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苏》重夏十六

3、三

　　自从云苏放话说要对他不客气之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顾闵之过的小心翼翼，时时刻刻防备着云苏会突然袭击他，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云苏仿佛消失了一般，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如果没有江侓言一个劲的在他耳边说云苏如何如何，他说不定都会以为前几天发生的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梦而已。
　　又过了两日，顾闵之仍旧没有见到云苏有什么动作，心中有些窃喜，那女鬼肯定是知难而退了，他摸了摸胸口上的符咒，那天那个肯定是他自己画错了，所以女鬼才不怕，之后他又重画了两张，果然女鬼没有再来缠着他，张天师的符咒当真灵验，等会他要再去画两张才行。
　　顾闵之一边想着，一边临摹着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江侓言在一旁一脸憧憬的托着下巴，面对着窗外开的正艳的月季花，喃喃道，“唉，如果我可以娶到云苏，夫复何求啊……”
　　顾闵之刚刚写到“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猛然听到江侓言这话，手指一抖，“畅”字瞬间变了形，他僵直着手臂转头去看江侓言，用不敢置信的口气道，“你想娶女……云苏？还夫复何求？”
　　江侓言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柔情似水望着不远处的一角屋檐，那是院士安排云苏住下的地方，“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闵之，你是不会明白的……”
　　顾闵之心中一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使劲搓着手臂，嫌恶的摆摆手，像是赶走什么东西一样，他走过去按住江侓言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侓言，你不能喜欢云苏，你不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侓言打断，“不，闵之，我知道。”
　　江侓言顿了顿，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更加柔情，“闵之，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但是……但是……”江侓言一甩头，揪着衣袖擦了擦眼角，“但是闵之，我们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云苏……”
　　顾闵之额角蹦出一根青筋，脸黑了一大块，接着又听到江侓言道，“虽然现在断袖……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我……闵之，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的……”
　　“咔嚓”
　　脑中的理智碎裂，顾闵之黑着一张脸，揪住江侓言的衣襟，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出了门去。江侓言见顾闵之真生了气，急急喊道，“闵之，我错了，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也喜欢云苏，我可以和你公平竞争的！”
　　原本破碎的理智随着他这句话变得更加破碎，顾闵之猛地停住脚步，阴恻恻的开口，“你说……我喜欢云苏？”
　　“我那天看到云苏从你屋里出来。”顾闵之的脸色黑的厉害，江侓言吞吞口水，小心翼翼道，“难道不是吗？”
　　顾闵之一句话未说，直接拖起江侓言走到后院的池塘，一脚将他踹了下去。后院的池塘已经荒废，腐叶淤泥遍布，江侓言惊叫一声，扑通起无数的水花，顾闵之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晚上睡的极不踏实，在翻了第十个身之后，顾闵之放弃了入睡的想法，起身将蜡烛点了起来，随意从桌案上成堆的书册中抽出一本书来看。
　　微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烛火摇曳。顾闵之翻开书页，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他心烦意乱的翻着书页，江侓言早上的那句话如幽灵一般猛地跳入顾闵之的脑海——“我知道你也喜欢云苏……”
　　顾闵之烦躁的摇头，江侓言哪只眼瞎了，竟然觉得他喜欢那个女鬼？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他躲她还来不及，更何况……虽然云苏的确很美丽，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可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娇软的女声自耳后传来，随即一对白皙的裹着轻纱的胳膊越过顾闵之的肩膀拿起了他手中的书，“你在看《诗经》？”
　　顾闵之僵直了脖子转目看去，云苏的脸与他挨的极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美丽如瓷的面颊上有淡淡的红晕，微风拂过，隐有兰花的香气。
　　云苏转过头来，唇无意间擦在他的唇角，她微微一愣，随即勾唇一笑，她的笑里似有千种风情、万种诱惑，红唇微张，吐出两个字，“闵之。”
　　顾闵之脑中一片混沌，只愣愣的看着云苏，仿佛失去了灵魂。
　　“闵之……”云苏的手指攀上他的衣襟，一点一点向里滑入，“闵之，来，把你的全部都给我……”

　　江侓言觉得自己今天早上的玩笑开大了，闵之从来没有生这么大的气，更从来没有将他丢进后院那个腐臭难闻的池塘里……想到今天自己一身的腐叶淤泥，江侓言抖了两下，闵之知道他爱洁，如果不是气到极点，他怎么可能将他一脚踹进那个池塘里？
　　早知道他会被闵之踹进那个池塘，打死他也不会开那样的玩笑了……
　　江侓言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夜宵，无奈的笑笑，推开了顾闵之的房门，“闵之，我……”
　　声音戛然而止，江侓言吃惊的瞪着一双眼睛，嘴大张着，手一松，装着夜宵的瓷碟在地上摔出很大的声响。
　　江侓言瞬间回神，面色腾的红了起来，他一面垂下目光不敢再看紧贴在一起的顾闵之两人，一面摇着头往后倒退着，“那个……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
　　顾闵之被瓷碟摔碎的声音惊醒，“咦？这是……”
　　云苏倏得抬头，狠狠的瞪了已经退出去的江侓言一眼，她分明马上就要成功了！要不是这个混蛋来捣乱……云苏看看顾闵之，他还是有些回不过来神，云苏眼角一弯，打算再接再厉，“闵之……”
　　“啊！”顾闵之一看到近在咫尺的云苏，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云苏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透明的薄纱，露出嫩黄色的牡丹绣兜与同色的亵裤，顾闵之顿时觉得血色上涌，脸上一片火烫，他急急的转了目光，“你怎么穿成这样，赶紧把衣服穿上！”
　　“我为什么会穿成这样？”云苏若有所思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脸的无辜，“是你把我的衣服脱了啊，你看，我的衣服在那儿呢。”说着，往床边方向一指，顾闵之随着看过去，那里竟然真的落着一件紫色的长裙。
　　顾闵之脸色更红，他根本不记得他做过这样的事，他刚才明明在看书，怎么会……顾闵之有些慌乱，支支吾吾道，“我刚才分明是在看书……并不记得……做过这些事……”
　　云苏闻言，眼睑一垂，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分明……却说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我……”顾闵之更加手忙脚乱，想转头又不敢转头，隐隐的啜泣声让他心生内疚，顾闵之呼出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你哭什么啊……你明明是个女鬼，这种事情不是经常……”
　　“你竟然把我当成那样的女鬼……”顾闵之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体靠进了他的怀里，“你明明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顾闵之手脚僵硬，云苏低头拿薄纱拭泪，红润的唇却勾了起来，这样的话他下面就应该说……云苏窃喜，为了今天晚上，她可是准备好久了，绝对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把精气借出来！
　　未等云苏高兴完，顾闵之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在云苏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这……”云苏嘴角一抽，不敢置信的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有青色的烟雾从窗户上飘起，青鸾靠坐在窗户上，一脸看戏的表情，“哎呀，你又失败了。”
　　云苏涨红了脸，拿起桌案上的墨砚朝着青鸾扔了过去，“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我没有幸灾乐祸。”青鸾摊手，轻易的躲过飞过来的墨砚，“只是姑娘让我来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原来准备再拿东西扔过去的云苏忽的静了下来，她目光复杂的看向青鸾，紧紧咬着下唇，“还有……多长时间？”
　　青鸾伸出一个指头，“一天。”
　　“姑娘说，如果明天你还得不到顾闵之的精气，那你就会消失。”青鸾轻轻跳下窗户，化作青烟消失在云苏面前。
　　云苏抿唇，眼睛暗淡下来，她裹紧身上的薄纱在顾闵之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漆黑的长发披了一肩，云苏蜷着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