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笨蛋·番外·我们的平行世界没有…… ...
-
凌牙醒来时已是黄昏，即使不扭头也能看见余辉洒入房间内，莫名温暖——才怪。
神代凌牙同学此刻心中如怒涛般不平静：为什么游马那家伙还在！为什么游马那家伙扑在床边！为什么游马那家伙扑在床边睡着了！
……他现在敢动吗，他似乎记得昏睡前掉了手卡……
凌牙无声呻吟中。头好痛，他能不能直接再睡过去，或者时光能不能倒流，不说不和游马相遇但至少让他不要答应刚才的决斗……
奇迹没有出现，不，奇迹出现了，游马醒了：不醒才怪，凌牙醒来看见他扑在床边睡觉差点掀了被子——那么大的动作，不惊醒睡得并不沉的游马才是怪事。
虾子头小鬼揉揉眼睛。
“凌牙……？你醒了……？”
“……醒了。你快从我身上下去。”
游马继续揉眼睛。
“啊……身上……？”看着一副迷糊样的游马，凌牙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想要纠正，但似乎来不及了，“我没压在你身……呜啊！！”
——迷糊状态下游马准备站起结果一个不稳直接脱力压了下来。
凌牙觉得时光不用倒流了，直接快进吧。
“现在是身上了。起来！”
游马“啊哈哈”地抓下头发，却似乎没有起身打算，反而是扭过头，在两人呼吸可闻的超近距离下，提了个问题：
“我说那个……凌牙，还记得之前的决斗吧……你有答应过输掉就告诉我你喜欢谁哦？”
凌牙觉得呼吸有点困难，这个距离近得他没法接受，而且问题也非常的……
“我……”
“说吧你喜欢谁！”游马扒得更紧了，两人呼吸也更近了。
“……你先起来！”
“你会告诉我的吧。”
那是很认真的眼神，仿佛在进行不能输的决斗一般的眼神——和那个晚上相同的眼神。
凌牙做了一个深呼吸。
“如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游马很缓慢地支起身体，那是一种俯视对方、随时可以压下来的状态。
“嗯，好。”
他很郑重地答应了，凌牙察觉到自己毫无退路。
他不擅长说谎，即使在学校里以决斗给人找麻烦也从未说过谎。或许是无意识中他认为那与作弊一样相当下作，可现在他没有勇气也做不到实话实说。不是怕被人嘲笑，而是与输掉不同的，另一种恐惧。
他轻轻地叹口气。
为什么会是游马呢，第一个察觉到他失去了重要事物的人。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那，”游马站起身，老老实实在床边椅子上坐下，“问题呢？”
凌牙坐了起来，有苦笑冲动。
问题……？
没有提出问题个数是他的失策，他想问有很多，例如为何要缠着他、例如为何认定了他是伙伴、更例如……
“游马，告诉我。”
他终于开了口。
他一直想知道的——
“为什么不是像别人一样那么叫我，而是——”
而是叫他凌牙，这个仿佛谁都不记得、刻意忽略了的名字。
他想要知道那个原因。
他没有说完，而游马却似乎知道他的意思，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因为，那是个好名字，很漂亮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填满了一切的空白，抚慰凌牙的不安。
“而且那本来就是你的名字吧，谁都不记得的话，”那个一直是笨蛋的少年偶尔很敏锐，偶尔让人无法反驳，那种纯粹而吸引人的光明非常耀眼，“不会……太寂寞了吗？”
……是很寂寞啊，一直很寂寞。
神代凌牙想，这个人如果不是这样就好了，自己不会喜欢上他就好了。
但现在已经晚了，可他不会后悔。
或许在此之后他还会输掉许多场比赛，但不会再有人对他这样讲了，真的不会。
他闭上了眼。
“嗯，我听到了。”
这样已经足够了。
“游马，谢谢你。”
他轻声、几不可闻地试图补上从未出口的话。
游马扰扰头。
“嗯。”
然后他问。
“所以答案呢？”
“……你可以回去了。再见。”
“——喂！”游马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耍赖啊这是！！”
凌牙表情冷淡地看着他：“是吗？”
“对啊！！”游马用力点头：“不是说好我回答问题之后你就告诉我的吗？！”
“我只是说……”凌牙把视线转到床头放着的水杯上，感觉有点咳，也许需要水，“如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那、那不就是答应的意思了吗？！”
“——的话，可以考虑。”
游马重重地在床边坐下，揉乱自己头发。
“居然这么说…………”
鲨鱼没理他，伸手拿水：“所以……”
“所以幸好我有收好凌牙你的卡组！”
手停了。
凌牙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卡组……？
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扭过头去看游马，后者慢悠悠地拿出一副卡组，翻起最上部一张卡，冲他得意一笑。
于是凌牙脑子里某根筋啪地断掉了。
他的卡组……！
但很不幸的是，他前扑试图夺回卡组的动作被游马预测到了，扑了个空。更可恨的是游马这小子站起来避过了他的动作后，又立刻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冲着他翻起了第二张卡。
——等他夺回卡组不把这小子打个落花流水他就跟游马姓！！！
但那也是夺回之后的事了，现在也只能……
“……说吧，”凌牙觉得头真的好痛，之前真不应该上当答应决斗，完全没好事，时间能不能再快进一次，“到底要怎样才把卡组还给我。”
“嗯……这个嘛……”游马认真琢磨卡片，随后转过头来，一脸真诚，“凌牙你回答一个问题，我旧还你一张，怎样……？”
凌牙感到天旋地转，这个天才儿童要问他四十个问题，不穿帮的可能性——
他强迫自己认为是有的，但事实他完全没信心：不是吗，如果真有的话，他会输得这么惨？
但凌牙也清楚，他毫无其他拿回卡组的方法，只能答应。
“……说吧。”
游马将第一张卡片递给他。
“凌牙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这样的……可以吧？”
凌牙接下卡片，咳了一声，点头。
游马很担心地看着他：“需要水吗……”
凌牙谢绝了他的关心：“继续。”
可能节外生枝的事情能免则免，他需要集中精力应付游马的问题。话说回来，是谁教他这种提问方式的，太轻易地命中目标明明不是游马的作风……
“那第二个问题，凌牙你有喜欢的人吧。”
他接下了第二张卡。
“……有。”
是的，有，他从未想过却真的有。
“是我认识的人吗？”
第三张。不小心碰触到的对方的手指让人感到很温暖。凌牙开始想，人也是这样的，应该是很温暖的才对。然而很可惜，至今他都与那无缘，但是……
“……是。”
他轻声回答。
但是他希望，可以或多或少染上一些那样的色泽。即使自己做不到，能看到别人拥有的颜色也是好的。而这个别人，或许只会是游马。
不是因为他只认识这个人的缘故，而是迄今为止，只有游马试着走到他身边，进而理解他。
还可以再渴求什么呢？
“是……”游马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小鸟吗？”
凌牙面无表情地看回去：“那张卡你可以自己留着。”
“啊哈哈哈……”游马讪笑着递了过来，凌牙接下了。
第四张。
“那、那……”游马再小心翼翼地瞧他，“铁……”话到一半自己咽下去了，直接递卡过来。
凌牙都不想接了。
但这是无路可退的第五张。
“那……”游马闭上眼，深呼吸，睁开时凌牙仿佛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坚定说着“因为我们是伙伴”的少年，只是这次，他的问题将凌牙推向了死路，“你喜欢的……”
“是我吗？”
很轻的问题，很轻的声音，而凌牙无法回答。
答案很简单，简单得他无法说，是。
可他没有退路。
凌牙很平静地接过属于他的卡牌，闭上了眼睛。
他逃避了很久，一度以为自己无法再回去了，可事实是他被人拉着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很狼狈地又开启了旅程。
他不能浪费那样一段漫长的岁月，因为有了它，才迎来了今日。
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眼前期待答案的少年，郑重地回答。
“是，我喜欢你。”
他轻声而郑重地重复。
“——我喜欢你，九十九游马。”
神代凌牙喜欢九十九游马。
笨小子挠挠头。
“像这样叫我名字……感觉就好像是笨蛋一样……”
“……你是笨蛋之王。”
说是这样，但凌牙觉得自己才是最笨的那个，他居然真的说出了口，而且这才第五个问题，他们两都有哪里不对吗？
……不，遇上这人就没哪里对过。
凌牙向来冷静，但他想不通屡次栽在游马手里是为什么：那天他到底想到了啥才会转身逃跑，而且还没成功；最近又以非决斗方式输了好几次决斗，他的冷静都飞回水星度假去了吗？
……不，他现在就挺不冷静的，不然为何脑子想的不是如何应对游马而是这些拉拉杂杂的事情……
可话如覆水，如何应对。
凌牙苦笑了一下，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以他的运气及经历来讲，最后或许会是最糟糕的结局也说不定。
凌牙咳了起来，最糟糕啊……也只能由它去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大概在谜一般的虾脑袋里……
“凌牙你没事儿吧？”游马有些担心地看着突然咳嗽的凌牙，站起来，拿过放在床头的水，试图递给他：“水在这里，要喝吗？”
凌牙边咳嗽边点头，想要接过水，却没成功。
越发痛苦时却听见游马的声音响起：
“虽然凌牙你说我是笨蛋之王，可我觉得……”声音与人影压了下来，离得很近，“你大概比我笨拙多了。”
然后他的左手被扯开，人影凑到眼前，有水从口中被度了进来。
——是吻。
凌牙睁大了眼睛，很吃惊，却没什么力气反抗：重感冒病人一颗药都没吃，何况凑过来吻他的还是一分钟前告白的对象，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他从没想过会从一时好心发作送游马回家变成连带感冒再变成被逼告白以及现在还被吻！！
……不对他应该想要怎么办才是……
没等凌牙从发呆状况中回过神来，这个仅仅因为度水而发生的吻已经结束了。
……什……么……
但很不幸的是，凌牙刚想开口问为什么却又咳了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更厉害。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放下右手握住的卡片，以免最后它们被丢得到处都是。
前方——刚才这天才儿童坐了下来——是游马似乎很苦恼的声音：
“啊，怎么又……凌牙你才是最笨的！”
接着依旧是一样的程序：手被拉开，再一次被吻。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游马似乎也不是那么游刃有余：他也将卡组放了下来，那副卡组再次回到了床头。
原本凌牙应该会被卡组转移部分注意力的，但他没能做到：这一次接吻似乎与上次完全不同，游马像是想要了解什么一般，很青涩地在他口腔内探索，而他自觉不自觉地回应了。
……他是否可以将之理解成答案呢。
凌牙觉得他们都好傻。感觉是绕了很大的圈子，还绕不回去。
决斗之后或许可以成为伙伴，却不一定会心灵相通。但对他们决斗者而言，若是体会到心灵相通，那必须且只能历经决斗。
那是他们的寄托与生存之道。
真的很傻，但也真的很适合他们。
凌牙很清楚，他也好游马也罢，都不是擅长表达的人，确切地传递什么对他们来讲或许是件比放弃决斗还困难的事情。然而现在，游马打破了这个状态。
……虽然方式完、全、错、误。
……虽然忍不住回应他的自己也完、全、错、误。
过来很久，这个青涩的吻才结束。厚脸皮少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而凌牙则真心想代替大口鲨咬死这家伙，但要是再来一次他只能不情愿地保持着略微脸红的状态敬谢不敏。
这个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想，太诡异了。
但主动权……不论从卡组还是两人距离亦或是身体状况来讲，都不在凌牙这里。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暗恨了，但这比突然间身体倍儿棒还要不可能。
听天由命不是凌牙的风格，此刻却别无他法。
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游马抢了先。
“那个、凌牙。”
看着游马摸摸头吞吞吐吐的模样，凌牙不由产生了一种“被做了什么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他而是游马”的错觉，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回答道：“什么？”
“刚才……那个、对不起！”
错觉变成了“用决斗盘砸死这家伙”的冲动，凌牙不断对自己说控制自己的手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手，游马似乎注意到了这点，慌忙摆手：
“我、我不是说拒绝你的意思！而是那个……刚才情不自禁……你讨厌的话非常抱歉！”
凌牙觉得自己耐性快要到头了，会有几个人会在讨厌的情绪下还接受同性的亲吻的？！
他动员自己剩余的全部自制力继续听词不达意却仍不放弃表达的游马继续说：
“我是……嗯……怎么说呢……突然发觉似乎是遇上你之后事情才开始有了变化的……”
那是怎样的变化，原本便被打入底端的凌牙再次失败，虽然称不上万劫不复却也相去无几——这样的变化吗？
“我呢，之前只是一直想着决斗，却从未考虑过应该怎样决斗，这些都是遇见凌牙你之后我才知道的。”游马看着他，眼中有的，是和其他人谈起凌牙时混杂着羡慕与不愿理解的厌恶不同，那些凌牙无法理解的感情：真挚的感谢，以及应允了某些事物并要将之实现的决心与坚定。“我很感能谢与你相遇。”
或许，该说感谢的，是凌牙自己。
是与游马相遇之后，他的世界才产生了变化：与以往只能向前不同，在此以后他可以终于能去体会昔日忽略的乐趣以及感情了。
但他不能理解游马的意思。游马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大约是注意到了他的困惑，游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所以……我想回应你的感情，”游马伸出了他的手，尽管两人距离很近，他却依旧选择了作出伸手这个动作，“这样，可以吗？”
凌牙想，他应该怎么回应呢，或者说，游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的确在相遇之后他们都改变了不少，但这是理由吗？还是说……仅仅是因为同伴？
他有些苦涩地说出这个想法。
“同伴的话，我拒绝。”
游马没有放弃。
“能够回应我的只有你，只有凌牙你。是你告诉我真正的决斗应该是怎样的，决斗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和我一起走下去吧。”
窒息之手攥住了凌牙的脖子。
“游马，”凌牙听见自己说，声音嘶哑，“你之前说过，‘不会太寂寞了吗’……”
那只手在自己眼前，依旧在自己眼前。凌牙知道，没有不变与不会失去的事物，但这不是停下脚步驻足不前的理由。
何况这个人，是他知道并且遇见了的唯一一个理解他的人。
“那我想问你，你呢？”
——那么你呢，游马？你是怎样度过只有自己的岁月的呢？
第一次地，凌牙了解了游马。
那是同样的寂寞与渴求。
即使方向不同那又怎样，那对于九十九游马与神代凌牙又会怎样呢？
他们是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感情不同的个性无法也无需改变。对他们来讲，在相同的领域产生共鸣与交流带来的意义远甚其他。
早已做到的事情、早已通过决斗做到的事情竟然还需要再次确认，他们都很笨。
绕了很大的圈子，但是现在，他们回来了。
新的起点。
“稍微……有点寂寞吧，”游马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可现在起不会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凌牙一眼，“凌牙你……”
凌牙闭上了眼睛。
“……我接受。”
那是一个笨蛋，会在决斗中犯没法挽回的错误；人也很笨，是个脱线的白痴。但对他来讲，对凌牙来讲，这些都不重要。
是的，游马的确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可游马拥有他寻求的事物，并且愿意与其分享，再宝贵不过。
所以他接受。
如此就好。
“是吗？！”游马声音听上去很高兴：“太好了！呀嚯！”
“……所以你快点把水拿给我让我吃药。”
对方一下子蔫了。
“凌牙你别这样嘛……”
凌牙狠狠瞪他。
“还有我的卡组。”
游马讪笑。
“都在那呢……”
说完又一次站起身，而这次终于把水送到了凌牙手里。
凌牙松了口气。
至少不会再被游马突然袭击了，太好了。
可他安心得早了点：药是成功服下去了，但凌牙在服药过程中还是没忍住咳嗽，于是水还是流出来了，于是游马还是……
“喂、游马！——唔！！”
——距离太近凌牙还是没躲过游马的突然袭击：这小子趁他咳嗽拿走了水杯，第三次以度水为由吻了上来，并且……
“……哈……游马你！”
热气吹在脖子上，游马在凌牙颈间低声问：“凌牙你讨厌吗？”一边问还一边解开了他睡衣的扣子。
凌牙很想把水杯砸在游马脑袋上去，可惜动弹不得。
——游马不是问题！他才不要管那个趁机揩油的家伙会怎样！！问题是水怎么办！会倒在床上的！
但游马自颈间逐渐向下的亲吻立刻让凌牙改变了主意：倒、倒在床上也无所谓，只要能脱离现状……
可是他没能付诸行动。
因为游马又问了一次。
“凌牙你讨厌吗？”
他看见了熟悉的眼神，那是与面对小鸟铁男等人完全不同的、凌牙熟悉并且不自觉喜欢上的——决斗者认真而坚定的眼神。
他赢不了这个人，一丝一毫的胜机也不存在。
……算了吧，他想。
“……把杯子给我放过去。”
“凌牙？”
他扭过了头，再一次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些发烫。
“……然后，随你喜欢。”
顿了两秒，扭头过来，瞪着游马，加了一句。
“……这次少拿我的卡组抵赖。”
游马把头埋在凌牙颈间，轻吻对方，引来后者身体轻颤。
“……嗯，不会的。”
——这次不会，下次会。
于是过了不久清理卡组发现还是缺了好几张卡的凌牙气急败坏地完虐了游马好几次泄愤。
——去死吧！喜欢这种感情一定是他脑子进水了才会产生的错觉！一定、必须是！还什么告白！错觉！全是错觉！
但很可惜，脖子上的吻痕彻底地出卖了他。
于是凌牙更加气急败坏，却仍旧拿游马毫无办法。
大概，还会一直没办法下去。
而这个一直，应该是一辈子。
-平行世界END-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笨蛋·番外·我们的平行世界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