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梦境》Riesling

1、上

　　远处有歌声。
　　卡尔·黑尔默斯提高了警惕，他小心地把手臂上的蚂蝗挑走，慢慢从藏身的灌木中站起来，像准备出击的野兽。雨声很大，他手上的FN SCAR MK16已经凉透，护木上几乎要长出木耳和蘑菇来，雨季总是这样无情。
　　他摸了摸下机匣，拨开宽大的叶子，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动作僵硬而不灵活。水滴从额头滑下来，溶解在潮湿的空气中，潜入泥泞的土壤。黑尔默斯眼前一片朦胧，他晃了晃脑袋，影响视线的水珠四处散去，有一点焦躁的成分。
　　歌声越发清晰，黑尔默斯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枪管上绿色的小蛇，又看了看前方，灌木丛对面是一条河，雨季的河，听起来怎么都有困难的意味。黑尔默斯望着湍急的河流，信心一点点丧失。他小心地放低枪口，蛇顺着倾斜的枪身滑了下去。他松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身上最后一点可吃的东西，结果只有几个子弹壳。
　　“BAK！”
　　黑尔默斯轻声骂道，身后传来树叶摩擦的声音，不在人的频率上。他不假思索地回头看了看，一只小猩猩正从绿色的叶子下面探出头来，有一点羞怯。他看了看它，这时，胸前的痒痛又加剧了。他甩掉外衣，小心解开衬衣的纽扣，两只蚂蝗正努力往他的肌肉里钻。他看了看四周，退到一丛灌木下面，掏出打火机。
　　黑尔默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发觉小猩猩依然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
　　也许我可以吃掉你？他心里想着，拉过叶子挡住雨水，ZIPPO的火焰不怕风。他嗅到皮肉烧焦的味道，第一只蚂蝗出来了，掉在地上扭曲着身体。黑尔默斯望着紧贴身体的火苗，一点一点地逼出痛苦的呼吸，第二只蚂蝗很快退了出来。
　　这时，他突然觉得脖子上传来一阵怪异的热力，是一支枪管。枪管逐渐上提，始终死死逼在他的下巴上，黑尔默斯不由得抬起头，对上一双凶暴的蓝眼睛，同时，他闻到了厚重的血腥味，一切都让他觉得那一点热慢慢蔓延开来。
　　“BAK，你还很仁慈。”
　　黑尔默斯沮丧地放下了打火机，面前的人比他狼狈多了，头发被雨水淋得没了形状，全身湿透，衣裤看不出本来颜色。这倒是其次，BAK的裤子上全是新泥，上衣被撕得不成样子，脸上也贴了一大块防水纱布——也是新的，显然是碰上什么了大型食肉动物。
　　“美洲豹？”
　　黑尔默斯问道，他试图让这硬邦邦的谋杀变得好一点儿，起码柔和一些，敌人的关心——听起来怎么都有假惺惺的成分。尽管这样，可是当事人没有抗议，这不是很好吗？
　　“你杀死了它，刚才？”
　　“保持安静。”
　　BAK低声说，他踢了踢黑尔默斯示意对方站起来，他的脸色不好，看起来失血很多。
　　黑尔默斯举起双手，靠在一棵树上，树皮很粗糙，BAK打了个手势，黑尔默斯慢慢转过身去。枪口顶在颈椎上，让黑尔默斯很不舒服。
　　风声！黑尔默斯立刻下蹲，颈椎上的枪口离开了，他抓起FN SCAR MK16向右一闪。BAK发出一声惨叫，黑尔默斯迅速转身，他看见一只黑色的豹子正在撕咬BAK，它蛰伏了很久，也饿了很久。对一只野兽来说，有血，这就足够了。
　　我不希望再见到你，黑尔默斯想着，他快速扫视周围，然后向河边跑去，没有回头。BAK用他的□□架住豹子，和它搏斗着，他没有呼救。豹子的吼声，人的惨叫都渐渐模糊，歌声却越发清晰了。
　　这很正常，黑尔默斯几步跃回河边，试了下水的深浅，有点危险，但只是有点。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再跑的必要，正当他准备休息的时候，他确定了歌声的方向：对岸。
　　黑尔默斯承认那歌声有一种诡秘的魔力，他不想费时间在自己贫瘠的脑袋里寻找文学词汇来形容它。既然那种声音能深入心灵深处，那么就趁自己还能动，满足一下好奇心，不然，在死的时候他会后悔的。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这个没有指南针的人数了数子弹，6颗标准北约弹。
　　黑尔默斯跳进了河里，水深到腰，还好。他拼尽全力游到了对岸，迎接他的依然是葱郁而深邃的雨林。
　　就在前面，他对自己说。
　　黑尔默斯检查了袖口和裤脚，扎得很紧。他拿出了最后的力量向前冲去，拨开树枝和树藤，踩过古木的根，越过树蛙的脑袋，跳出蜘蛛的网，把鲜艳的花朵甩在身后。
　　开阔地带！
　　这是他进入这片雨林一周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开阔地带。只是相对而言，实际面积并不很大。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心，黑尔默斯注意了外围的雨林，他闪身纵入绿色的障蔽，沿着这一圈天然围墙前进，小心接近那神秘的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