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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进化者归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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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西老嬷嬷的临终遗曲让我倍感幸福。王的第一个儿子还没有归入死神的国度,善良的灵视者终于把活下去的希望带回到我的身边。我亲自为阿克西虫母梳妆打扮,这位老妪的身材虽然臃肿,皮肤布满褶皱,却有一双魅力无穷的眼睛呵,任凭时光飞逝,饱经沧桑的灵视者,她眼睛的魅力永远不会被造物主夺走。
阿克西嬷嬷归入了大地当中,艾历克斯站在我身边久久沉思。我知道他正在思索最后一句歌词的意义。我满脑子都是斯普瑞哥哥的形象,我想象着变成人形之后的他将是怎样的风度翩翩。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的可耻,如今我们已经觉醒了,具备了文明的智慧,我竟然还像觉醒之前那样纵容自己的爱欲。
于是我下定决心把罪恶的爱欲重新转化成纯洁的兄妹情谊。我决定不再去寻找他了,今生今世都不再寻找。灵视者绝不会欺骗任何一个虔诚的生命,我的斯普瑞哥哥他还活着,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到我们当中。而我也需要时间来冲淡自己的罪恶爱意,□□是可耻的呵,但愿等他回归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忘记了那份曾经堕落的情愫。
艾历克斯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进化者”这个词汇。觉醒后的虫族消弭了蒙昧时代的界线,虫族的每一个支系原本都有着各自独特的生理特征,现在大家除了触角的长短、形态以及皮肤的颜色之外,不再有任何显著的差异。我们无从区分族人们当中有哪些来自曾经的进化者。艾历克斯曾经一度猜测,新生的虫族当中能够驾驭超自然力量的人,除了我们这些王族血脉的承袭者之外,其余的人多半有着进化者的前身。
“亲爱的妹妹,我想我们错了。”我听到了艾历克斯的叹息。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我想追问出他心底的思虑究竟是什么,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了解他,当他突然停止了言语,那就意味着他决定要尘封尚未说出的某个秘密。只有当时光飞逝,他突然有一天觉得这个秘密有必要公诸于众了,他才会重新召唤我们然后郑重地对我们说。
阿克西的墓冢坐落在草原上的一个角落,周围都是新开垦的草场。苍茫的操场上有我们蓄养的禽兽。埃姆斯河是草原的生命水,她也是一条天然的地理分界线。河对岸的草场我们尚未踏足,在那里各种奇异的猛兽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活。
那些猛兽非常奇特,他们种类繁多外表千奇百怪,有一种像云一样洁白的四蹄动物飞奔起来像闪电一样,那种动物们成百上千地聚集在一起,他们奔腾的时候脚下会产生出剧烈的旋风。另外还有一种动物长着暗红色的皮毛,他们的形态和人类似呵,他们当中的雄性总爱较量,彼此向对方喷吐出长长的火焰。我们把埃姆斯河对面的世界称为死域兽国,那里的一切生命都让我们深深敬畏。
艾历克斯穿着轻质长袍,他宽阔的袖子灌入流动的风,像一朵风信子那样绽开了。他的鼻梁很高,给人以挺拔的印象,他的肤色很浅,脸上总是带着沧桑的表情。他不像奥德和其他的哥哥们那样热爱战斗,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凭借智慧来启迪人们。他总是静静地伫立然后独自思考,想一些玄妙的问题。
艾历克斯哥哥用手指向远方的埃姆斯河彼岸。
“我的妹妹呵,阿狄莱娅。如果父王最杰出的长子斯普瑞大哥同样从觉醒中活了下来,那我相信他一定去了死域兽国,去了那个更广阔的世界。我最近总是惴惴不安夜不能眠,灾难好像快要来了呀,我们每个人都会卷入其中不能自拔。”
“我的哥哥呵,造物主做的每一件事情总有他注定的安排。过人的智慧让你踌躇,你为什么不试着暂时遗忘这些呢?等到灾难真正降临的时候,至少我们和我们的族人都会团结在一起,不是么?”
我和艾历克斯安葬完阿克西虫母之后回到了各自的聚落。一场惨烈的战斗就在我们返回之后的几天里骤然降临。
我的聚落苏贝亚郡坐落在沃野与草原的接壤地带。那天下午我看见遥远的天边弥漫着滚滚硝烟。我听见克莱芒斯哥哥所在的西南郡方向传来了战斗与狩猎的号角。雄壮有力的号角预示着克莱芒斯的聚落遭遇到危险。
我和临近郡城的几位哥哥共同集结了人马向西南郡的方位奔去。
在那里,我目睹了一场浩劫呵,无辜的生命遭到外来入侵者的蹂躏。埃姆斯河荡起汹涌的波涛,一大片一大片的猛兽愤怒地淌过河水横渡河床向我们的西南郡发起攻势。我们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是什么触怒了这些死域兽国的居民,就已经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疯狂袭击弄得节节败退。那些洁白的猛兽外表俊美却凶狠无比,它们释放出靠近地面的旋风,绊倒了我们骑乘的骏马。他们的铁蹄踩踏在我们虫族战士的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有许多猝不及防的族人被他们踩断了肋骨。
我麾下有七个姐妹,她们是全族最优秀的魔法师,七姐妹当中最厉害的姑娘帕丽斯呵,她像春神一样娇媚,谁能看出她毁灭性的威力呢?骄傲的帕丽斯和她的姐妹们径自闯入战阵当中,用她们的魔力制造出滚滚的沙尘,巨大的沙尘从地面升腾起来,那些旋风受到沙尘的阻碍渐渐弱了下去。但好景不长,帕丽斯和她的姐妹们所研习的魔法虽然威力强大却并不擅长防御。她们的沙尘暴无法让全部的旋风消弭,她们被旋风绊倒了脚,花容失色地跌在地上然后就受伤了。
白色的猛兽已经冲到了虫族战士们的队列当中,它们的怒气丝毫没有减退,它们用头顶上生长的尖利锐角向战士们的颈部刺去。战士们当中的骁勇斗士,包括我的哥哥在内,纷纷拼尽全力英勇反抗。眼看着一头头洁白的猛兽被我们杀死,鲜血染红了每一寸草地,胜利的喜悦奏响了凯歌。
谁知道好景不长,另一波攻击才刚刚开始。埃姆斯河再度翻滚起强烈的波涛,形态与人十分相似的红毛喷火猿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这种丑陋的生物拥有金刚一样的力量,他们的血盆大口愤怒地张开,露出硕大的牙齿,他们喷吐出的火焰很长很长,战士们的皮肤和甲胄被烈焰灼烧纷纷冒出了浓烟。
喷火猿的到来并不是战斗的终结,最可怕的动物还在它们之后。天空中出现一片巨大的乌云,我抬头望去看见一大群怪异的秃鹫朝我们这边飞来。这些秃鹫长得比喷火猿还要丑陋,它们发出鬼哭狼嚎的鸣叫,它们的翅膀每扑扇一下都会产生出强大的霹雳状闪电。那些闪电从天空当中劈开云层直冲向下,好多猝不及防的虫族战士都被闪电夺去了生命。
奥德哥哥率领更多的声援力量终于赶到了,他立即加入了我们。我骁勇善战的哥哥们在斗士们当中无疑是出类拔萃的。此时此刻我麾下的魔法师七姐妹还有其他的魔法师们也已经找到了适合的作战方法,她们在斗士的掩护下躲进岩石的背面然后远程释放魔法攻击。我们的阻击总算收到了卑微的成效,暂时抵挡住了那些畜生的前进步伐。死域兽国的居民呵,你们为什么要夺走虫族人的生命呢?
我们从午后一直战斗到黄昏,每一个人的身体都被汗水、血液和伤痕浸透。我们的西南草原尸横遍野,死去的虫族战士和野兽已经化作模糊的血肉。
黄昏终于到来了。我们以为这场战斗到夜里就会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终。而我们再一次错了。新生的虫族才刚刚走过了第一个十年的历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和更高级的种族较量。
埃姆斯河的彼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异动。我们隔着黄昏那冥迷的雾霭望见千军万马。那些装备精锐的队伍看起来气势汹汹。克莱芒斯和他的瞭望者们看到了那些敌人的模样。他们和传说当中卡特布洛基雅山脉北面的人类一样呵,只不过形体矮胖类似侏儒。那是我们第一次领教了矮人的厉害,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死域猛兽并不是普通的野兽而已,它们是矮人豢养和操控的魔兽呵。
矮人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咆哮,他们的语言竟然和我们相同。我们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矮人是卑鄙的种族呵,他们野心勃勃,我们开拓的死域草原本来是他们的领土呵,可怜的我们从来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要讨回逝去的疆土,还要让我们这些新生的虫族都沦为他们的奴隶。
一场惨烈的战斗从黄昏开始直到第二天的黎明。我们这些虫族的佼佼者——能够掌控超自然力量的人,自然不会逊色于他们,即便是他们当中被尊称为将军的人呵,也无法超越我们太多。而我们普通的虫族战士却逃不过悲剧的命运。眼看着无尽的杀戮夺走了血亲们的生命,我心如刀绞不知道何去何从。
战斗终于在璀璨的晨曦有了转机。我们看见东南方向出现了一缕曙光。一位沐浴在朝霞中的王者带着成百上千的精英队伍加入到我们中间。他的精英们和我们一样拥有人类的形体呵,也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触角,可他们并没有完全褪去虫族的痕迹呵,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的脊背上覆盖着巨大的甲壳,另一些人的背上则生长着透明的翅膀。极少数人双臂的皮肤上还保留着蒙昧时代的斑纹。我想起了虫母阿克西的话于是恍然大悟,他们才是真正的、活下来的进化者,是我们虫族最特殊的生命。
他们的首领骁勇而英俊呵,我一下子就从千军万马当中认出了他,恍如隔世的激情像澎湃的波涛撞击着我,他的眼睛洞穿宇宙,全世界的光芒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闪耀。斯普瑞呵,王的第一个儿子,你回来了么?是的,你回来了。我最亲爱的哥哥,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