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骨》白噪声

17、章17·新生

　　刚刚还喧哗不已的室内，此时安静了一些。叶青山和焦想不约而同地再次来回打量坐在床上的人。此时焦想脸上已经满是欣喜：“太好了方染真的醒了，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刚说他头晕。”叶青山冷道。
　　“是吗？要紧吗？是不是睡太久了？”
　　方染被两个人盯得不自在：“也许过一会就好了……季嘉明呢？”
　　“嘉明……还没有恢复意识。”说着焦想有些低落，但他马上又振作精神。
　　至少现在方染醒来了，事情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前进了一大步。季嘉明和方染同时昏迷了好几日，熬到今天，他和叶青山几乎是坐立不安到了一个极限。
　　叶青山在一旁补充：“至少为他重塑形体是成功了。季嘉明的魂魄也已经不在你的里边了吧？”
　　方染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至于恶鬼，我确实有把它拖出来，有没有封印好，要等季嘉明醒来才能确认。但是他什么时候醒来……”
　　后面的话语在方染耳边滑过了。看来就如同他的感觉一般，季嘉明已经不在自己体内，那头厉鬼也被成功地引出了？
　　那天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方染一无所知。有没有波折有没有险阻，他完全不知道。在他来看，法术的执行和复活的实现，是那么轻飘飘地，没什么实感。
　　——如此这样，就要我相信，我与季嘉明和焦想已再无瓜葛？我已无需涉足他们二人之中？那如今的自己，要怎么办……又还能做点什么呢……
　　方染闭上眼。茫然和不安在他的心中起起伏伏。

　　叶青山的话语不知何时也已中断了，他察觉到听众显而易见地心不在焉。
　　他皱起眉，正琢磨他应该安慰还是教育一下这个钻牛角尖的表弟，忽然，方染自己小声叫了起来。
　　“咦？怎么回事？”
　　“什么？”
　　“怎么了方染？”
　　叶青山也焦想十分关切，同时也忍不住紧张地对望了一眼。
　　结果——
　　“试了几次才发现，只要闭上眼，好像头就不晕了？”方染怀疑地说。
　　……什么情况这是。另外两个人面面相觑。
　　“小染……你要不要紧啊……”叶青山试探地问道。。
　　焦想看看叶青山，又仔细打量方染，最先发现了问题所在。
　　“方染，你把眼镜摘下来试试？”
　　方染很快听话地照做了。
　　“怎么样？”叶青山忍不住问。
　　“确实不怎么晕了。”
　　方染呆坐了片刻，又用力眨了眨眼，才终于抬头转向他们，有些苦恼地说，“而且，我才发现。好像视力恢复了，不戴眼镜也看得很清楚。”
　　这是什么意料之外的展开啊。这下连叶青山也看不懂了，不过他心底又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方染并没有发现在复活的仪式中自己动的手脚。
　　“难道是副作用？”焦想思考。
　　“真有这种副作用，不是很好嘛。”叶青山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凑近了方染的脸庞端详。
　　“……干什么。”忽然没了眼镜，方染似乎有些不安。表哥也凑得太近了，有必要吗？
　　“对、对了，刚才说到季嘉明，他怎么样了呢？”
　　“刚才说的时候你又不听。总之他的情况还在观察中。”
　　“那……那焦想，你的手不是当时割破了吗？没什么大碍吧？”
　　方染一边岔开话题，一边找到了一件自己可以去做的事情——下了山，一定要去重新配一副平光眼镜。
　　焦想向方染举手示意：“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事。”
　　“早知道就不让焦想划破手掌，现在反而什么活都是我在干。”叶青山叹了口气，“小染你就别问这问那了，你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一个知不知道。”
　　方染终于不再说话了，老实地听叶青山安排之后的事情。

　　叶青山去准备晚饭了，临走前他不太情愿地要焦想看好方染。
　　方染又休息片刻，准备再一次小心地下床，他想要洗漱整理一下自己。
　　“焦想，我好多了，你不用那么紧张地看着我啊。”
　　“还是小心点好，毕竟你昏睡了那么多天。”
　　之后，两个人就谁也不说话了。
　　方染洗了脸，又对着镜子刮了冒出来的胡茬，觉得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些。他打量镜中的自己，头发似乎长长了些，脸色很差，身上穿的衣服倒是不知被什么人换过，很干净柔软。
　　他的目光停在自己领口处。镜子里映出来，他微微露出的锁骨，不知道为什么青了一大片。
　　方染疑惑地拉开衣领，低头看去。
　　“这里是怎么搞的……”他抬手轻按，果然是一块瘀血，按上去就会有点疼。
　　自己呆呆摆弄半天，方染再次抬头，忽然从镜中看到焦想正盯着自己，而那若有所思的目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干笑两声：“你看，我也真够可以的，什么时候弄伤了自己都不知道。”
　　焦想很快转开了视线，回答有些迟疑：“那个……应该是复活嘉明的时候，最后你晕倒了身体撞在桶边，留下的淤青吧。”
　　“哦，原来是这样。”
　　方染接受了这个解释。
　　“估计很快就会好了。”焦想又说。
　　方染点点头，重新将领口系好。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

　　方染见到扔在昏睡中的季嘉明，是在他自己醒来的第二天了。
　　没有避而不见的理由，而且方染也很好奇一个“新的”季嘉明是什么样子的。
　　嘉明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厢房里，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里面飘来淡淡的类似线香的气味。
　　方染有些踟蹰不前，叶青山越过他直接推开门走进房间，然后招呼他入内。
　　室内非常宁静，而且明亮。现在方染已不需要看护，所以焦想打算整天都守在这边。
　　“嘉明在里面，他会很高兴你来看他的。”
　　方染向焦想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个人正躺在那边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他仿佛是被吸引住一般，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去。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
　　一度、二度死去了的季嘉明，现在就像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刹那间，方染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小染？”
　　“居然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方染喃喃，“表哥，你好厉害……”
　　叶青山一愣：“哎，你终于发现表哥我的厉害之处了啊。这回真是我的得意之作了，我用了……”
　　“但是季嘉明为什么不醒来？”
　　“呃？”
　　还没能好好享受小染的夸赞，对方马上又抛来一个他也回答不了的问题。
　　方染忽然留意到床的四周，以及被子上、床幔上，都写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是这些让嘉明无法醒来吗？”
　　“那些符咒并不是封印，只是用来安抚鬼魂的，无论是季嘉明，还是那只恶鬼。”
　　方染仍觉得有哪里让他十分在意，就像那浓翠欲滴的竹林一般，有什么正呼唤着他。如果季嘉明的苏醒还需要什么要素，他没来由地相信那就是他自己。

　　方染在床前长久地伫立，叶青山和焦想都察觉到这其中的怪异，他们十分小心地守在他的身后。
　　方染在回忆。
　　他回忆起在老红楼中，他已有过一次唤醒季嘉明的经历。那时他曾犹豫过，是就让这青年重新回到死亡的黑暗与平静之中，还是让他醒来与焦想一起面对苦涩又残酷的现实。
　　那时他就选择了后者。而这一次，等待着季嘉明的全是希望，自己又怎能不成全他近在咫尺的未来？
　　方染有些没办法地笑了。
　　他深吸一口气，依着直觉向昏睡的人伸出手。他将手掌覆上季嘉明的额头，接触的一刹那，他们三个人都看到嘉明的身体像是从内部发出光芒来一般，硬的肌肤有一瞬间的透明。
　　方染看到肌肤之下写着的才是封印的咒符。
　　下一瞬光芒又褪去了，季嘉明的眼睑开始颤抖。似乎是在挣扎着想要摆脱什么。方染俯下身凑近了他的脸庞，叶青山差点低呼出来。
　　而方染只是在嘉明耳边低语：“季嘉明，你该醒来了。”
　　醒来的那一个吻，之后就让你的王子给你。

　　方染的话竟然真的奏效了，在众人的屏息之中，季嘉明缓缓张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也做了一些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