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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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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虫鸣低响,烛光跳动,烟锅里燃起一团火星,一口烟圈吐出,袅袅绕梁;
半盘着腿,衣襟松垮,露出一截壮实的胸膛,细长红玉烟杆扣向莲花铜碗里,几声“咚咚”敲落了烟灰;搁下手中账单,从烟袋取出一撮烟丝塞到烟锅里,“准时出货”。
面前的玄衣男子眉头一拧,“主子,咱们先前无故受到攻击,连连损失了两艘货物,事情还没有对策就贸然出海,岂不是给敌人又一个可乘之机”。
烟锅中燃起点点火星,侧倚托腮,男子慵懒地半瞌着眼帘,烟雾缭绕,如雾里看花般,他的五官虚幻不真,只有那把低沉带着丝懒意的缓慢声音在无力回荡,“用脚指头猜都可以猜到是谁干的”说着,他从椅子脚下拿起一卷布扔给赤嘴;随着那面旗子在赤嘴手中摊开,一切明了了。
“届时把这面旗子挂到咱们的船上”。
“是”赤嘴的回答里多了一份坚定和自信。
初日的丽霞微微显露,一阵清风消去了雾水的湿重,乘着日光,府上红红绿绿的身影也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宽阔的灶房此时人潮拥簇,等着取主子早点的丫鬟就在角落围成一团,边等大妈喊名边嚼舌根,唯独一位粉衣少女静静地自个埋首干活。
“你们听小梅说了没!”为首一个高个子细眼的绿衣女子低声说道。
众人一脸好奇,不约而同地凑了过去,“说什么了!?”。
“那个福玉昨天不是休息了嘛”先卖个关子;但有人不认识就问了,“哪个福玉!?”。
“欸~!不就是那个脸颊胖嘟嘟的,两只眼像龙眼核,总是像乩童附身的那孩子”有人解答,于是发问的人就在脑海中搜索有关她的信息,部分人等不及了,急声追问:“那福玉咋了!?”。
细眼丫鬟眯着眼睛,眉飞色舞,“有人看见福玉勾搭上四姑爷了”。
“啊!?”人堆里炸开了锅,灶房里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地往她们这边看,为首的丫鬟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现在闲得慌了是不是!”大妈一声粗喝,吓得丫鬟们的小肩膀一抖。
眼睛一瞪,环扫一圈,灶房除了正烧得“噼里啪啦”响的干柴声外,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就是总有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出现,步履大步大步的,人未到,声已至,“谷兰~!你怎么都不喊醒我”一阵风似的,幽怨得瞅着那个脸上闪过愕然的少女。
“你昨晚好像很晚才入睡,今早喊了你很多遍都不醒”谷兰声音轻柔,福玉当即床气尽消,笑呵呵地答道:“昨晚遇到死姑——唔”在引起众人注意时,谷兰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福玉眨着迷茫的大眼,满脸不解,还想拨开嘴巴上的手掌。
“谷兰你怎么了!?”话才说完,谷兰回头对大妈说了声“大妈,我和福玉有点事出去一下”边拉着她奔了出去。
前头谷兰走的急促,后头被拉着走的福玉不知所以然,直到两人到了一个无人的小院里,谷兰才停下了脚步,带着微喘的声音问道:“你昨晚跟四姑爷一齐!?”。
“嗯”福玉点点头,然后开始手舞足蹈地跟谷兰分享起当晚的乐趣,还说房间西墙挂着的那幅金猪图是美人姐姐送的;得知来龙去脉的谷兰暗自盘算着,然后郑重其事得凝着那双清澄的双眼,“福玉,以后不可以在别人面前提起四姑爷”她眼神认真,似乎一定要得到福玉的肯首。
福玉眉心轻皱,“为什么!?”。
“总之不可以,而且也不能跟四姑爷太亲近,记住!咱们是仆,他们永远都是主”谷兰毫无解释就硬要一脸丧气且委屈的福玉答应自己。
看到她小脸都皱成老太婆了,谷兰心头一软,揉着她的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一知半解的随着谷兰回灶房,走到半路,遇到对面迎面走来的小梅,两人都恭敬颔首唤了一声小梅姐”。
小梅眼睛一扫,定在福玉面前,“你就是福玉吧”。
谷兰的心一声“咯噔”,想出声答辩却被小梅堵了回去,“喊的又不是你,自作聪明啥!”。
“从今天起,你跟在我身边一块伺候四小姐”。
两人当场愣住,谷兰最先出来打圆场,“福玉才进来没多久,很多规矩都不懂,要伺候四小姐还言之尚早”。
小梅可不买她的账,眼睛又是一扫,带着狠劲,声音也拔尖,“规矩这东西教就行,现在四小姐要个伺候的丫鬟是不是也要向你询问了!?”上下扫了一眼,发现谷兰相貌不俗,心中更是一火,“不过是一灶房丫鬟,还敢对四小姐品头论足一番!”。
“谷兰不敢”沉沉低首。
冷哼一声,小梅瞄了眼便转身,“跟上来”。
福玉愣了愣,瞟了眼谷兰,只见她唇瓣张合,小声地说道:“凡事谨言慎行,少说话多做事”。
福玉呆呆地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谷兰,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梅身后。
之前来过四小姐的院子,一颗颗压顶的杜鹃花形成天然的遮阳小道,点红点绿的路径一只延伸至那门幽深的红木门扉。
三声叩门,小梅对着门扉说道:“四小姐,人已经带来了”。
一阵沉默后,里面才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女声,“进来吧”。
福玉第一眼就被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吸引过去,倩目美兮,流光萤萤,就像一对珍贵宝石。
“你就是福玉!?”佳琦眼睛盈转,稍稍打量。
“呃、是的”福玉在小梅的推搡下上前了一步。
指尖佳琦抿唇一笑,亲切可人,“长得挺水灵的一个孩子,从今起你就留在这儿吧”。
瞧这四小姐人听和善的,而且听说主子的贴身丫鬟都闲得很,有时候还能得到主子的赏赐,想到这,福玉已是笑开了花,点头答允,“是”。
佳琦浅浅一笑,便吩咐道:“福玉,去灶房把炖好的燕菜端来”。
“哦”应了一声,福玉便转身走出房间,身后那张娇嫩的笑靥也在一瞬间露出一抹扭曲的狰狞。
福玉小心翼翼地端着托盘,一双眼睛注意着上面的炖盅,回到四小姐的院子她边端方到桌前,然后就站到旁边。
半响之后人不见小梅上前,福玉两只黑眼珠便大胆往上一瞄,瞧见两人都在看自己,小梅还一脸催促,无法,福玉只好径自揭开盅盖,勺了半碗端到四小姐面前。
孰料那双细白纤手伸来欲接,福玉也就待她接稳才松手,可却在这时,滚烫的热度把纤手烫开,还推向了自己,福玉脚步轻灵,双手挡下躲开了。
“哐啷”一声清脆声响起,粘乎乎溅洒在一双彩蝶双飞的绣鞋上,福玉赶紧掏出帕子擦拭,谁知道原本温柔如绵羊的四小姐突然变成一头豺狼,欲抬脚踩住那只探来的手背,幸好福玉反应迅速,令佳琦脚下一空。
“你是干什么的!一碗燕菜也接不稳!”粗厉的声音直刺福玉的耳朵。
“可我接着会烫到的”福玉不满地皱起两条小眉毛。
“为了主子,就算你烫掉一层皮也是应分的!”小梅站出来帮腔,直指福玉的不是。
“我只是一个做粗活的丫鬟,干嘛还要搭上命,我又不是她爹娘,这天底下哪有人这么笨”福玉一句句顶了回去,看着四小姐憋得脸色红涨,隐隐爆发。
“小梅!”沉声命令,机灵的小梅立即从一个角落里拿来一支婴儿手臂半粗的棍子交给了四小姐。
“对于那些不听话的、坏了规矩的、不知身价,还敢妄想攀上枝头的丫鬟,我有的是法子令她们贴服顺从!”佳琦缓缓站起,步步逼近,一双眼睛溢满凶狠,手执木棍的手高举过头,猛地一捶。
福玉小时随父习武,虽不精,但还勉强能防身,当木棍断裂,飞弹出去的一截正击中四小姐眉骨,顿时鲜红血液缓缓淌下,从脸上滴落在领口处。
霎那间,尖叫声乍起,小梅连忙找来帕子止血,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杀人呐!杀人呐!”。
看着地上孱弱如柳的女子,跟刚才判若两人,想撒手不管,但那低声痛吟却令她硬不下心来,转身蹲下查看伤势。
“别碰我!”佳琦打掉她的手,满眼戒备怨恨。
福玉不管,硬是查看了她的伤势,还好,只是刮伤而已用帕子擦去了血迹,福玉从宽腰带里掏出一个小瓶;看到她拔开瓶子的瞬间,佳琦慌了,连声音也颤抖了,“你、你要干嘛”。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止血结痂最好的”说着就撒在伤口上,还有一股腥臭味在鼻尖扩散。
“那是什么啊,很臭!”佳琦奋力推开,嗅到自己身上满是这种味道,心中那团烈火烧得更凶猛,此时外面一群人涌了进来,为首的就是自家的大哥。
当即,她眼眶溢满了泪水,浑身颤抖,指着左上方的福玉,“大哥,这丫鬟居然用木棍打我”。
结果,连福玉也猜到,先是一顿鞭打,然后困于柴房一月每日只能吃一顿饭,抱着肿痛的右手,福玉望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抬头看向窗户,却没有了那到身影。
从里衣撕下布条,在衣带里找好了消肿消炎的药膏,她卷起袖子,手腕上一片紫黑,还肿起了一个大包,动作放缓放轻还是触碰到痛处,咬牙忍下,独自包裹着手腕;收好药瓶,她拢了拢稻草干,脱了外衣盖在身上,卷着身子,酣甜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