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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余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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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镜突然觉得好笑。
韩烟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却总是在最最古怪偏又最最及时的时机杀将来。
他为什么会单身一人?又为什么要来杀东方笙?不管怎样,他若来了,苏镜便决定不走了。
东方笙虽然功力尽失,但深厚精湛的武学底子仍在,苏镜见他脚下闪避的几步,意态流转,时机尽占,若是功力恢复,那武功比他的哥哥东方笛不知要好上多少。
若是……若是红叶能治愈他,从此江湖上可会多一对神仙眷属?
苏镜忍不住又痴痴的发起呆来。湖畔的东方笙脸色却愈来愈苍白,他身体有恙,本不可使力,只能以精妙步法闪躲韩烟手中长剑,时间一长,体内强压的毒便不能控制,余毒攻心,渐渐的不支。偏偏他所带的家仆都是不会武的,危难时刻一点忙也帮不上,有几个已经吓得呆了。
“韩……韩公子!”东方笙按着胸口,勉力压下一口血气,喘道,“我在江宁道上放了你一马,你为何还要杀我?”
韩烟脸色一沉:“你抢走了我的师妹,我现在才来杀你,算是便宜你了!”
东方笙虚弱的笑着,他虽然处境危险,却丝毫不畏,那笑容,依然闲定洒脱,反倒显得韩烟那原本英挺的脸显出几分猥琐来。
“你笑什么?”韩烟果然看不惯他宛如嘲讽般的笑容,怒喝道。
东方笙摇了摇头,笑意未减:“红叶是否是我抢走的,韩公子比我要清楚得多。”
韩烟的脸红了红,也不接他的话,手中的长剑一横,道:“无论如何,师妹决不能同你成亲,你若将她放了,韩某今日便不同你计较!”
东方笙轻轻咳了几声,突然正色问道:“韩公子,我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红叶?”
韩烟不期他有此一问,顿时期期艾艾起来。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东方笙淡淡笑道:“韩公子,你不说,那我来说。我喜欢红叶,我要她做我的妻子!不管她是不是‘醉芙蓉’,是不是能治好我,都没有关系。为了她,我会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所以韩公子,你杀不了我。”
这话,一句不漏的传到苏镜耳中,他的心里,突然有一声轻微的钝响,东方笙的坦白如此自然,让他猝不及防。他和他,面对的是同样的生命无常,为何所作的选择却如此截然相反?他逃避了,可东方笙却选择面对。有这样的男子珍惜红叶,本应该是件好事,可他的心里,却像虫噬一般,密密的,痒痒的,透不过气来。
苏镜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这些话,东方笙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
突然间,丹田似有一道冰冷的银线穿越他的血脉,直达四肢百骸,这阳春三月的天气里,周身却像是落入了冰窖般寒意翻涌。他的心头划过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惊骇,十年,十年了!他已经有十年没有尝过这样的感觉,这明明是体内从胎中带出的毒素发作的症状,早在他十岁的时候,这无法根除的毒应该已经被“阎帝太常君”强行压制住了才是!
他的脚下有些踉跄,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原本修长干净的手指,此时却泛出了青紫之色,冰冷,麻木。
这就是那种让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毒!
记起阎帝太常君所授的导气归元之法,苏镜将自己隐在一株如丝的垂柳之后,随着气息流转,肌肤才逐渐感知空气里的潮湿温暖。他透过柳丝望出去,正见到恼羞成怒的韩烟一剑当头刺下,东方笙身后便是湖水,已退到无路可退,此番决计是躲不过了。
苏镜随手折下身畔一枝柳枝,运起踏雪寻梅,只几步便到了两人身边,柔软的柳枝仿若长鞭轻卷,竟卷上了韩烟手中的钢剑,柳枝顿时断成几截,然韩烟的剑,却也刺不下去了。
“苏镜!”看清楚来人,韩烟不由得又惊又羞又恼,“你……你当真是阴魂不散。一路跟踪我们来临安,究竟想干什么!”
苏镜不紧不慢的哧笑道:“韩烟,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好不容易来西子湖畔赏景,偏又遇到你,觉得晦气的应该是我才是。”
“你……”韩烟看了看苏镜,又看了看东方笙,知道自己这次讨不了好去,跺了跺脚,转身便走,“你们给我记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镜静静看着他走远,身后的东方笙开口道:
“这位可是潜龙谷的苏镜苏大公子?”
苏镜掩去眼中那丝复杂的神情,含笑做答:“东方公子你好。”
“苏兄方才那一式踏雪寻梅,当真是翩若惊鸿。苏家与东方家虽然齐名,但时值今日方才有缘见到苏兄的风采,小弟也真不知是幸是憾!”东方笙的礼数极为周到礼貌,比东方笛的目中无人又是高上了几分,只是他虽然说着话。一边仍是轻咳不断,早有手下的家仆上来替他轻轻地捶背,递上随身携带的净水和一个小小的青瓷药瓶。
苏镜认得这青瓷药瓶是红叶随身所带,脸色一滞,表情不由自主地变淡了,道:“东方公子过奖了。”
东方笙就着水吃了药,脸色稍稍好转,笑道:“小弟还未多谢苏兄的救命之恩,苏兄不如随我回东方堡,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
去东方堡?那怎么行?若是遇上红叶,她定会同韩烟一样以为他是追着他们来此,叫他如何辩驳?
苏镜顾左右而言它:“东方公子方才甚是凶险,我也只是正好经过才能出手相救,若是……”他早就有这样的疑问,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堂堂一个东方家的少公子,真的就这么轻易的丧命于韩烟这样的人剑下?
东方笙也不隐瞒,笑了笑,拉起了袖子。只见他的右腕上缚着一个小小的箭弩,此时一支精巧的利箭已然在弦,只要方才韩烟的剑刺下,这支利箭便会破弩而出,近距之下,利箭透胸而过,韩烟恐怕是非死即伤。
苏镜吸了口气,原来……这东方笙心中的纵横沟壑,恐怕也不那么简单,自己贸然出手救了他,没想到竟是救了韩烟一命。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东方笙急忙摇头道:“苏兄说得哪里话?今日多亏有你,我们才能互无损伤。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伤人性命的。话说回来,韩公子方才指责你一路跟着他们,难道你与他……早就认识吗?”
苏镜心中一惊,东方笙在试探他?他从小中毒的事,江湖上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若是东方笙知道了醉芙蓉,韩烟说了这样的话,自然会想到苏镜也是为了红叶而来,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
“见过一次而已。我也不是跟他而来,不过是碰巧在此处遇上。”
“韩公子的师妹,是我的未婚妻子。”东方笙顿了顿,悠然叹到,“韩公子觉得是我抢走了红叶,这才要来杀我。”
他究竟想说什么?苏镜看了他一眼,东方笙平淡英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
“那东方公子究竟有没有抢走他的师妹呢?”他也想知道这其中的因果。
“苏兄有所不知!半月前,我奉家父之命途径江宁道,却遇上韩公子……韩公子正欲对红叶姑娘非礼,我这才让手下救下了红叶姑娘,并非是我抢走了她……”
话未说完,一个年轻男子沿着湖堤远远奔来,边跑边喊道:“四少爷,四少爷你没事吧?红叶姑娘听说你又毒发了,便亲自带了药过来。”
“红叶!”东方笙闻言大喜,方才的话也顾不得说完就朝着远处张望,果然见一个淡淡的蓝色人影朝这边而来,他急忙回头,道:“苏兄……”
可是,身边的苏镜却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