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女子（清宫）》夜鸢

6、第六章

　　我呆坐了一会，心情郁闷，没了吃东西的胃口。转身回屋，却看见站在拐角处的二哥，呆住。他来了多久了？他就站在那里，身影似要融进夜色里，定定地深深的看我，双瞳中喜怒难辨，我极不习惯他那样的目光，只好站在原地不动，不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在我觉得脚麻了的时候他忽地笑起来，似乎笑得很是畅快，“明知是我的生辰为何要躲起来？”
　　我嗓子微微发涩，低声说，“我不爱热闹。”

　　他从拐角处走了过来，似从夜色中走出一般，坐在了栅栏上，顺手拍了拍旁边。我只好坐下。

　　“琳琅，你最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起以前大哥也问过我这句话，心里突然一痛，声音越发的涩了起来，“和阿玛，额娘，有你和大哥一直生活在一起。”

　　二哥许久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夜空。我见他许久不说话，微有些尴尬，轻声地问了一句，“二哥想要过什么生活？”他没答话。

　　我以为他没听清便又问了一遍，他转头看我，却答非所问，“今天阿玛进宫皇上有意给大哥指婚，对方是尚书陈廷敬的女儿陈思媛。”

　　我呆住。

　　他接着说，“大哥不愿意，下午在书房跟阿玛大吵了一顿。”他顿了顿，表情苦涩，“再过几年便会轮到我，若你……”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淡了下去，轻的几乎听不到，而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听到那句话——若你不是我妹妹便好了……

　　那一夜是我十岁里唯一失眠的一夜，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起大哥那一声遥不可及的叹息和二哥那一句轻不可闻话语。

　　三个月后，大哥娶妻，来得宾客很多，大哥带着他一贯和煦的笑，阿玛和额娘也很开心，满蓬宾客嘻嘻闹闹，而我和二哥、四妹安静的坐在一旁。二哥一句话也不说，我和四妹也是。直到新娘送入洞房后，二哥才敬了大哥一杯酒，大哥收起了他一天都挂在嘴边的笑，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而后迅速的扫了我们几人一眼，轻声地说了句，“我不后悔。”

　　旁边的宾客笑到，“娶到这种如花美眷自然是不后悔的啊，应该是求之不得吧！哈哈哈哈。”

　　大哥回过头亦笑，神情飞扬，“自是自是，这是皇上的恩赐、硕泱的福分。”说着又去敬酒了。

　　满蓬宾客，只有我和二哥四妹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他在说，他从不后悔捡了我。

　　二哥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而我沉默。

　　许久，四妹轻声地说了一句，“三姐，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我扭头看向她，看见她眼里深深地苦涩，看见她看着二哥时温柔的让人心痛的目光。我的心口一窒，起身想走，被二哥一把拉住。他那么用力的握着我的手，攥的我有点疼，我却没说话，安静得坐了下来，看他一杯一杯的喝酒。那一天，大哥大喜的日子，二哥、我、四妹看到了我们不远又可悲的未来。多年以后想起这些，我终于明白原来人生的悲哀就在于很多事明知要发生却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