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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三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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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晚膳,叶忆之来看过皇帝一趟,只见他依旧面色发红,显然高烧未退。依太医所言,皇帝因连月劳累不曾好好休息,已是精疲力竭,当是积劳成疾才感染了风寒。照此状况看,三日内他是没指望下床了。
有知府家的两位小姐亲自伺候着皇帝,叶忆之看过一眼后便离开了。
才走出房门两步,便感觉有人扯了他衣袖,叶忆之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仰起头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叶忆之笑着蹲下身,道:“你是谁?”
“大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做我相公好不好?”那小丫头嘴里似乎还含了糖,嘟囔着婴儿肥的脸颊说着,同时还伸手摸了他的脸。
叶忆之立即大笑起来,歪着头笑眯眯地对她道:“比我漂亮的人很多,你嫁得过来?”
小丫头摇摇头,甩得羊角辫飞舞起来,大声道:“大哥哥最漂亮!陪君君玩啊!”说着,这女娃娃便拉着他的手跑起来。
叶忆之笑了笑,倒也不拒绝。直到那小丫头跑得太急而一跤跌倒,鼻子狠狠撞上了大地。叶忆之急忙抱起她,道:“没事吧?”
那丫头强忍住眼泪,一声不吭地抹了一把鼻子上的灰,咧嘴笑道:“不痛!”
本以为她会大哭,那跌跤的姿势看起来娴熟无比,似是经常摔的。叶忆之一时不解,照这小娃娃的装扮,该身份不低,却为何孤身一人到处跑着没奶娘带?
他轻拍了她身上的泥土,道:“慢些走,大哥哥陪你。”
“真的?”她立即两眼放光,璀璨得如天幕繁星。
叶忆之笑着点头,牵起她的手向凉亭缓步行去,“你爹娘何在?”
“君君没有娘,爹爹很久没有见。君君不知道!”小丫头朗声道,声音清脆如雀鸣。
叶忆之垂眸看向她笑着的脸,对这丫头的身份已有了大概的猜测,于是唇边泛起无奈的笑——当是知府老爷三妻四妾的结果。
他俯下身,直接抱起这女娃娃坐在凉亭中,笑着说:“你叫什么?”
“沈非君。娘以前常说,非君不嫁,所以叫我非君。”
心下涌上怜惜,叶忆之伸手轻轻掐了她肥嘟嘟的脸颊,引得她咯咯笑个不停,在他怀里扭动肉呼呼的身子。虽身份低下,但看来倒并未在生活上苛待这小娃娃,万幸。
“谁告诉你,一定要寻个漂亮的相公?”
叶忆之陪着她聊天说话,知道这女娃娃在这府中当是个如同透明的存在,没有人会陪一个身份低下的庶女玩耍,连名字都是她已故的娘随心取的,可见她爹对她的无视已到了何种地步。
夜色渐沉,叶忆之就这样抱着这女娃娃玩耍了半天,直逗得她开怀大笑在他怀中打滚。终于玩累了,便躺在他怀里睡着了。因叶忆之倒还不困,况这夜色着实好,朗月当空,星辉透云,耀出点点晶亮。风吹过,带来浅浅荷香。
于是,他便抱着这小娃娃,坐靠在亭中的红柱上静静看着月色,只可惜没有酒,否则当更应景。
也不知坐了多久,叶忆之双臂已酸,抬头看去,月至中天。
此时,一阵轻微的细响自前方皇帝所在的屋旁传来。就见门边的两个侍卫顿时软倒下去,落地的瞬间两名黑衣人扶住两人的身子,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以防发出声响。
叶忆之在亭中屏息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怀中的小丫头睡得沉沉倒是很静。
——刺客。
她脑海中窜过这两个字,下一刻便见那两名黑衣人缓缓推开房门,同时向一侧招手。顿时便见四、五个黑衣人窜出来,紧贴着墙角来到门边,交替地进了房门。
叶忆之脑中急转,乘着那些人注意力都在房中,轻手轻脚将那丫头放到凉亭下的草木之中,抓起放在一侧的佩剑,几步奔上前冲进房间。
月光映了剑尖倒影,黑夜中照出一片刺眼的光芒。兵器相交之声惊醒了病榻上的皇帝,他立即起身看去,想下床却觉身上无一丝力气,双臂重得似灌了铅。
于是夏侯拓大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声大喝引来在庭院驻守的卫兵,顿时脚步声四起。
而那些刺客的攻势却更加密集起来,似欲速战速决。夏侯拓眯起眼却如何都看不清,只觉得床前一片刀光剑影,似是有人在极力护着他……
几声刀剑划过衣衫,而衣衫破裂的声音过后,那些刺客立即飞身破窗退出房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御前侍卫拎着灯笼烛火冲进房间时,屋中已无一人,只地上斑斑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微臣该死,护驾来迟!皇上可有受伤?”御前侍卫立即齐压压跪了一地。
夏侯拓一手掩唇,不住地咳嗽着,直咳得面色绯红。
“去追!”
“是!”几名轻功好些的侍卫立即飞身出了房间,其余人则留守在屋舍四周,不敢再有一点疏忽。
天亮后,那些追着刺客而去的侍卫才回来禀报,却是一无所获。于是,那几名侍卫被夏侯拓罚了几十军棍,打得快奄奄一息却无一人喊叫出声,皆咬牙忍着。
只那棍子敲打在肉身之上的声响,听得人心烦意乱,于是吵醒了叶忆之。
他懒懒地出了房门,晃到庭院中,蹙眉看着这一幕。
心下思付片刻,便出声制止了行刑,然后朝着端坐在院中的皇帝跪拜下去。
“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时惩罚不是罚,待他们回宫后再行追究不迟。”叶忆之淡淡地道,脸色苍白一片,唇边一点血色也无。
夏侯拓垂眸看着他,缓缓勾起嘴角笑道:“倒是有理……你这声音,当真是让朕拒绝不得……准奏。待回宫后,自去领受那余下的军棍。”
“谢皇上隆恩!”
几名侍卫立即大声道,相互搀扶着起身跪拜谢礼,而后他们纷纷朝叶忆之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你也起来吧。”夏侯拓对叶忆之说道。
他缓缓起身,脚下却晃了晃,唇边扬起笑意道:“皇上龙体安好?听闻昨夜似是不太平。”
夏侯拓看了他半晌,才冷生道,“你似是精神不佳,怎么,朕的风寒传染了你?”
闻言,叶忆之倒是配合地轻咳了两声,这才道:“不敢。只草民身体荏弱罢了……”
“既如此就下去歇着,明日还要上路。”
叶忆之略带讶异地看向他,道:“太医不是说,皇上至少要三日才可启程?”
夏侯拓冷笑片刻,“再留下去,朕怕是没命等病好。”
叶忆之垂眸,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夏侯拓倒是个硬气的,知此地不宜久留,便生生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大概装给刺客们看的。
于是这一日,叶忆之一直在自己房中不曾出门,连饭都是在房中用的。
第二日一早便启程上了路,只那小丫头拽着叶忆之不肯放,被知府老爷狠狠呵斥了一番。叶忆之冷冷瞥了知府一眼,道:“终究是自己骨肉,即便一碗水端不平,也莫直接倒空了才是。”
一语,令知府愣了半晌。
夏侯拓亦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而后便挥手示意启程。
不知为何,这叶姓小子总能让他想到苏静萱,神态、举动,目光流转之际的坦然淡泊。以及对于不平之事的点到即止。若是苏静萱遇见,大约也是这般反应——不会管太多,却也不会完全不管的纠结性子,真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