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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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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今天新闻的内容是够吸引人眼球,”明明刚刚才大大地打过一个呵欠,迷迷糊糊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过去,这一会子眼睛却直接睁得如铜铃大,紧盯着今天早晨自家小伙计买回来的号外早报,姑苏城新近才开的西式医馆小吴老板几乎要直接趴在桌子上,“苏、州、城、警、署、破、获、特、大、起、海、关、走、私、案、件?还有,海关副关务总长,张起灵也有莅临?我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手一挥那张报纸直接掉在了地上,小吴医生直接靠回了椅子上,全然不理窗外暑气炎炎吹进来的几乎要把人烤干的热浪,对王盟趁中午医馆无人昏倒,啊不,睡倒在柜台后面的举动也视而不见,连扇子都暂时停止了摇动。只有心下高速转动,却来来回回都是一个主题——
张起灵来了?
这段时间本来事情多,医馆开业看顾病人进货买药,忙得脚不沾地,偶尔有闲暇也多半被人占了——比如在夏日傍晚跟着一只会走会动也姑且算作会说话的张姓大号瓶子以追忆童年为名放孔明灯为实绕着老城区走了大半圈儿,连带其中数次追问瓶小哥到底是来自哪里神圣何方家里几口人地里几头牛,然后未果——等等,更兼夏日天热人心易燥,早把自家三叔临上长沙之前嘱咐若张起灵到苏州该去拜望一事忘到了脑后。直到今天看了报纸才后知后觉,这张家公子不仅“来了”,居然还破了个案子,不过话说起来他一个海关副关务总长,平素只在京横行,天高皇帝远的,怎么能想到苏州城里窝藏着走私窝点啊?倒还真有点本事……
不过那都不是重点,吴邪撑着头望向窗外,满目夏深如海,重点是,他来了。自己以前不知道时犹可,现在知道了,就该有点举动才行。毕竟人说九门,莫不以上三门张家为首,而自己小时候还见过张大佛爷呢,小医生想到这里摇头失笑。那时自己也就四五岁,难得爷爷带着上京,拜访张家时见过一次,可那时似乎并没听说张家有小公子……难道张起灵比自己还小?十几岁的毛孩子能当海关二把手,这怎么可能……
甩甩头不愿再想,不想一个斜眼瞥见王盟在柜台后几乎睡死了过去就怒从心头起,两步三步走过去上手就拎耳朵:“不想干了是吧?赶紧给我起来!”可怜王盟本来睡得正香,猛地被耳朵上传来的一阵疼痛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抬眼看见吴邪就是一个哆嗦立马清醒过来:“老,老板,来病人了?”
“没来。”吴邪没好气地放了手,“我是要你帮我上三叔家跑一趟。”
“啊?”王盟苦了脸,“老板,这大中午的天热成这样子,我这来回跑一趟,你不怕我中暑啊?”眼看着吴邪脸色一变立马转口,“得得,老板要我找什么?”
“是去取三叔让我转交给张家的东西。”吴邪皱了皱眉,“前些日子医馆开业前他说过的,担心我们这地方不安全所以一直还放在他那里,这回张起灵来了苏州,不管怎样我们得走这一趟,连带一起把那东西带过去是正经。”
王盟答应着去了,下午回来的时候吴邪正在写拜帖,瘦金体一路清丽蜿蜒,刚刚到“吴邪”两个字结束,就见自家小伙计拖着个外面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长盒子一进门来就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我靠,老板,这东西太他娘的重了。亏我还坐了黄包车回来,就门口这几步路都差点累死我,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我也不知道。”吴邪过去抬那盒子,却抬不动,最后还是扶起王盟主仆两人合力把它放到了桌子上,“我三叔平常干什么营生的你也多少知道一点儿,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货,不自己收着却要送给张家,啧,张起灵那小子真有福气。”
“原来是送他们家,”王盟研究着布料上的花纹倒来了兴趣,“我说老板,这张家在京内有名也就罢了,怎么苏州这里知道他们的人也这么多?前几天我早上去买早点,还听见几个阿婆在那边闲聊,提到现在这位张公子,哟呵,那是一顿八卦哇……”
“就你知道得多,”吴邪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失笑,“一天天干活没精神,听八卦倒是来劲。什么消息,也说给我听听。”
“其实也没啥,”王盟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地笑,“我就听见几句,好像是说这张公子这回到苏州,一是为了打理他们家在这边的老宅子,二也是为了亲事,据说是苏州城哪家的小姐,家里背景大得很,我估摸着也多半是政治联姻,父母指定的,谁又能说的明白。”
“这倒也是。”吴邪点头,回头看看自己书桌上的拜帖,“说起来张起灵也该有夫人了……不管那个,把这帖子先送出去是正经,毕竟拜访人家也要先知会一声,这种礼数总不能少的。”
时间一晃三天,小医生这边尚没去得上张府,那边却派了管家过来。寒暄过后分宾主坐下老管家就开口说不巧,少爷的确是来了苏州,但前几日刚离开苏州去上海,没个十天半月回不来,也是收到拜帖才知道吴家孙少爷在这里开医馆,所以先过来拜望,等少爷回来再亲自来访。说到末了还送了好多东西,倒把吴邪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不想张家如此大方,自己当初还觉得三叔要转交的礼物贵重,如此对比,实在有点惭愧。
话休絮烦,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六月悄无声息结束,不知不觉竟已是七月初。这日医馆里热闹得很,一早就有几个附近高中的中学生过来直叫嚷脑袋疼,下午又有几家年轻夫妇抱着孩子过来打针,忙到傍晚尚有几个病人在外间没走。吴邪接过王盟在外面铺子上买的晚饭,累的没什么精神,有一口没一口下咽,眼光不自觉扫过自己桌子上的医书,蓦地注意到了那几乎是一个月前那雨夜张小哥留下的字条,当下就是一怔。
说起来……也好几天没看见这闷油瓶子了啊!
难道他遇上什么事了?
暗叱自己怎么净乱想,脑内却还是不自觉就能回忆起当日那瓶子腰间清晰可见的枪伤,大雨里满目鲜红,何止触目惊心。吴邪烦躁地放下筷子,自己并不是擅长缠着别人的性子,素来接人待物都是尽量追求让人觉得容易相处,而不是厌烦。那日放孔明灯时自己追问闷油瓶的身世,对方不予回答,心下虽有疑惑和不服,也知那毕竟是别人家事,不容他人轻易过问。但细细想来,对方就连职业都未曾告诉过自己,谁知道从事的是什么营生,危险时竟能中枪。这些日子没动静,鬼知道这人是在哪里,在忙什么事,还是又受了什么伤……
挨千刀的闷油瓶子。小医生忽然就意兴索然,看着面前的晚饭也没了胃口,刚要收拾起来端到楼上厨房去,却听外间门帘一阵响,又有病人来了。
于是这人都不知道热的吗?吴邪出到外间第一反应就是咋舌,虽说七月流火天气渐凉,但身在姑苏天气哪那么容易变化,明明这时节仍然热的可以,这人却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在一套藏蓝色西装里,还颇正式地打了个领结。身材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太胖,却因为西装小了一号而显得整个身子都要爆出来,尤其是腰带。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秃了顶,更兼满脸油光锃亮。小医生看着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替他流汗,当下招呼坐下,这秃子却颇神经质地撇了手里的手杖三步两步跨过来就来握自己的手:“幸会幸会,敝姓张。这位可是吴医生?”
于是闹了半天才明白这张秃子原来也算是自己半个学长,曾从自己的教授学习医术,这回路过苏州,知道老师的得意弟子在这边开设医馆,慕名前来拜访。吴邪吩咐王盟倒了茶出来,心内腹诽这怎么又来了个姓张的,张张张张,自己这是和张姓对上了吗?王盟端了茶过来时神色却颇古怪地瞅了那张秃子一眼,递过自己一封东西,说这是三爷那边管家刚派人送来的,要赶紧给小三爷。吴邪当下诧异,拆了封取了信纸出来看,越看脸色越难看,王盟在边上偷瞄了两眼,猛地瞥到某个字眼就捂嘴不及惊呼了出来:
“我靠,老板,这不是咱家未来的小老板娘,”一接触吴邪刀子样瞥过来的目光立马改口,“阿宁小姐的消息吗——难道是,她这几天也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