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左手》蛋蛋猪与拖延症

3、亚斯特罗

　　沉重的鹰用它的双翅能在稀薄的空气上面盘旋，庞大的船用它的风帆能在海面鼓浪前进，为什么人类不能装上翼翅以凌驾空气，制服风力而扶摇直上？

　　达文西在他的一本旧本子上面仔细地描绘着几年前写下的这几句话。
　　沙莱还在后面的卧室沉睡，而他却压抑不住心中的诱惑，早早就起了床。看着本子上的字句，达文西想了想，为它添上一副简易的图：一根圆棍装在一根辕木上，辕木之上又装上若干翼翅，可以用绳子拉动。
　　画完这幅图，达文西转头看向房间里的那些机械部件，并且把目光牢牢的钉在那巨大的翅翼之上。现在，他的新飞行器就快制造完工了，正放在他面前，笨头笨脑，模样古怪。
　　达文西的新机器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翅翼的骨架如同骷髅的手一般，有五个多节的指头，关节地方都可屈伸活动。硝过的皮条和生丝绞成绳索做成一条带子，连同一根杠杆和一块圆板，把指头栓系起来，如同筋肉的作用一般。一根活动的棍子和一根接连的大棒把翅翼高举起来，罩套是用坚韧的薄绸制作而成，犹如鹅掌的脚蹼，可以展开亦可以合拢。
　　四个翅翼参差扇动，如同奔走的马蹄，每个翼翅都有相同的大小，四十英寸长八英寸高。翅翼向后扇动时，机体就会向前冲，翼翅向下扇动时，机体就会朝上飞行。飞行的人双脚可以立在踏蹬上面，脚部的力量通过绳索和轱辘，以及杠杆传递到翼翅上，使翼翅活动起来，如同一只飞翔的鸟儿。
　　达文西为了这台机器花费了许多工夫，从经验上他知道，一架完善的机器必须是美观而匀称的，现在他正试图解决这个问题，最后让它飞起来。
　　他埋头在数学计算上，探究这部机器的谬误之处，可是怎么也找不出来，这让他颇为郁闷，因为他知道这个机器还没有完善。一早起床从沙莱那里获得的好心情早已不见，他有些烦乱地在纸上图画着计算公式，那上面密密地排满了让人看不懂的图形和数字，算式越加混乱之后，那个发觉不出来的谬误让他忍不住低咒了一句。
　　“可恶！”
　　这声咒怨惊醒了桌子上沉睡的猫，于是郁闷的达文西一把把它推了下去，惹得那只猫发出怨恨的叫声。
　　“要叫到其他地方去，不要吵闹到我！”达文西几乎是气呼呼地说。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荒唐，于是温柔起来，“乖，我不是针对你。”
　　达文西伸手抚摸猫的黑色皮毛，摸得黑猫缩起它生气露出的爪子，乖乖躺卧下来，打着酣，并把那双圆睁的神秘又温柔的绿眼睛抬起来，望着它的主人。
　　“喵——”猫儿细嫩地叫了一声。
　　达文西笑了起来，逗了一会儿，便又打发了它开始计算他的公式。从弗罗伦萨回到米兰之后，整整一个多月，他都忙碌于这件事情。原本他有一副圣母像要画的，但他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张画，把它和那些乱七八糟地草稿扔在一起。
　　“老师，对不起，我贪睡了！”
　　就在达文西计算那些公式的时候，一个粗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进来的是一个稍显笨重的大汉，他有一头亚麻色的短发，乱遭遭的，眼神里却经常透露出小孩子一样的天真。他也是达文西的徒弟，叫亚斯特罗。在成为达文西的弟子之前，他米兰城里的一个铁匠。
　　“亚斯，我告诉过你，不要总是那么大嗓门，那会打扰到我的工作！”
　　“嘿嘿，对不起，老师。”亚斯特罗憨憨地道了歉，这让达文西无从发火，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亚斯特罗是个傻子。
　　“老师，”见达文西没有再说什么，亚斯特罗腆着脸道，“那今天我把左边的翼翅做好，明天我们就可以去飞了……”
　　“不，亚斯，”达文西抬手打断他兴奋的设想，“这机器还不能用，我们也许要重新做一个。”
　　“什么？！又不能用！不，不，老师，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愿再做一次了。你想想，我们花费了那么多金币还是时间，现在一切又都是白费了！那该怎么办才好？这个飞行器还不算成功吗？我们已经把它做得很完美了！我相信这次一定行，我可以把它飞上去。”
　　说着，亚斯特罗走到机器旁边用锤子敲了几下，“你看，多结实，我觉得它不仅能载一个人，甚至连大象都可以载得动！老师，你答应我尝试一回，我这次不从屋顶上弄，我拿到水上飞去，要是掉下来我就当洗个澡。我游水很厉害的，绝对不会淹死。”
　　看亚斯特罗这么兴奋，达文西甚至有些不忍心扫他的兴，但最后他还是摇了头，“耐心些，亚斯，凡事都需要时间来验证，以后……”
　　“以后！”亚斯特罗叹了口气，几乎快要哭出来，“为什么不是现在？为什么总是以后？老师，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是以后！”
　　“亚斯，你冷静一点，我用数学算过，我们失败了，它还不能飞起来。”
　　“不！我不要听什么数学，你宝贝的数学弄得我一头浆糊。你想，我们为这个事忙了多少念头了，我的灵魂都已经疲惫了！哦，老师，你行行好，让我拿去飞吧，我会向上帝祈祷的，祈祷他派遣天使跟在我的后面。”
　　突然，亚斯特罗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面孔发出光彩。
　　“老师，老师！我还有话对你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但很美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
　　达文西试图让亚斯特罗平静下来，但显然，他的铁匠徒弟并没有听他的，反而一脸兴奋的大声说道，“我梦见自己站到很高很高的山上，带着那部机器，然后我就这么跳下去。天哪，老师，你知道吗，我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我飞了很远，那些城里的人都看到我了，他们都在冲我高呼，‘看呐，看呐，那个人飞起来了！’真的，我不骗你，风就在我耳边呼啸，我真是太高兴了！”
　　亚斯特罗露出极为憧憬的神色，“老师，我们这次一定成功了！真的！我能飞起来的！”
　　看到他这么开心，达文西有些不忍破坏他的梦想，于是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房门再次被打开来。
　　进来的是贝尔特拉，看到亚斯特罗他点了点头，然后冲达文西道，“老师，书记官让人传了口信过来。”
　　“什么？”
　　“有大人物从罗马过来了，他要见你。”贝尔特拉回道。
　　“只有这个吗？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就只有这个。哦，对了，书记官让你明天就去。”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达文西点点头，然后对亚斯特罗说，“亚斯，我不能让你拿着飞行器出去，如果你真要这么干，我宁愿毁了它！”
　　“老师？！”亚斯特罗惊异地看着达文西认真的神色，冷静的蓝色眼睛告诉他他是认真的。意识到这点，亚斯特罗垂下头，嘟哝了几句，但达文西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再次叮嘱道，“亚斯，你听到了吗？”
　　“是，我听到了。”
　　“那好吧，我们出去。”
　　亚斯特罗依依不舍地和达文西出了房子，一再回头去看那个吸引他的机器，然而达文西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了，走到院子里，不发一语。
　　庭院中央有一口泉水，达文西在那里洗了脸，这天是个多云的天气，没有风，有灰白色的光，仿佛太阳经过一层水照射下来一样。
　　“老师，你生气了？”
　　“不，亚斯。”达文西叹了一句，回头望向有些忐忑的亚斯特罗，“别在惦记那个东西了，我明天会去书记官那里，你就在工作室里面帮我做个架子，就是我上次发明的那个烧烤架，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了，我会在回来的时候采购一些食物。”
　　“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