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〇七章：腾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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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又做梦了。
依旧空阔的大地，远远望去，天与水与地，俱为整体。
她回头的时候看到一抹火焰般的红色。
那人轻轻地笑，容颜竟与自己如镜像双生，一模一样。
小白听到她说：“白，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游戏？”说话的语气，与自己完全不同。但对方的音调，反而才像是为这副长相量身定做的。
那人笑得更开心，张狂的眉目间尽是肆意：“是啊……”
言罢，她竟径自凑了过来，小白微微一愕，还未反应过来就觉一阵可怖的战栗。那战栗由灵魂而发，紧接着又像被什么不可抵抗的力量深深牵引。她呆呆地看着自己以半透明的形式浮在空中，然后就被什么给硬塞进了另一个容器。
容器里，隐隐还有前主人留下的火焰般的灼热。
小白怔怔抬首，对上另一张完全不同的面庞。
那是张比之刚才见到的显得淡漠柔和的容貌，只是那张应该柔和的脸却嵌了双与之不同的眼眸——高傲邪肆，仿佛天地之间，除却自己，万物都是蝼蚁。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就见天边忽然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湛蓝的天宇骤然阴沉。她近乎呆愕地看着天边骤然出现的罅隙，随着狂风乱舞，那缝隙益发扩大。
越来越大的缝隙就像心尖捅破的洞，有什么，呼之欲出。
小白看到天边出现了个金灿灿的人影——人首蛇身。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喉咙里似哽了个巨石，无法吞咽，无法吐出，世界倏忽宁静，而目之所及，灰蒙蒙一片。
对面的人却笑了，小白觉得难得温柔的笑靥却让她有种流泪的冲动。
很少见到那家伙那样笑，高傲的腾蛇，就连对待自己的伴侣，也从来是高傲无比的。
而现在，小白咬唇：“腾蛇……”
腾蛇也不说话，那双晶亮的眼睛就这样看过来，仿佛要把面前的伴侣深深烙印在心底。无论时光流逝，无论沧海桑田，始终不忘。
小白突然想起刚才交换容器时的诡异感受，惊醒般吼道：“你刚才，你难道……？！”
腾蛇却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白，相处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傻。”
“……”
浑然不顾对方目龇欲裂的狰狞表情，腾蛇继续说：“不过，这么傻才能让计划顺利进行。娘娘补天五色石不够已是必然之事，不过，这以身殉之的事我可不想你去做。我的白矖应该遨游天地，而非是被束缚在天的一角。”
小白怔怔地看着对方说话时莫名温柔的表情。她从来不知道，高傲惯了的腾蛇，温柔起来竟这般让人心碎。她想要说话，然而话到口边，又化成了无声的翕动。
——明明，想要遨游天宇，睥睨天地的，从来不是自己，而应该是对面人才是。
是那个普天之下唯我独尊高傲无比的腾蛇才是。
腾蛇抬眼看了看天空，那抹金灿灿的影子隐隐就要消失，然而大洞依然存在。
抚了抚对方的发，腾蛇身周忽然火红一片，绯色的火焰仿佛要燃尽世间所有，连带着本来白色的长发也被反射了艳红光华，鲜妍的发色，如同划到内心深处的血色伤痕，再难痊愈。小白听到腾蛇说：“白，你看，在天上看着你，不也很幸福么？你抬头一望，我就在上面。”
小白呆呆地听着对方陈述，她很想说不是的，如若以身补天，那便是从今往后碧落黄泉再无法相见之理；如若以身补天，那便是从今往后六界之内，再无那抹高傲的魂灵。
腾蛇发色如火，小白讷讷看着过去，那火像要燃尽自己胸腹间的每一寸皮肉。
然后，空空落落，什么都不剩。
腾蛇蓦地展翅而起，似乎又回到初次梦境里的情形。
赤红与黄金，夺目得可怖。
小白又听到了那句仿若耳语的话音，少有的温柔口气，温柔宛若呢喃——
“白，白，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小白猛然睁眼，霍然坐起。起身的动作搅得被子一阵震动，旁边梁清岚迷迷糊糊地开口：“小白，怎么了……？”
她一愣，慌忙朝外看去，天色仍是灰蒙蒙的，无缘无故与梦境里的相融合。
小白甩甩头。
梁清岚说：“又做噩梦了？”
小白抿唇，梦境里鲜色的瞳眸像是烙印般灼烧般的疼痛。
她翻身下床。
梁清岚蹙眉：“到底怎么了？”
小白走到床边，漆黑的凤目，游离不定地看着天边一角，她喃喃道：“清……”
“嗯？”梁清岚直觉对方口气有些不对劲，几乎是瞬间的，她从床上跃到地上。
小白没有转身，梁清岚觉得她挺直的背脊说不出的落寞。
那种落寞难以用言语表达，仿佛是独自一人在这天地间，立了千年万年。
小白说：“我做梦了……”她伸手触碰窗户，透明的玻璃窗，从指尖漫开的冰凉。
梁清岚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却听对方又道：“那个……或许是从前的记忆……”
梁清岚僵住，从昨天晚上和小白确定关系开始，当然那是她单方面确定的。她就开始盘算今后如何和小白生活一辈子，当然，她指的是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其他方面一张白纸的小白。问题是——今天，她竟然告诉自己她开始恢复记忆了？梁清岚抿唇，没来由地对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恐惧。
她希望对方恢复记忆，又不希望对方恢复记忆，只是因为。
没有恢复记忆的小白，生命里就只有自己。但是……
如果恢复了记忆……梁清岚抿唇，笑道：“那很好啊，记忆恢复的话，小白就可以找回自己的家人了，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想一个人。人是群居动物，中国人，则更加是。骨子里的血缘羁绊，不会容易改变，尽管，偶尔会让位于其他。
但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家人，依旧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梁清岚垂首：这样的感觉，她自然是明白的。在很小，就被父亲抛弃的自己。
小白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没有家人……”
她茫然地望着天空，此时东方的位置泛起丝鱼肚白，金光仿似刹那升起接着将周遭的云彩染成镶金的织幔。然而小白的手停留在窗玻璃上，目光停留在极遥远的彼方。
梁清岚没来由地上前几步，从后面将那抹影子抱住。密不可分的拥抱，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生命中最后一块浮木，那是救命的浮木。
小白却似没有感觉，梁清岚开口道：“喂，我们今天去游乐场吧。”
小白一愣，没跟上对方思路：“今天不是周末。”
梁清岚耸肩，讨好一样把头放到小白身上：“呵呵，天大地大，也比不上我家小白重要。”
梁清岚有种感觉，如果再不抓紧，或许身旁的人就会风一般逝去，再难找回。
她突然有些理解那天小白所说的感觉，此刻自己的发言，又何尝不是因为感觉呢？
说时迟那时快，梁清岚向来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典范。她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边道：“傻小白，快去换衣服吧，我们早点出发！”
小白点点头，半晌，才自窗前转身，逃一般的动作，似乎慢上一步，就会被那抹火色拖住。
从此，万劫不复。
跟着梁清岚出了门，小白才发现此刻确实早，街上除了晨起锻炼的老人还有急着上早自习的学生，连车辆都不多见。
小白和梁清岚走到公交站台边等车，安静的道路，周遭林立的高楼少了几分平日的压抑，多了几分淡淡的朦胧。就像清晨的雾气，等到日光满地时，就消匿无踪了。
梁清岚笑着说：“喂小白，这好像是我们俩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吧？”
小白侧头：“约会？”她仍然处于难以从梦境抽离出来的状态，于是情态里，便莫名多出了平日里不多见的感慨。
梁清岚无视对方此刻的面部表情，伸手搂住小白的腰，装模作样地笑道：“是啊，约会，那可是情侣之间专用的词汇哦！”好吧，虽然其他地方也可以用。
小白抿唇，忽然问：“情侣，就是伴侣吗？”
梁清岚嘴角一抽：事实上，自从那天在西餐厅里吃饭过后，小白同学已经很久没有问过类似这种的小白问题了。于是，事实证明，小白仍然是小白，尽管她已经蜕变。
“嗯，没错。”梁清岚道。
正等对方的下文，却见小白又开始沉默。
她静静看着天空，黑曜石般的眸子，没有波澜。
搂在腰间的手紧了紧，梁清岚貌似专心的往车来的方向看。
小白在想腾蛇。她记得其他人的评价，也记得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内容。
腾蛇和白矖，一雌一雄，是为伴侣。
腾蛇说，想看到自己不被束缚，遨游九天，想要自己活下去，好好的。
玄武说，想知道看到梁清岚时腾蛇的表情。
重明说，不记得，也好。
可是……
旁边陡然响起梁清岚的话音：“小白，愣着干什么？上车了。”
小白愣了愣，慌忙回过神来，边说：“啊，嗯。”
梁清岚皱眉，率先上车的小白，错过了对方眼底一闪即逝的失落悲伤。
小白在车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从昨天起就莫名兴奋的梁清岚，这是也像被传染了似的沉默下来。
公交车很安静，安静一如死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〇七章：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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