岚走到哪里，她也乖乖地跟到那里，只是很明显，精神恍惚，完全的神游物外。
对于身边人的异常，梁清岚觉察到了，然而她不说，也不问。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玩乐着，走走停停，看上去倒分外和谐。
梁清岚停在鬼屋前。
C市游乐场里的鬼屋，是在全国各地都绝对有名。据说里面的鬼怪都由真人扮演，配合着可怖的音乐，几乎让人误以为穿越到了恐怖片的世界，完全沉浸其中。
放在平时，梁清岚是绝对不会进来玩的。首先，绝对会损害她淑□□雅的光辉形象；其次，更会吓得接连几天都夜不能寐；最后，一个不小心昏倒过去那就丢脸丢到喜马拉雅山了。
然而今天，似是有意似是无意，梁清岚的心中竟然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火焰。那火焰还有上窜的趋势，她看着鬼屋，黑魆魆的空间，仿佛封闭着无数魑魅魍魉。
梁清岚咽了口唾沫。
旁边小白开口：“清，要进去吗？”
梁清岚抱着对方的动作紧了紧，她深吸口气：“我……”
小白说：“进去的话去买票？”
梁清岚嘴角一抽，思前想后一番又想起传闻之中的‘恐怖片效应’。她吸气吐气反复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般道：“那好，我们去买票。”
反正，小白在自己身边，如果真的害怕，就……嘴角勾着抹诡异的笑纹，梁清岚一脸狐狸的奸猾相。她自然明白的，情侣看电影要看恐怖片，那么，游乐场的话，自然是鬼屋。
小白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奸诈表情，自顾自走到售票处买了两张票，接着就拉了梁清岚的手，缓缓进了屋子——漆黑的穴口，宛若蛰伏于永夜的猛兽，静静的，张开嘴巴，等待猎物的进入。
一抹影子突然出现在洞口，一闪即逝。
小白拉着梁清岚，一步一步往前走。
越往里，黑暗就益发显得浓重。阴森的气氛配合上可怖的音乐，有脚步声，自后而起。
梁清岚抿紧唇，下意识握紧旁边小白的手，她觉得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那是种与面对确定关系前的小白时不同的急促，恐惧特有的急促，本能的急促。
乐音里，她似乎只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快，连身旁的和自己的呼吸声，都淡去了。
目之所及的世界一派死亡般的可怖，可摸的黑暗蔓延在周围，随着脚步声，益发清楚。
像有数不清的人在尖叫，孩童的，女人的，老人的，男人的。
各式各样，数不胜数。
梁清岚死死闭上眼，埋首旁边人肩背的同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旁边人同时脚步一顿。
小白讷讷地望着前方。
烟雾般缭绕在周遭的乐音悄然匿去，她听到一个飘渺的女音，暗含着凄厉与质问，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小白抿唇，凤目里竟闪过抹奇异的伤痛。
——“女曰：‘鸡鸣。’
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琵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
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①
那女音还在继续念，小白的身体却随着继续念的女音轻轻颤抖起来。梁清岚有些愣神，她没有想到看上去肯定不会惧怕那种怪力乱神产物的小白竟然也会害怕这些。她摇晃着对方，显然失神中的小白比之自己清醒的恐惧情况更加严重。
黑暗里，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直觉此时的小白，面容该是苍白无血色的。
小白僵硬地立着，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这几日来逐渐复苏的记忆。记忆与梦境穿插在脑海，内里的疼痛却是锥心刺骨，难以忘记。
腾蛇睥睨天地的微笑，赤红的火焰。风里希淡淡笑着的充盈着慈悲的目光，甚至于出生前自己看到的唯一一处光源。还有最后分别时，相处已久但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靥。
小白立在原地，又像从原地飞到了亘古以前。
那时腾蛇未死不周山也没有被共工撞毁。远古的世界，上古神众还有腾蛇和自己。
一切的一切，美好得就像昨天，却早已被岁月的尘沙染成凄厉的迷蒙。记忆是一张泛黄的卷轴，而卷轴中间曾经鲜明的墨渍，早已随之脱落，逝去。
就像那个始终高傲的神祇，就像那个消失在当初的自己。
那时陨落的，或许不只神灭形在的腾蛇，还有形灭神存的白矖。
思及此，小白忽然勾唇笑起来，淡淡的笑意扩散开，却莫名多出几分悲凉。
梁清岚听到旁边人陡然发出的笑声，于是此刻也就忘记了什么恐惧害怕，径自将对方略微冰凉的手握在掌中，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负压在对方身上的冰冷，就可以使对方从莫名的记忆里跳脱出来。
她静静地望着小白，一片漆黑中，声低如叹：
“小白……”
没有人说话，密闭着的空间，除了依旧传来的乐声，恍若只有她一人。
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清岚只觉得胸口里的东西被什么给提了起来，她拉着小白，蓦地感觉对方身体剧震。
小白望着脚步声来的方向，黑瞳紧缩。她嘴唇翕动两下，隔了半晌却说不出半个字。脸色骤青煞白，她盯着慢慢走过来的人：“腾蛇……”
燃烧般的绯色，睥睨众生的傲慢，那抹影子，却和小白如同镜像双生，一模一样。
梁清岚怔立当场。
腾蛇说：“好久不见了，白。”她看着小白和梁清岚，目光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腾蛇眼底掠过抹厌恶：“人类？我不知道你对这种东西有兴趣？”
梁清岚眨眨眼，实际上她并没有听到对方说话。只觉得在对方站到小白面前的瞬间，旁边人的身体似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腾蛇伸出手：“当年是我不好，白，随我回去吧。”
小白睁大眼：“回去，回哪里去？”
梁清岚皱眉，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在自己难以知晓的地方发生。
腾蛇眼底掠过抹艳色：“当然是回我们当初在的地方。”
小白垂首，那张脸，和梦中所见的面容别无二致，甚至连眼底的高傲都惟妙惟肖。她忽然扬唇，但是在那人不间断的话语里，她却觉出抹怪异的陌生。小白有种感觉，面前人尽管和腾蛇一模一样，可是她并非腾蛇，腾蛇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且……
思绪未停，另一抹劲风陡然从前方而起。
小白和梁清岚同时一愣，只觉一股清亮感从头顶延至胸口，瞬息间看清黑暗里的一切。
小白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人的背影：“……重明？”
梁清岚一呆，却见对面此刻哪里还有什么火焰似的‘小白’，完全只有个媚笑着的女子。
而且，重明？梁清岚蹙眉，这两人似乎认识？
来者正是重明。那天与小白在街上偶遇提及了玄武的，自称认识腾蛇和白矖的重明。
重明一双重瞳像要看尽世间一切真假虚实：“呵，我还道这股冲天的臭味是谁，原来是你。想不到向来自诩有通天之能的天狐，也愿意投靠四神手下。”
小白皱眉看向重明，梁清岚则在看小白。
感觉到小白的注视，重明道：“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能知千里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则与天通。”
那天狐听到重明的话，咯咯娇笑起来：“原来是重明大人，嘻嘻，玄武大人说过了，如若大人来了只管退下，小狐虽久仰大人大名，如此看来，也只有先行一步。”
重明挑眉，天狐却转首看向小白，目光里射出几分不甘。淡色的剪影消失在黑暗里，混沌般的黑暗逐渐淡去，等到梁清岚回过神，三人已经站在鬼屋门口。
“这是……？”她讷讷地望着四周，一切都没有变，恍然还是他们进鬼屋之前的情状。
重明看向小白：“你没有被她惑住，对吧。”
小白拍拍梁清岚的手：“没有。我知道，她不是腾蛇。”
“哦？”重明轻笑，平凡的面庞眼睛弯起。
小白说：“她说她在天上，一直看着我，我抬头一望，也能望见她。”
重明垂眸，眨眼道：“还真像那家伙的作风——不过，你开始恢复记忆了？”
小白点头：“……嗯。”
零星的片段，却如同千万年前一样锥心刺骨的疼。
重明看向旁边面沉如水的梁清岚，如若忽略掉那双桃花眼里的波涛汹涌，倒也不失沉着。
小白说：“你知道？”
重明指指天边：“气味。”
“呃？”
重明扬眉而笑：“看样子，玄武这次的目标不在你，倒是在我身上啊。”
小白一愣，跟着反应过来，确实，天狐的目的，似乎只在确认重明是否来此而已。
重明说：“真是几千年不变的阴险，我隐约觉得这次的事有些不对劲。先不说封印的松动，还有那些从来都自视甚高的妖怪们，据我所知，似乎连相柳都在玄武手下？”
小白没有说话，重明道：“你自己多小心，我走了。”
“嗯。”小白点头，继而就见那人背上长出羽翼，扇动几下，人已不在。
原地，梁清岚看向小白，桃花眼映着背后的晨光，璀璨如流光溢彩的珍珠宝石。
她启唇：“小白，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〇八章：天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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