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传奇》九魅

3、初见

　　那人忽而回首深掠了她一眼，话语依然轻漠，“凤倾？”
　　他认得她？不像，显是猜出来的，不过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是保险起见，“凤相的千金，四王爷新娶的王妃，外人是这样说的。”她语气轻慢带着一点自嘲的韵味，“实际上是这般鬼样子，让先生见笑了。”她扬起眸梢大胆的看着眼前不动神色之人，不知怎么由那些阵法就想起了诸葛亮，反正他人眼中已是乖张鬼魅行事，一句先生也不过如此。
　　精通八卦周天算术，剑法惊绝，如果不是处于杀于被杀的状态，她其实很想请教。
　　那人敛回眸光转而望天，“既然如此。”他微微沉吟，“死在这里也许要幸运的多。”
　　脱离了那刻生死，凤倾变的恭谨有礼，“还请先生指教。”
　　那人语气平淡无一丝起伏，“天煞孤星，命克桃花，嫁给他的女人有一半死于非命，活着的也早已失去本心，在王府中如行尸走肉。”
　　凤倾微微沉吟出其不易的问了一句，“先生既精通卦象，冒昧请先生为凤倾算一卦。”
　　那几句并没有引起眼前女人眼中的惊惧亦没有对其后深究的兴趣，竟是讨要一卦，先生抬眼看她，她浅笑而望，那双清漠深邃的眼睛终于掠过浅芒，“生辰八字。”
　　她非常抱歉，“凤倾忘记了过去的事，包括自己的生辰八字。”
　　他看她的眼神忽而变得越发深沉，仿佛溺人一般，良久凤倾只觉得清芒如剑迫人终归低首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凤倾命当绝今日，死于先生手中，凤倾也不觉得委屈，先生大可如实相告。”
　　先生却一句未言，因为向来算无遗策的他，算出来的眼前之人竟是应该死于昨日！这也正如她所料，她用生死轮回命运未知来赌，卜卦的结果不是死于昨日便是看不出她的命运，即便你惊如天人，又怎会违背自己信奉的天理来罔顾性命！
　　他侧眸缓缓前行，一句未语，凤倾松了掌心，恭谨相送，“凤倾为求生而不自量力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肆意显弄，望先生海涵。”那刻惊险，她顾不得掩了锋芒。
　　那人边走边道，“蝼蚁尚且偷生，你没有错。”
　　直到那清影闲云野鹤般消失在桃花中，她松一口气揉揉太阳穴，如果就此离开了王府是很好，但是一个人的出现立刻打消了她这种期待，那人依旧眉眼清淡，看她的眼神却带丝别样，她低首掠过自己，这才意识到她中衣单薄，因浸水而笼出身体的曲线，刚才她就昂首挺胸与那位侃侃而谈，她也算是朵奇葩。
　　她微微侧身，唇角噙了丝苦笑，“很不幸此身未死，还要劳管家关照。”苏陵当然听出这凉薄话语中的清嘲，毕竟宝妃是他嘱咐不可慢待的，但苏管家显然无视那层意思，“请王妃随苏陵回府。”
　　凤倾微微沉吟轻叹一声，知道告诉管家你就当没看见我吧我不想回去是不可行的，只好回身向前走的漫无边际，恍然觉得肩头一暖，苏陵的衣衫带着淡淡的清香如他的笛声般让人无端心安，凤倾向上扯了扯笼了自己身子心安理得的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却又觉得眼前一黑，因飘过眼前的袖袂依然带着苏陵的淡香，她忍住动手的冲动，任他轻柔的用布条缚了自己双目，而后听到他的温声解释，“为了王妃安全着想，还是忘记今天来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凤倾微微僵硬的身子缓下来轻轻点头算是应了，忽而感受到掌心的温暖，她的手被温暖的牵起，这人还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踏着绵软的桃花，被引领前行，她闭了眼轻声问道，“那人是谁？”感受到苏陵的无言又补充一句，“我会忘记。”
　　良久温雅的声音传来，“诸葛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传闻身负绝学，精通天机神于战谋，但行踪不定性情怪异。”
　　凤倾扶额又怀念了下诸葛亮，“他与王爷关系匪浅吧。”居然连他新娶王妃的生辰八字都知道，那一问分明是卜完之后的质疑，而且苏陵的出现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苏陵没有反驳良久道，“算是朋友。”继而话锋一转忠诚地汇报起王爷行踪，“王爷连夜赶赴青州，正与叛军相持，怕是短期内无法回来，但王爷征战多年从无败仗，王妃大可放心王爷安危。”
　　凤倾应一声任他领着自己不再多话，忽而觉得心口一痛，温暖的掌心轻揉后脊两处软穴，那种疼痛瞬间锐减。
　　凤倾获得光明时，发现已置身王府，揉揉眼睛发现苏管家已负手闲行，凤倾笼了笼自己身上下滑的管家外衫，苏陵如此风轻云淡，对于她这个时刻处于生死边缘的人也便更没必要去思虑可能引起的流言蜚语。
　　“诈尸啊！”茶碗落地伴着尖叫，而后呼喊连天奔走相告，凤倾望望水中自己苍白的容颜，凌乱的发丝，不伦不类的男衫罩着中衣，果然很有鬼的气质，挑眉一笑，她并没有太强烈的想报复谁，但听到由自己而给这个邪恶环境带来的惊恐，心中还是小小舒服了一下。
　　这个人白日里众目睽睽溺水而死，甚至立刻要设灵堂通报凤家与皇家了，而如今王府下人却看到苍白中却给人惊艳的王妃女鬼旁若无人中信步闲庭，最为诡异的是还与她们的苏大管家谈的甚为开心，惊呼似乎也不妥，纷纷捂嘴瞪眼，亦有脚下不稳向花丛跌倒者。
　　直至到了通向凤轩的唯一路口，凤倾向苏陵告别，“人鬼殊途，就此别过吧。”苏陵低眉依然温和，“因着风寒，王妃的药白日一个时辰服用一次，夜间两个时辰一次。”
　　意外的是晚上没有来抓鬼的，还有一个来探望的，凤倾回忆起是和宝妃立在亭子里其中之一，瑜妃面色俊丽难得的是隐透着乖巧，而且眼里也不乏真诚，“都是人在其中身不由己，姐姐莫要计较那些，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
　　“妹妹说的是。”凤倾从善如流并不多问，瑜妃又安慰的说了些话，安慰中隐透着自责，凤倾都简短的客套过去，最后瑜妃握着凤倾的手道，“这王府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一切等王爷回来就好了。”说罢便走了。
　　凤倾看着瑜妃送来的一大玉碗营养汤，是难得的补品，准备倒掉时临时改变决定，拿另一个碗倒开一半，在这里面加了点拜宝妃所赐的有毒的补品，而后喊丫鬟，“流月，把这两碗补品端去给苏管家，问是否可以将那苦药入内喝。”流月回来时只剩下了瑜妃的玉碗，“王妃，苏管家说药物虽苦，但和补品一起药效会减，管家还嘱咐补品还是趁热喝的好，而且补品这种东西不宜补过，那一碗他给您倒掉了。”
　　凤倾闻语应声接碗，放心的喝掉了一大碗补汤。
　　夜间凤倾真切地感受到身子折腾了一天之后的疲惫与间断性的筋骨刺痛，记得苏陵的嘱托起来喝药，闭上眼好不容易睡着，梦中却又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喊凤血，一个熟悉到让人撕心裂肺的容颜渐渐灰飞烟灭，她在一阵灭顶的疼痛中坐起来，一身冷汗，凤血，究竟是什么，她，究竟是谁，她在世界重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凤血，直到窗外悠悠笛音传来，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闭目安睡。
　　第二日凤倾吃好喝饱养足了精神等着宝妃来闹，听说那位因落水得了重风寒，但是她还是不排除那位带病也会趁热打铁的来折磨她，然而一句“皇后驾到”打断了她的猜想，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到连身子还没站直皇后已经自己进来了。
　　锦绣凤袍端庄，头饰却极其简单，只有额前琥珀琉璃的玉凤凰映衬着桃花玉面，凤目温善，在望见她那一刻眼波情动，伴着她那一声怜惜的妹妹而明了，凤倾居然有一个做皇后的姐姐，这暂时应该不算是一件坏事吧。
　　皇后凤鸾挥退下人将凤倾拥入怀中，“我可怜的妹妹，你受苦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还落水了，可有伤到哪里？”凤倾摇摇头，“无大碍。”也许习惯了一个人，她极不适应这种突如而来的温暖，一扶额头不着痕迹的退出这个怀抱她抱歉道，“姐姐，我失忆了，忘掉了所有的事情。”
　　凤鸾闻此眼底怜惜更深，紧紧握住凤倾的手，“姐姐听说了，虽然很伤心，但想了很久，这对凤家的儿女未尝不是件好事。”她抚着凤倾清瘦的脸庞眼底忽而现出痛色，“当初姐姐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你不该嫁的——可是姐姐也无能为力——”凤倾作为一个失忆人的身份终于向自己的姐姐开口，“为什么？”
　　凤鸾眼底痛色更深，“因为那个人他不值得你托付终生，他多年征战，出了名的冷血无情，不近女色，他治军极严，偏偏放任自己的王府，这里的女人——唉，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皇上又是怎么想的。”
　　凤倾闻此自怜的低眉，凤鸾拉着她的手，“好妹妹，既来之则安之，生存下来的才是强者，不要慌了阵脚才可能峰回路转，眼下是没什么万全之策。”凤倾应，凤鸾又道，“宫里的女人也无非如此，你不争不抢，也许能活的更好些。”凤倾似乎听出了些意味，“姐姐放心，既然所嫁非人，也便没什么可争可抢。”凤鸾眼底忽而就松了下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倾儿，姐姐会想办法的。”
　　“太妃驾到！”外面一声传来，凤鸾拉着凤倾站起来，眼底神色极为复杂，“我先她一步而来，她是来看侄女宝妃的，一会儿你少说话多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