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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逃之夭夭·许你春秋不改 ...

  •   十一拿着侍卫刚递来的牌子急急地掠到魏王府门口时,一身染尘白衣的丁小羽正愣愣地望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十一一口气松下来,唤她:“鱼儿。”

      丁小羽一惊,回头,只见十一依然冷艳高贵,明明还是十四年前的模样,却平添了许多成熟。她鼻头一酸,奔过去抱住十一,“王,龙阳来投靠你了。”

      十一挑着眉头笑:“我大婚建衙请你你不来,我生了谢灵你不来,现在和家里处不好倒来找我,本王是你的乳母不成?”

      丁小羽再她绛紫的华袍上蹭干眼泪,“你是我徒儿。”

      十一摇头,把她牵进王府,“快洗洗睡了。你怎不知来个信叫我接你?”

      丁小羽叹:“一言难尽。你和我一起睡,我讲给你听。”

      “你算甚,胆敢同我母亲拉扯!”身侧传来一声娇斥,丁小羽扭头,只见是一个缓衣墨发的女童,七八岁的模样,正一脸戾色地看着她。

      十一略略凝眉,“灵儿,你怎跑出来了?”

      丁小羽顿时亮了,看着那女童笑:“你就是灵郡主?好可爱啊。”

      “可爱?”谢灵冷冷笑了笑,“凭你竟敢如此冒犯本郡主,本郡主——”

      “她受封龙阳君,位已高于你,你如此出言不逊才是冒犯!”十一冷哼一声打断她,“灵儿,我同你说过多少次,收收你的任性。”

      谢灵一愣,看丁小羽:“你就是龙阳君?”

      丁小羽点点头,得意洋洋,“是啊,小朋友,不要把本君看低咯。”

      谢灵不屑,“原来只是这般,枉母亲常将你惦念。”

      十一面色不悦,“谢灵!”

      谢灵一怔,怎么叫全名了,不好。“母亲,灵儿知错。”

      十一哼笑一声,“既知错便要受罚,今夜是谁失职放你跑出来?……来人!”

      三个侍卫出现在庭中。十一吩咐:“将郡主房中六个管事的下人领到□□受罚。”然后又转过脸看着谢灵,眉心略聚:“至于你,回房反省,把《思礼》抄三遍。”

      谢灵不服:“我又不知她是——”

      “能踏进我魏王府的客人,哪一个是你可以大呼小叫的?”十一打断她,“你皇叔如何教你的?什么叫知礼事君?什么叫尊卑有度?什么是我大浔皇族的威仪与气度?那可不是光用你的张扬跋扈就能盖全的。”

      丁小羽和谢灵一起愣住,“十一,这、这事儿不严重的,我儿子也不管万雪尽叫叔叔,小眉还管兰陵绪叫贱叔,孩子——”

      “天下和江湖不同。”十一拉开丁小羽不让她去牵谢灵,“对于王朝来说,上下之别就是建立权力与服从,谢玄总是太惯着灵儿,她如今总是十分失礼,皇兄已就此手书多份文折指摘于我。”

      丁小羽挣开她的手去牵谢灵,“好歹我是客人,你怎么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折腾孩子。”她蹲下身诓谢灵,“你母亲不是认真的,别生她气啊。”

      谢灵低下头,“是灵儿不对。”她向丁小羽行过一个正礼,“谢灵参拜君上!”

      丁小羽一下子不好意思,“叫羽姨姨就好了。”

      十一叹口气,“算了,灵儿,你去睡下吧,不必抄《思礼》了。”

      谢灵恭敬地福身,“谢母亲,谢君上。”

      丁小羽拉住她,佯怒:“不许叫君上,叫羽姨姨。”

      谢灵强绷起的脸终于露出孩子应有的笑,“羽姨姨。”

      丁小羽在她脸上亲一口,“这才是乖孩子。”

      十一终于失笑,拉过她和谢灵,“有你这么个溺爱成性的娘,真不知你家那对金童玉女要没法没天成什么样子。”

      丁小羽摇摇头,“我小时候缺的,总想一个劲儿补给孩子们。家里么,九方刚好管住他们,我两家刚好反着。”想到这里,她又心头发堵。

      十一同谢灵说几句让她去睡,拉着丁小羽向东厢走,“明日你便能见见谢玄,堂堂一国右将军,宠起女儿来简直叫做蔑视纲常法纪,你们一定相见恨晚。”

      丁小羽笑,“九方早晚找来,你们谈谈怎么折腾儿女,必然一样相见恨晚!”

      丁小羽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起来之后身上还腰酸背痛,梳洗好了由十一拉去吃饭,才知道十一已经去过一趟皇宫了。她顿了顿,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年在隽霄山庄都过的是怎么样的米虫生活。

      十一面无表情地说:“谢玄马上就从城北大营回来了,就因为听见我要罚灵儿抄书。”

      丁小羽愣了愣,笑出来,“擅自就回来了,浔皇不责他么?”

      十一摇头,“最近无甚大事,呆在军营里也是他尽职。”

      丁小羽肃然起敬,“果然不愧是人民的好将军。”

      外间传话:“公主,将军回了。”

      “知道了。”十一不耐烦地应。

      丁小羽奇怪,“他回来你一点都不开心?……这都十多年了,你不会还想着是政治婚姻吧。”

      十一倒了杯茶放在一边,“你给我少问。”

      当那个十一在信中所提过的曾助公皙弋复国开疆、捍卫山河的右将军谢玄出现在丁小羽面前时,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抖着手指指着那个青衫落拓且不甚威武的高挑男子,张大嘴:“你真是将军?”

      谢玄虽面容不如九方漓容、万雪尽那样登峰造极,却胜在亲和爽朗。他好脾气地解下腰间的金熊令,“看,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然后便一刻不待地跟在十一身后:“公主公主,灵儿她如何也是你女儿,真要罚那般严重你也不忍心吧?”

      十一好笑,“我不是没罚么,”指指丁小羽,“你好好谢谢她,和你一个德行。”

      谢玄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向丁小羽负拳:“谢玄多谢龙阳君!”

      丁小羽忙摆手,“不敢不敢,大家都为人父母的。”

      谢、丁二人正分享着育子心经,兴高采烈相见恨晚,忽闻两个传报:

      “公主,将军,大皇驾到。”

      “公主,隽霄山庄来信。”

      十一挑着眉头轻笑:“我魏王府可热闹了,这下都来齐了。”带着人便出去迎驾,丁小羽忙跟在后面。

      公皙弋也是驻颜有术的,一看见他丁小羽就能想起寻城那个牡丹红衣、不着甲胄、单率十余骑来接十一的男子。如今他也快四十,虽因习武而显得年轻不少,可日理万机的重担压榨下,他的眼角还是有些微鱼尾。

      众人见过礼之后,公皙弋很惊异地对丁小羽说:“寡人以为再无机会得见羽夫人。”

      丁小羽客气道:“哪里,我原就想来看看的,对十一十分想念,只是家里一直脱不开身。”

      十一不冷不热地笑:“夫妻闹卯了就来这里蹭吃喝,如今还有脸皮说想我。”

      丁小羽揽过她哈哈地笑着,掩饰:“看你说的,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十一瞥了她一眼,“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公皙弋问:“灵儿呢?”

      十一答:“和墩布康的王女去马场了。”

      公皙弋问谢玄:“怎么没陪着去?”

      谢玄恭恭敬敬地答:“微臣回迟了,未及赶上。”

      公皙弋哈哈一笑,靠到十一耳侧说:“谢玄对你对灵儿,都好得没话说!”

      十一不温不火地笑:“是。”

      丁小羽看在眼里,又瞅了瞅略为尴尬的谢玄,敛起了眉头。公皙弋也看着不悦,“皇妹怎对谢玄冷淡如此?”

      十一面上也有些凉,“皇兄哪里话。”

      谢玄打圆场,“大皇勿怪,许是今日忙府里的事操劳了,不——”

      “将军,北营传信!”一个侍卫奔来跪下。

      谢玄面上立收和颜,冷静地问:“事可急?”

      公皙弋敛眉,“怎么,营里出事了?”

      于是君臣二人又说了些不算重要的公事,也没刻意避开丁小羽和十一。不一会儿公皙弋就委派谢玄速回北营,谢玄闻命即动,干练非常。临走时他还装作顺便想起一般给十一打个招呼:“我很快就回来。”

      丁小羽望着谢玄的背影,对十一咂嘴:“多好的男人啊。”

      十一漠然地瞥她一眼,“镇国右将军,世袭一等公,当然好了。”

      “颜儿,”公皙弋皱眉,“我今日非要将当年的事讲与你。”

      十一奇怪,“当年是哪个当年?”

      丁小羽一听有爆料,忙将他们推入茶厅,“坐下慢慢讲。”

      公皙弋深深看着十一,“你以为我真是为酬谢玄才将你赐婚于他的?”

      十一冷淡地笑,“不然是为甚,我倒是问了自己十四年都不曾明白。”

      公皙弋哼了声,“因为他是全大浔除我外待你最好的人!”他倒了杯茶,就像寻常人家的兄长一般说:“不是真心待你,哪怕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必然不会把唯一的妹妹嫁给他!”

      十一摇头,笑得有些疲惫,“六哥,你莫欺我哄我。”

      公皙弋认真道:“十八年前的溏酒宴上,谢玄已倾心于你,当时他只是老谢将军的末子,哪里敢同你交谈?你若隔日在他身上翻找一番,指不定能见他背上一道红痕。”

      十一被这句话打来愣住,想了想,“背中央?”用手比出一个大概的长度,“这么长?”

      公皙弋点点头,“你记不记得从前三皇姐有意刁难你,大宴上向你泼烫酒?当时不是突然闯出一个精瘦的小子么,你道是谁?”

      十一拧着眉回想,眼中逐渐有了吃惊之色,“那是谢玄?”

      “不是他又是谁?”公皙弋好笑,“他背上那疤从那次帮你挡了一番就落下了,一直留到如今也没舍得祛,痴得很。当年狗贼叛国夺权杀进圣仪宫,他独领五千人入宫将我救出去,这你是知道的。”

      十一愣愣地点头。

      公皙弋以手支颐,“他哪里是来救我,他原本就只是去救你。”

      “救我?”十一一惊,“我那时恰逢去了师父那里习武,他不知……”

      公皙弋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秘密?他救了我却不见你,急得单枪走马回宫找,我赶去同他说你会武时他已翻过了几百具尸身,生怕漏了你在那处受辱!”

      十一的震惊已难以言述,“后,后来呢……”

      公皙弋回想,“我当时被刺伤,有些虚弱,怎么同他讲他都不信你不在宫里,我只得拼着真气反噬才将他拖走,我们刚走,狗贼的援军又到了,一番火剑下来整个西宫都着火了,他睚眦欲裂,以为你绝死,当时站在那动都动不得,一口浊血吐出来……”

      十一摇头,笑容连自己都不信,“这怎么可能。”

      公皙弋道:“我几时骗过你?他后来终于信了我,知道你还活着,开心得手舞足蹈,四处寻你,整整一年。隽霄山庄的信函是他亲手交给我,可他却并未亲自来接你。”

      丁小羽不解,“这又是为什么?”

      公皙弋敛眉想,“我问他,他说……刚复了国,他要留下来镇军守城。”

      丁小羽只觉得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转眼看十一,见她更是无法说出什么,眼神都是从未有过的迷离和无措,似乎全然无法接受这些陈年往事。

      公皙弋萧条地笑了笑,“谢玄请我绝口莫提此事,想不到一转眼都那么多年了。若非一回他受了伤我看见他背上的疤,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深情若此。颜儿,国破家亡之日我已失了青叙,旧日桃花夫人与秦王的美谈成了黄粱,我才明白万事成空,你……你,”他顿了顿,叹气,“你万莫负了谢玄心意,待到日后再来悔过。”

      送走公皙弋,十一在茶厅里独坐至午夜时分,连谢灵回来都未曾移动分毫。丁小羽坐在她身边,手里捏着隽霄山庄的信纸,瞅着纸上简洁的“等着”二字出神。两个女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坐了那么久,茶厅里灯也不点,却等来了不让下人回报、悄悄回府的谢玄。

      谢玄想喝口水,摸去点灯。屋里微亮起来,他转身一见愁眉苦脸坐在软椅上的两个女人,饶是身经百战也惊得一个摇晃,扶了桌角担心地问:“公主,那么晚怎还不歇息?我打扰到你同龙阳君叙旧了么?”

      丁小羽亮晶晶地左看右看,期待化学反应。

      十一强自镇定,“谢玄,你过来。”

      谢玄被这公事公办的口气吓了一跳,退开一步,“公主,怎么了?……我晚归并非是去酒筵,真是军机不可怠误,大皇——”

      “你给我过来!”十一重重一拍桌子,眼眶已经红了。

      谢玄愣住,随即几步走上前去,峰眉聚起,“怎么了?公主,怎么哭了?大皇又指摘你了?”

      他担忧地打量十一的神情,似乎想上前将十一搂在怀里,可碍于十一喜怒无常的性格而最终没有跨出最后一步,“难道大皇因为我不纳妾的事又数落你?”见十一只定定地看着他不答话,他便视为默认,果断地转过身向外走:“我去同大皇说,我谢玄不用——”

      丁小羽眼前紫影一晃,见十一已奔过去扑上谢玄后背紧紧抱住他,双目圆睁,坚强地不落下眼泪。谢玄全身僵住,“怎,……怎的扣住我,公主又想切磋武艺?”

      十一扑哧一声笑出来,珍珠般贵重的泪水终于点点浸湿了后背,带着哭腔说:“本公主好心拥你一次,你竟胆敢疑了。”

      谢玄声音都颤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十一放开他站好,以袖口拭泪,“你那被火棍灼伤的疤,如今可大好了?”

      谢玄怔了怔,回身来看她,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自然地笑:“大皇都告诉你了?”

      十一挑着眉毛骂他:“谢玄,上天入地千百轮回也再找不出一个比你蠢的人!”

      谢玄转身看着她,些许动容,七尺男儿竟红了眼眶,却还强笑:“为你蠢十八年,也不算太久。”

      十一扑过去抱住他,艳丽的容颜埋进他宽阔的胸襟,哭出了声。

      丁小羽一时心酸难耐,对九方漓容的思念更无以复加,只盼他早些来接自己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大半年又看一次这章,自己也被感动了。当初我同桌说,她就喜欢谢玄这样的男人,不一定锋芒毕露,却让你知道他永远都在你身后,迁就你,体贴你,却不过分占有你。
    真好。
    送给我永远的太后,送给姑姑,送给马,也送给我自己。我们有多么美好的回忆。
    下一章是真正的结尾,什么时候打完就放上来,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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