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爱上薄情郎》青峰永屹

39、薄情郎39（结尾小修）

　　雪后天晴，凌波亭外阳光明媚，亭台下的一池清波仿佛镀上了层碎金，璀璨耀目。池中锦鳞游得恣意而欢畅，虽是冬日，却仍显出别样的生机。
　　“咚！”一粒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投入池中，打破了那无痕的水面，漾出一圈圈水纹，吓得鱼儿四散而逃。
　　“无聊啊真无聊！”
　　亭中一个披着深紫色丝绒斗篷，身材苗条的少女斜斜倚坐在亭柱边，不时向池中扔着石子，两条腿搭在石凳上悬着，一前一后地荡着。敞开的斗篷露出里边象牙白缎面上绣雪青色印花纹的小袄前襟，衬得一张小脸儿更加白皙，人儿也显得俏丽脱俗。
　　自薄淳走后已经半月有余，日子与以往相比似乎没什么不同。杜圣骞依旧是每天忙得不见人影，陆衍时不时地来看看她，只不同的是那蛮横无理的尔二小姐没再来刁难她——确切地说，是暂时无法亲自来刁难她，主要是因为她最近花了过多的精力在青缇身上，没有好好习武，被她的授业师父以静心修炼为名禁足一个月。
　　这本不是什么大的惩罚，可对于心浮气躁、放任惯了的尔珠来说，实是比习武受伤、挨长辈训斥、被心上人冷落还要难以忍受，甚至比每日看到她最讨厌的杜青缇还要令人抓狂，最是无趣不过的了。
　　杜青缇自然是有点幸灾乐祸，隐约也能猜到是薄淳暗地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既为她避了麻烦，名义上又算是“关照”了师妹，一举两得。
　　不过薄淳的离开令她意识到一件事，不论别人对你有多好，哪怕是真心，你都不能太过依赖他。薄淳是如此，杜圣骞更是如此。没有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免除自己一切的后顾之忧。唯一所能依靠的，只是自己。
　　正暗自出神，杜青缇忽而见水面轻动，似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随后那些方才被她吓走的鱼儿全都争先恐后地聚拢了过来，三五一群争抢着。
　　抬头一看，只觉眼前一亮，亭外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个白衣男子，身形修长，长发未绾，站在水池边缘，宽大袍袖微微一扬，鱼食便均匀散入池中。
　　因男人微垂着头望着池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一头如瀑的乌发夹杂着丝丝银白，身上素白长袍被风吹得鼓胀起来，紧贴在肌肤上，肌理纹路都依稀可见，却丝毫不惧这寒冷，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沧桑意韵。
　　杜青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惊讶疑惑的同时，暗暗赞叹男人身材绝佳，气质出尘，可是当模特的好料啊。虽然看他白发不少，估计年龄至少三十，但自有一种成熟男性的独特魅力。
　　白衣男子似感觉到某人“灼热”的目光，微微抬起眼。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杜青缇呼吸一滞，一双碧蓝的眼如海水一般明澈，眨眼间再看去却又是那么幽邃深沉，杜青缇甚至以为是自己瞧花了眼。
　　男人站直了身子，杜青缇方才看清楚他的相貌——皮肤雪白似无一丝血色，浓眉英挺，碧眼高鼻，唇若涂脂。令杜青缇想起了欧美小说里的吸血鬼。男人面无表情，全身上下也无一点装饰，却又丰采高华——好一个玉面郎君！
　　男人看了看杜青缇，便转头继续喂池中的鱼，仿若她从来不存在一般。杜青缇有点尴尬地收回目光，想想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遂将手里剩下的几颗石子丢到一边，起身离开。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那人也在看自己，心里一紧，下意识要转回身，那人却冲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你就是子川的妹妹。”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请问前辈是……”
　　男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醇厚，却并不回答，信手撒着鱼食，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支银色的细管状物，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管身，放到唇边轻轻一吹，那呼哨似箫似笛的悦耳，一声短促一声绵长，紧跟着一阵长啸划破天际，杜青缇抬头望去，只见两只通体雪白的雕儿振翅高飞，冲着男人的方向而来，一只迅速抢先落在男人的肩头上，而落后的那一只则不满似地叫了一声，继而扑棱着翅膀稳稳落在男人的臂弯中，撒娇般蹭蹭脑袋。
　　杜青缇望着男人逗弄那两只雕儿，脑中忽而想到些什么——

　　“……那雕儿是卫师叔的，你可别打它主意。”
　　“卫师叔说了，捉到就给我！”
　　……

　　雕儿……卫师叔？杜青缇将目光再次投向眼前的男人：“原来前辈就是卫长老。”
　　来到天山这么些时日，凌霄阁主尔万钧一直没有露过面，十分神秘。目前由碧霄门门主卫渊长老出任代阁主，总揽阁中一切事务。虽然杜青缇也从未见过他，但却多多少少从旁人口中知道些许——尔阁主的师弟，据说年纪似乎不是很大；据说习武天赋极高，在剑术上颇有造诣，武功也是四个门主中最高的；据说为人十分孤傲，座下仅有一个弟子；据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然而这位卫长老，在杜青缇眼中依然十分神秘。

　　此人正是卫渊。
　　卫渊眉间微动，面上却丝毫不见诧异之色，仍旧逗弄着那一双雪白的雕儿，仿佛没有听见杜青缇的话。
　　见人不理睬自己，杜青缇微觉尴尬，垂了眼下意识咬了咬唇，打算着悄无声息地消失，然再抬眼时，卫渊早已不见了。

　　入夜，杜青缇更衣准备就寝时，发现耳上的碧玉坠子少了一只。在屋里找了一会儿，忽的想到许是白天落在凌波亭了。因刚过了戌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然还是迅速披了斗篷，提了灯笼出去。
　　凭着记忆原路折回凌波亭，却始终没有找到那碧玉坠。若是寻常之物倒也不放在心上，偏偏那是临行前薄淳送的。眼看四周寂静更是无人询问，杜青缇开始有些焦躁起来，索性蹲下|身趴在地上找起来。
　　“在找什么？”
　　杜青缇猛地抬头，竟见卫渊已走进亭子，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酒壶和两只盛酒的器皿，模样精巧而独特。不过她现在并没有心情欣赏酒具的工艺。赶忙起来整整衣衫，略略尴尬道：“前辈。”
　　卫渊见她拘谨，便也不多问，单手拂了衣摆，潇潇洒洒地在亭中石桌旁坐了下来，手中酒壶轻晃，分别倒入两个杯盏中，姿态闲雅随意。
　　云纹鸳鸯玉壶中汁液晶莹剔透，白玉杯盏薄如纸，光如镜，杯口雕刻的纹饰古色古香，在阳光下玉色鲜亮透明，仿若无物。
　　“尝尝？”卫渊唇角微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若不是周围没有其他人在，杜青缇定不会认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诚是如此，她仍是左右瞧了瞧，待确认无人过后方诺诺道：“不了，谢谢。”
　　卫渊仿佛没有听到，自顾饮了一杯，又递给她一杯。
　　“这、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
　　杜青缇没得到回应，也不好再拒绝。接了精美的白玉盏，小心翼翼捧着坐下来。
　　这白玉盏入手润滑如脂，杯中酒似流光溢彩，从气味判断是白葡萄酒，一时更觉酒香四溢。指尖轻轻摩挲杯壁，杜青缇暗暗猜测卫渊的用意，犹犹豫豫地不知是否该饮上一口。
　　“怎么不喝。”卫渊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柔。
　　杜青缇惊觉，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见他一双碧蓝的眼直直望着自己，眼里明明写着疑惑，可又给她一种锐利的似是要看穿什么一般，却并不令她觉得唐突，反而如魔法要将她吸入进去似的，很奇异的感觉。
　　“哦。”杜青缇避过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端起面前的杯盏饮了一口。
　　“去过陇西吗？”卫渊突然来了这么句。
　　杜青缇一怔，口中的酒气味清爽，香味浓郁，回味深长——正是上等白葡萄酒的味道。抬头却见男人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她缩了缩身子，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问个问题……凑这么近却是作甚？一时心里惴惴的，一种不安的感觉悄悄扩散。
　　“十三年前，也就是祈顺二十一年，圣渊军与西羌人在永靖一战。居住在陇西郡内的很多羌人都遭到了残酷的屠戮。”卫渊盯着杜青缇，缓缓道。
　　杜青缇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边回忆曾在东瀛读到过的有关圣渊历史的记载，一边揣测他讲这些的用意。
　　“……陇西郡牧杜崇云因藏匿西羌小王子而被判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先帝大怒，下旨要诛杜氏九族。可惜杜氏一族出了众多贤臣良将，且为圣渊开国建业立过汗马功劳，都因受杜崇云的牵连蒙冤而死；就连先帝最宠爱的杜昭仪，杜崇云的堂姐，虽被免了连坐之罪，却也因日夜恐慌、忧思过度而亡。”卫渊的声音依旧轻缓，却带着一种诱胁的味道。
　　听到这里，杜青缇仍是如坠云雾，可不知怎么的心跳有些加速，很是紧张不安，虽疑虑未消，情绪竟也随着他所讲述的而起伏波动。
　　“那个，先帝要诛杜氏九族……那他自己不也……”
　　“嘘……”卫渊故作神秘地伸出食指轻按了按杜青缇的唇，话锋一转，哑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九族诛不诛，怎么诛……还不是全凭圣上的一句话么。”
　　杜青缇心里震了震，虽说在现代做学生研究过封建历史，但身居此处听了这样的“真人真事”，仍不免心受撼动，仿佛就发生在身边一般。
　　不及她再多想什么，杜青缇已经觉得脑中有些乱糟糟的理不清了，只听卫渊继续道：“当年杜崇云被处死后，他的一双儿女却下落不明……”

　　一双儿女……杜青缇显然还没有完全消化卫渊向她传递的信息，双眼只愣愣地盯着他看，小嘴儿微张着，很快眼前的卫渊的脸变成了两个、三个……影像越发模糊，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却是太困了，要好好睡一觉。

　　卫渊接住杜青缇歪倒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暗自低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袖中却弹出石子击在桌沿上发出“叩、叩”两声轻响，只见亭檐上倏地落下两道身影跪在卫渊面前行礼，随后一人接过晕过去的杜青缇，两人如疾风般出了亭子绕过假山便不见了踪影。
　　卫渊嘴角忽而浮起一丝笑，乖徒儿，等着迎接师父送你的大礼吧。
　　凌波亭在漆黑的月夜下竟显露出几分诡秘，谁也没有发现，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藏身在百米外的草丛中，黑暗中那双深暗的眼眸凝视着两个人消失的方向，默默摊开手掌，一枚碧绿莹莹如一颗水珠般的玉坠静静躺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