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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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这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惊住了，乌利尔捂着自己那张令学院女生们天天追着看的脸，神色晦暗不明，怒火充斥的红瞳在那一瞬间变得空白。
倒不是说不是这一巴掌有多么重，但是贤者居然伸手打了他的学徒，而且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的脸一巴掌，这件事情着实是几十年内都没有听闻过的。
“……这就是您的态度？”乌利尔的声音里，坚决没有撤销一分。
“啪！”
又一巴掌。
这一次贤者扇得更重，乌利尔的左边脸立马火辣辣地肿了起来，后者咬着牙才没有因为惯性后退几步，前者却依旧如一潭湖泊，他没有取下脸上的眼镜，谁也看不起他的表情。
贤者们有着代代相传的规矩——不可展示真容于人前，所以当贤者戴上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时，混淆魔法会让所有人看不清他的容貌，然而当人们看到贤者时，又能确切的知道，这就是他。
“乌利尔，是埃尔加德没有向你传达我的意思吗？”
贤者的语气是那么温和平静，然而这句质问已经够明晰了，“还是说，在我去敏思尔特的时间里，我的学生已经忘记我所教给他的了。”
“……”乌利尔低声回答，“校长有转达，我也没有忘记您的教诲。”
“是吗？”不紧不慢地反问一声，贤者用左手把支起身子左顾右看的雷诺尔压在床上，“那我带回来，教给你教导的最小的学生们，为什么因为你的原因躺在床上，差点送命？”
他替雷诺尔按紧了被角，“如果不是斯芬克斯家的纳尔维斯保护了他们，也许我回来只能看到娜塔莎的尸骨。”
雷诺尔心里的弦被拨了一下，猛地跳漏一拍。
纳尔维斯……保护了他们？从乌利尔的手下？
【……没想到纳尔维斯人还蛮好的……】娜塔莎小声嘀咕着。
雷诺尔想的却是别的。
纳尔维斯，现在怎么样了？他听到了吗，关于乌利尔杀自己的理由？
虽然被杀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清醒后雷诺尔立马意识到了被杀的理由——因为那个预言，和破碎的水晶球。
他和娜塔莎看上去毫无破绽的假身份被揭露，他们的真正种族就这样被危险地暴露了。
“关于这个，我也有问题，老师。”丝毫没有因为老师的话放松自己挺直的脊背，乌利尔看向雷诺尔，后者下意识地往贤者的身边挪了挪。
“你到底是谁？”犹如太阳一样刺目的红色双眼直直盯着雷诺尔，乌利尔仿佛在裁决犯人一样，声音无限严厉，“雷诺尔，娜塔莎，哪个才是你的名字？”
许德拉微微眯起了眼睛：“请注意你的态度，乌利尔·奈特。”
雷诺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乌利尔，不说话。等两个人对视的时间大概有几分钟那么长时，室内才响起来了一把破败沙哑的声音。
“我是雷诺尔·潘多拉，娜塔莎·潘多拉的哥哥。”
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从此以后没有任何畏惧地看向乌利尔，神情倔强，“第六代魔王第一子，这具身体是娜塔莎的。”
“附身？”乌利尔拧眉。
雷诺尔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没有身体，出生起灵魂就和娜塔莎绑在一起。”
许德拉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会儿又抬头，对着雷诺尔温柔又小心：“这就是你双生魔核的秘密，是吗？亲爱的雷诺尔——也许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
雷诺尔笑笑：“不会，谢谢你的救助，许德拉学姐。”
许德拉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看上去丝毫不被魔王之子这个身份所震惊：“叫我许德拉就可以了。”
“他不是一岁的小宝宝，许德拉——”乌利尔不耐烦地说，“那么未来的魔王是谁？你，还是你妹妹？”
魔王不是随便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就可以决定的，魔族的王都是天生就决定好了的，他们甚至不需要打一架，或者更严重些——打一仗。
魔王拥有天生的，绝对的力量。
这句话大概是禁句吧————乌利尔这句话一出口，寂静又一次扫荡了整个房间，许德拉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重症病人，贤者则叹口气，摇摇头。
只有娜塔莎在大骂：【哪有打听家族私事的啊，他是女人嘛？！】
雷诺尔看了乌利尔好久。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执着，大概今天不给个答案，这位学长还要连着他们兄妹俩一起杀的——
——那么，至少有一个无辜的，如何？
他被子下的手松开又攥起，雷诺尔低下自己的头，低声给出回答。
“……是我。”
贤者转头看着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带着还没有褪去的风沙味道，“你想清楚了吗，雷诺尔？”
————承认自己为魔王，以此来保证自己妹妹的安全。
“是的，叔叔。”雷诺尔低声道，“不说实话的话，早晚还是要被这位学长杀掉的吧。”
————不这么做的话，大概一个也留不下来吧，叔叔的学生对自己和娜塔莎动了杀意，这件事情如果不及时了解，那就麻烦大了。
雷诺尔摸向自己被层层药用绷带包扎着的胸口，女孩子的柔软身躯还有着温柔的气息，魔力也在缓缓流动，一切都还是没有失去生机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他该问问一些事情。
“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看向许德拉，这么问道，“我明明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撕裂了……”
严厉的目光从贤者的镜片下射.向乌利尔：“你动用了‘阿尔法’？”
“是的，那又怎么样。”乌利尔转头，不去看老师的眼睛，“毕竟普通的魔法对于魔族来说不过是挠挠痒吧？”
“啪——”
突如其来的第三巴掌打过来时，雷诺尔甚至看到许德拉在旁边一边啧啧，一边捂住了眼睛。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蠢话。”
他听到许德拉这么叹道。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轻视生命，乌利尔，”笑容，竟然是笑容，贤者居然在笑着教训着学生，“如果因为一个人不容易死就下杀手，那么你和犯罪有什么区别？他不容易死是你没有犯下杀人罪，而是谋杀罪的理由吗？”
“是吗，那如果他会伤害更多的生命呢？”乌利尔反击道，“为了一个生命要置多条生命于不顾吗？”
贤者摇摇头：“娜塔莎和雷诺尔都是好孩子。”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贤者闭上了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学生。
雷诺尔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回想起了在家里的时候，这位叔叔大人笑着给狠狠瞪视的父亲喂下青酒的模样——虽然是在微笑，语气也很温和，可是那头被束起的长发遮掩下，似乎有着青筋暴起的可怕情况。
一般来说，这就是叔叔生气了的征兆，而一旦这个征兆发生，雷诺尔和娜塔莎就会跑的远远的。
因为，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哎呀，哎呀，他要倒霉啦！】娜塔莎幸灾乐祸地说道。
……
确实是要倒霉了。
从乌利尔此刻的震怒，不情愿，嫌弃的脸上来看，对于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来看，他是极其不情愿的。
雷诺尔看着被许德拉压在自己床前的乌利尔，看起来纤细美丽的女士力气出乎人意料的大，乌利尔被迫伸出自己的手，上面放着一颗魔核。
魔核，所有拥有魔力生物的魔力的精华与核心，上面附着着所有者灵魂，天生便存于所有者体内，如果一个人被挖出了魔核，那么他一定活不成了。
雷诺尔神情复杂地看着这颗魔核，又看看乌利尔的。
“别看我，这是杀人犯的东西。”
乌利尔语气很差的说道。
——杀人犯的魔核你拿来给我？
雷诺尔几乎被气得心梗塞。
“融合它，别告诉我你不会——”乌利尔把那颗珠子丢过去，“我不想仪式进行到一半跟着你一起死。”
魔核对魔族和魔法师来说，都是极其优质的补品。
雷诺尔沉默了一下，把它接过来，又解开衣领露出自己的那颗紫色魔核，在床铺上掉落的那颗魔核上面敲了三下。
乌利尔递过来的那颗圆圆的魔核立马开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它仿佛一只蝴蝶，悠悠飘起，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化作光斑融入了少女肌肤中所嵌着的紫色魔核中。
“我以我的灵魂起誓——”乌利尔在自己的手腕上毫不吝啬地划了一刀，很快滴着猩红血液的手腕递到了雷诺尔嘴边，后者脸色一下子刷的变得惨白。
“我将我的灵魂，我的名号，我的一切束缚于你——”乌利尔毫不留情地，一手摁住了小姑娘模样的脑袋，一边把手腕强硬地塞进那张嘴，这种粗暴的喂血方法看的许德拉眉梢直跳。
腥红的血液里是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雷诺尔几乎闻着就要把自己胃里所剩无几的东西吐出来，那种莫名的厌恶感此刻又如同海潮，不可拒绝地弥漫了上来。
看着雷诺尔喉咙动了动，吞下了血，乌利尔这才一个魔法止了血，继续以冰冷的口气念着咒文。
“我以我的一切分享与你，赐予你我所拥有的一切，从此这条血与灵魂为绳索的道路上，你与我一同走到尽头。”
金色的，有制约效果的符文在乌利尔说完的那一刻浮现，它在空中如鸟儿一般飞了一圈，又冲进了雷诺尔的胸口处，消失不见。
————誓约达成。
这就是贤者的提议，既是给予雷诺尔的保护，又是给予乌利尔的惩罚——这就是名为‘谢尔林’的魔法，从此以后两个人的灵魂会变成一样价值的东西，并且被牢牢地绑在一起，如果乌利尔对雷诺尔再有什么涉及灵魂的伤害，他自己会一起跟着被撕裂。
按照许德拉的评价，这就是所谓的让人‘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担罪责’的魔法，自己胡来的后果，自己就要负起责任来。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我没死？”
雷诺尔悄悄拉开衣领，看到了胸口心脏处除了多了一块狰狞的疤外，还多了一条金色的符文纹路。他把衣领重新扣好，询问着乌利尔。
乌利尔转过头去。
“斯芬克斯家的二少爷拿出了一枚魔法戒指救了你，极其难见的灵魂器具，有着守护效果的同时，可以拯救一次还未失去肉.体的灵魂。”
雷诺尔愣住了。
“对了，你最好不要再靠近他了。”乌利尔想起了一件事，“我消除了他对你，对这件事的记忆，他的记忆里，他不过是自己喝完了茶，在图书馆睡了一觉而已——”
“哐当——”
“雷诺尔！！”许德拉瞠目地看着刚刚还平静的雷诺尔现在猛地扑过去揪住乌利尔的衣领，“你的身体还不足以好到把他痛打一顿的地步！”
“难道他好了就能把我痛打一顿？”
“行了，闭上你的嘴！”
许德拉抽过雷诺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黄色符纸，顺手啪地摁在乌利尔脸上。
“雷诺尔，”贤者呼唤着雷诺尔的名字，“看着我，雷诺尔。”
雷诺尔抬起头，转向贤者的方向。
属于娜塔莎的脸上，分别为橙金和紫罗兰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线条一样的竖状——那是属于魔族的眼瞳。
出发前贤者给他们下了魔法，封印了他们属于魔族的力量，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一向比妹妹冷静的雷诺尔已经暴跳如雷了。
雷诺尔是个很少生气的人，他甚至是最好脾气的魔族王族，但是一旦真的生气起来，他会比娜塔莎还要粗野的多，毕竟男性还是以拳头大小决胜负的生物，不管哪个种族都一样。
“……对不起。”
他低声说道，那种狂暴的冲动一下子从他的身上卸下去了，他重复低语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对谁说对不起。
“你很难过吗，雷？”换用了更亲昵的叫法，贤者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他拽住贤者的袍子，丢脸地把头埋进去，就像小时候做的一样。
“……是的，我很难过，叔叔。”
雷诺尔想起那个少年没有杂质的银发，漂亮的银紫色眼瞳，想起他绝对公正又倔强的言论，想起他还算柔和的笑容，又想起那个傍晚，那么舒适的茶会，想起自己昏迷之前所听到的呼喊————
————雷诺尔觉得，似乎一瞬间以内，所有软弱的情绪都随着记忆涌了上来，他也变得更软弱了。
“我知道我不该再和他有所交集了，我已经欠了他一条命……”他低垂着头，声音仿佛低低落下的雨，“可是我失去的友情又怎么办呢？”
——他们也许一生再也做不了朋友了。
他们所拥有的友谊，永远止于了那个傍晚。
※※
一周以后，奇异的事情再次在学院里出现。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奈特学长再次在走廊上健步如飞，后面跟着个小姑娘拿着黄色的纸条气急败坏地追着跑。
但是谁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相信现实是愚蠢的行为。”
乌利尔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一口古代魔族语居然非常流利。
“学长，请问，你被人说人生是一场游戏，你高兴吗？”雷诺尔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你当时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魔核而已。”
“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它没有。”
“见鬼的没有——学长！！痛！”
乌利尔一个急转弯，雷诺尔直直撞上了柱子，痛的一下子跌到在地。
这时一只手向他伸了过来。
“请问，你没事吧？”
银发的美少年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水晶镜片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亮光。
雷诺尔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强行忍着叫他名字的冲动，摇头：“不，没有，谢谢。”
说着，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们认识吗？”纳尔维斯看着一下子怒火全消的小姑娘，有点奇怪，“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没有。”雷诺尔轻声说，“我们从未认识过。”
“借过。”
只见一只手从背后伸了出来，纳尔维斯一脸被冒犯的被推到了一边，雷诺尔就看到乌利尔那张讨厌的脸露了出来。
“过来，我给你讲讲其他的系统。”
他一下子拎走了小猫一样的雷诺尔，直直走远。
“我不听，学长。”强忍着咬死他的冲动，雷诺尔心里的那股恨劲儿还没有完全消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魔法，我也许会打死你。”
“闭嘴，NPC，没有你抗议的份儿。”
“你才是NPC！！！！”
……
“怎么了，斯芬克斯？”有男生路过，看到走廊上纳尔维斯看着走廊尽头的身影，“怎么在发呆？”
“……没什么。”
——只不过好像见到了……什么见过的人而已。
纳尔维斯这么想着，转身重新踏上了去教室的路。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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