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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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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夜风,车开得越来越快,舒满没有目的地往前行驶,后来发现附近马路荒凉,好长一段也不见车子,于是在路旁停下。
指尖放在唇上,依然灼热,齐嘉扬的举动在她意料以外,被她这么一吻,脑子搞得一片空白,半天没回魂过来,她闭上眼摔摔脑袋,伏了在方向盘上。
手机的铃声惊散了她的迷糊,舒满如梦初醒。
秘书真的把舒立行联络上,他亲自打电话过来,舒满将新投标的事项向他简略说明,这种节骨眼唯有他补替技术负责人的位置才能成事,身处法国的他应允投标前赶回国。
法国,他居然选择在那边渡蜜月?
即是怎么说也会在康伦家作客了……
整整三天舒满也以工作繁忙为理由,干脆在公司里过。
直到第四天舒立行回国,签定好投标事项,第二线工作空闲下来,连章年也能看出她再没道理公司夜宿,舒满唯有笑笑,收拾东西回家,电梯前她和舒立行狭路相逢。
章年按住电梯门,舒满脸上掠过难色,会议室不少各部门的职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全都围绕工作,并没觉得尴尬,这下会议散了,她倒是犹豫了几秒,舒立行说:“还不进来?吵了一场架,准备和我脱离关系了?”
舒满踏进电梯,她盯着数字灯,没有说话。
“几阵子我和殷雅去参观影展,为朋友捧场。”背后的舒立行说。
不是渡蜜月?舒满回头看他,由不得好笑:“舒董果然没把狗仔队放在眼里。”
舒立行被窒了一下,“还好啦,多年经验了。”母亲过世以后,他们兄妹感情再不像小时候亲密,母亲过世前,舒满把他当偶像,天天跟在他后头,这些年更多的是剑拔弩张,每次见面也闹到不欢而散。他嘴硬,说实话心里却有点怕她,这个妹妹越来越像母亲。
气氛一下子没那么僵硬,他双手放在裤袋里,语气悠闲:“影展后我们在康伦家住了几天。”
舒立行又怎会过门不入,舒满心里有数,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说康伦的生意和生活,“他问你还有没有胃痛,你胃痛了?”
“胃痛?”舒满错愕地想了想,才恍然:“没了,几年前的事。”当年他这个总经理失踪,她从母亲手上接过盛阳,面对的是存心要把公司吞掉的老狐狸,压力过大确实犯过胃痛,好几次痛得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蹲在一角,几年过去,假如痛楚能结疤,早就化成石头。
又怎会再痛。
舒立行点点头,“没事就好。”在她没预备下,他突然说:“后来,我问康伦几时回国。”
舒满心里像是被敲了一记:“几时?”
“他手上的生意谈成了便回。”
电梯“叮。”的一声停顿,舒满高跟鞋拐了拐,仿佛被人推了一把站不稳,章年敏捷地扶着她,舒立行瞧了瞧她的鞋子,“别老穿那么高的细跟鞋,走路又不看路,摔死你。”
走出电梯间,舒立行忍不住道:“康伦明明就可以在法国定居,这趟回来还不是为了你,小满,婚姻的事儿也得你主动才成事。”
舒满答应:“我会去挑婚妙,订酒宴,向他求婚,站在民政局前等签名。”
一周、半月?还是一个月?
康伦他要回来了。
舒满心里一片茫然。
终究,是要回来。
舒满把拿去洗好的衣服放在车上,一大包的章年给她送到家门前。齐嘉扬自从那一晚突如其来的吻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唯一一次睡到午夜,朦胧中听见窸窣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他。
周末休假,她趁空闲把带回来的衣服逐一整理,洗衣粉残留在衣服上的气味太过浓烈,舒满拿起来嗅嗅,不是很喜欢,于是抱到后院,一件一件挂在晾衣架上让风吹散气味,今天没有阳光,云层厚重,风倒是颇大,她将内衣夹在不锈钢晒衣架上,然后拍拍手心,把吹乱了的发丝挠到耳背后,想起厨房里熬的一锅鱼汤,踢着拖鞋去把火调小了点,她看过食谱,先用大火,看材料熟透再用小火慢慢炖,打开锅盖,汤的色泽白稠,鱼菜都煮得溶化,看起来就很靠谱,盖上盖,顺便把腌半小时的鸡涂麦芽糖,小心放烤箱调较时间烤烘。
盛阳都能搞定下来,烤一只鸡算不了什么,舒满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浅笑。
这个时候客厅的电话响起。舒满怔了一怔,洗手接听,是她已婚的好朋友路芳,奶奶年纪大了,很多细节问她她也不会,而且和这个年代的做法并不一样,问舒立行?他不依牌理出牌,和殷雅搞得满城风雨,太过惊世骇俗不适合她。
她只是要平凡地结婚,就这么一生。
路芳说:“当日结婚是我妈挑日子,我不是很懂,转头替你问问年底还有什么吉日。”
“哦,谢谢你。”舒满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求婚也要看日子吗?”
路芳笑了出来:“你啊,心血来潮便求婚了,我怎么知道那天是吉日还是凶日。”她醒觉到什么,不对劲地问:“你怎么管这个?你要和谁求婚?”
“随便问问。”
“结婚的男人是谁?”
半晌,她说:“康伦。”
还有婚纱款式,她拿了今年的新款婚妙回家参考,盘腿坐在地上,把大本厚重的相册放在茶几翻看,不看不知道,婚纱款式琳琅满目,不止白色,还有粉蓝粉红,相异的风格剪裁。
全都很美,美得眼花暸乱,美得一不为意视线便被水光遮蔽,豆大的泪水掉落相册,舒满抽过一张面纸把它抹干,合上。
周末的下午她把新工程的施工图拿出来,笔记本、工程照片统统摊开,投入工作,直到疲倦,伏在茶几睡着。
黄昏时下起雨来,整个天空被乌云封锁,水点打在车前玻璃,雨刷划过拨走水痕,医院出来的齐嘉扬收合雨伞上车,司机看他紧绷着一张脸,知道和平常差不多,齐小姐没什么起色,于是他没问,听齐嘉扬说:“回家。”
他应了一声便开车。
齐嘉扬在后座取过外套掏,找了半天没有,他把外套重重摔在座椅,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今天的他显得特别暴躁,过了会,齐嘉扬问:“老钱,有没有烟?”
老钱边开车边找,刚巧有一小包,递了给他。
齐嘉扬抽了一根点燃,手肘按在降下的车窗,把烟往外吐,雨水哗啦啦下着,他闭上眼,捏紧的拳头渐渐放开,心平静下来,指间的烟燃烧着,他张开眼,视线停到烟蒂上的一点光,顷刻,掐灭。
“齐小姐都是差不多。”他主动说。
“尽人事,听天命。”老钱读书不多,用他的乡音说:“很多事老天早有安排。”半生的智慧。
的确是这样,可是,齐嘉扬说:“不,我想自己掌握。”
所以痛苦,老钱这句没说。
齐嘉扬笑笑:“习惯了。”
车在房子前停好,齐嘉扬张开雨伞下车,出神地推开院子的门,远远看到门前一点微弱的光,快要熄灭,几天没阳光,太阳能灯没法支撑,脚下踩到什么,他俯身疑惑地捡起来,内衣。
放眼看不止一件,后院大风翻飞,颇为壮观,很多都打湿了,他把晾衣架上的全收下来,进屋后一阵奇怪的烤焦味道,齐嘉扬到隔壁的厨房把炉火关掉,打开锅盖散了那道白烟。
他觉得舒满有必要请一个钟点褓姆,起码让她别莫名其妙死在屋子里,他掌心在茶几拍了拍,朝睡着的人重声道:“起来!舒小满起来!”
舒满核对完工程细节,准备了明天会议的事项,左右没事昏昏欲睡,似乎做了一个甜梦,梦见了谁?还没搞清楚便被中断,她惘然地对上齐嘉扬愠着怒容的俊颜。
梦境烟消云散。
他把抱着的衣服摔下,“舒小满你想把房子烧了!”
舒满被他一说,唤醒迷糊。“啊!”的一声,猛然想起厨房里熬的汤,跌跌撞撞跑去打开锅盖,水早就干了,剩下的渣滓黏在锅底,不能吃。
她有点灰心地的返回厅里,齐嘉扬坐在沙发,茶几上拿杯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喝,舒满盯着这个人,失踪几天突然出现吓她一跳,浅灰色的西装有被雨水打湿的印痕,她郁闷地把扔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白费功夫,要再晾了,齐嘉扬放下杯子,声音不休:“有点脑子也知道阴天不能晾衣服,煮东西不可以睡觉。”
舒满张开口,停了停,没说话。
他把漏掉的草莓内衣拎起来,递过去,舒满迅速取回尴尬地揣怀里,不让他看。
齐嘉扬冷嘲:“放心,我对这种儿童款式没兴趣。”
舒满涨红了脸,要是她不懂反驳就太锉了:“齐先生更年期早到是你的事,我穿什么款式是我的事,总之不关你事。”
“怎不关我事?房子烧了你赔我一幢?”
舒满点头:“烧了赔你一幢。”
他眸子闪着光,“烧了你,也赔我一个你?”
舒满提气正要顶回去,声音到了喉咙,却倏然煞住,她睁大眼对上齐嘉扬,他目光清湛,表情没有开玩笑。
偌大的房子忽然就静了下来,两人互瞅着,舒满想起那天被她吻过的唇,一股烫热仿佛暗暗涌起。
她别开了目光。
转身,放下声音说:“齐嘉扬你是来吵架吧?”
一语中的。
没错,他是真的来找架吵的。
他变态地觉得吵完浑身舒畅,眼底不由得泛起笑意,吵架需要对手,多年的教养叫他不擅长这门,舒满也不擅长,半斤对上八两,擦出的火花还是不错。
舒满不管他,衣服抱回卧室,到厨房把烤鸡取出来,香味扑鼻,这个不用看火倒是做得不错,不过……她瞅瞅那锅鱼汤,早知道把它也放电锅里熬,唉,洗手做羹汤并不适合她,做菜的几个小时若是换了工作,于她来说生意也谈下来了,烧一锅汤却失败。舒满拿刀把烤鸡小心切好,端出来,齐嘉扬洗完澡,用毛巾搓干头发。
舒满有点囧,忙得太专注,整整花了一个小时。
她把烤鸡放餐桌上,转头遥看他,他也正好嗅到香气望过来,舒满故意没看,拿起刀叉准备享用她的晚餐,低着头切了一小块,她微微举起,却没有张口,回头,齐嘉扬的目光恰好……不,一直盯着她。
“烤鸡做多了,我吃不完。”她说。
他掉头,转身。
“……”
算了,舒满把烤鸡放进嘴里,味道……她僵住地眨了眨眼,见鬼了,外皮香脆,内里肉质鲜美,一切香料配合得天衣无缝,意外地很不错!比她所想像要超水准太多,怎么会这样?
可惜有肴无酒。
心念正动,一只瓶子空降眼前,橙色的灯光柔和地照在瓶子上,隐约看到内里的酒水晶莹流动,诱人万分。
“这一顿我请。”
他的酒比她的鸡贵,赚了。
舒满去拿盘子分了大半给他,齐嘉扬说:“一个人不用做那么多,半只可以。”
她“嗯”了一声,食量不大,其实半只也吃不完,她从来就不是浪费的人,剩下那些放冰箱里,明天热一下可以当早餐,正如此想,她的早餐突然换了位置,齐嘉扬动作停滞了一下,静静地说:“……居然有酒店水准。”
舒满笑出了声,对啊,这鸡超给她长脸的。
刚才的气馁失意统统一扫而空,明眸流光溢彩,变得意气风发。
齐嘉扬一时怔住,视线停凝她脸上。
舒满收敛了笑容,晃着酒杯转看院子,今晚下雨,淅沥淅沥,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更没想到的是和隔壁的房东一起晚饭,她望着雨水在玻璃滑落,看得出神,旁边忽然传来齐嘉扬的声音:“舒小满。”舒满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齐嘉扬眼皮也没抬,他的语气和表情也很平静,只是唤了一声并没有继续下去。
他的骄傲不容许说出那样的话。
理智让他中断,掐灭了冲动。
可是人的感情只能收不能放,那并不是人,只是行尸走肉。
第二晚,他在门前徘徊了两个小时,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陪着他,他一身西服,手里还提着公文包,没有进屋更衣,仿佛这道门走过去,那股疯狂便会被冷静抑压到泥地里,永不翻身。
下班的舒满在两小时十五分钟后出现,她踩着细跟鞋缓缓走来,他把公文包换过另一只手,在她要掏钥匙时按着门锁,舒满眼前光影一暗,门被人拦阻,举首撞上他认真的表情,义无反顾的眼神,他把剩下的话说下去:“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