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要洗白》瑟刃

11、山寨原来如此

　　荒谬的奇迹啊……

　　*

　　“一种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一天。”这是沈笑眉听腻的一句话，在她萝莉时期出现的老师们经常用这个来励志。然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深刻地这句话是对的。

　　不习惯半夜惊醒看不到另一张同屋的床上男人不雅观的睡姿，不习惯没处去抢去了皮的桃子，不习惯饭吃得安安静静，最后，就连胡闹时没人在身后做无用功的呵斥都不习惯了……

　　曾屠此人，虽然从没给过她什么沉稳的印象，但起码是这山寨里少有的靠谱的。至少，只要是答应了她的事，他就一定会办到，不遗余力。……仅仅相处了一个月，她却有这样的自信。

　　总之，忽然消失音讯全无这种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一定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她一个与他相处仅月余的都这样想，那山寨中的人就更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们寨主从来都不是什么很乱来的人。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她居然没有被怀疑被孤立什么的。她还以为，像她这么一个前科累累的妖女，又仅仅在寨中待了一个月，如今会被怀疑什么也是很正常的才是。

　　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她找她麻烦什么的，这着实让她有些感动。

　　山寨每天都在寻人，声势搞得比沈笑眉想得要大得多。嵩山寨……有这么多人么？

　　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是寨子里的不是寨子里的……仅仅两天的时间，她就觉得似乎整个江湖都知道这事了。

　　然而，江湖中的态度却又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要我看，这真是罪有应得，是老天爷降下来的罚……只丢了一个人还真是罚的轻了，当初……”

　　“行了！说两句就算了，嵩山寨眼线不多寨众多，让好事的听见了有你苦头吃的。再说，他们也不是没干过好事……”

　　沈笑眉听到这段对话是在某个街头茶馆……或者说，只是个茶摊，那两人说话时周围只有一个她，对方显然也没有对她这么个衣着灰扑扑只要大碗粗茶的年轻农妇产生什么戒备，只在感受到她的注意之后气势汹汹地瞪了她一眼。她也就配合地假装胆小地挪开了目光，顺便又似乎很后怕地结了账。

　　话又说回来了，被曾屠那小子好茶好饭惯得太过，这不晓得什么样的茶叶子煮开的大碗茶还真让她有点喝不惯。

　　可是这一直不动声色惯着她的人却至今……

　　不知所踪。

　　之前，她还只想着他也许是有了什么急事或者出了什么小意外，但在近几天消息听多之后，她也开始明白，嵩山寨给江湖的印象也许并不像是她曾想的那么好的。

　　或者说，可能曾经也臭名远昭。虽然靠从不惹是生非和老套地劫富济贫让名声不至于臭到她那个份儿上，但显然也算不得好。这只是她的猜测，她却觉得大概也差不离。

　　那么……仇杀什么的……

　　要说，嵩山寨也是意外地很有几分势力的（虽然山寨不大，但这些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的寨众实在是意外地多），又早就不是江湖的焦点，在这时候寨主被仇杀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大，但是……这些江湖人总有那么些很热血的，还总有那么些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

　　曾屠该不会是也和她一样做过什么缺德事吧？

　　呃……

　　是那个人的话，他做缺德事？想象不出来……明明就是个隐性老好人。

　　晃了晃止不住胡思乱想的脑袋，虽然一直以来抱着的想法都是“曾屠那混蛋既然一直都没有告诉她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她也就没必要去问了”，但现在……似乎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吧。

　　然而，当她去问二寨主夫人花玄玉的时候，对方却显得比她还要惊讶：“山寨为什么会被仇视？你、你居然不知道么？！”

　　……

　　她不知道很奇怪么？

　　*

　　那时候，他还只知道杀人而已。

　　出身贫寒的他在不记事时就被卖到某位大人物那里，然后被养成死士。那时候的他什么都不懂，只懂杀人，也只会杀人……所以就那么杀下去了。

　　那个大人物是个慈善的人……他是说，在表面上，那是个很慈善的人，所以，杀人的罪过那人是不能担的，担着罪过的便只有他。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成了个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混蛋了。

　　他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唯一让他有些不耐烦的不过是闻风来打扰他的臭虫越来越多就是了。

　　直到那天，他捡到个东西……唔，准确的说，是个人，小人儿。那是个小女孩。他见她在路边大概是快死了，就捡回来了，做个玩物。总是杀人，总是要和些是不是来扰人清静的杂兵打交道，他也烦得很，也想找个小东西舒缓下心境。

　　这玩物却让他很有几分意外。和想象中的柔顺不同，这孩子的眸光比茅房的石头都硬……他知道他的描述很奇怪，但在他看来，这的确是很恰当就是了。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双眼睛可以用一个更简单的词来形容：倔强。

　　倔强，带着天生的高傲，也不知道是谁怎么养出来的。像只野狗……或者说野猫。也好，这只猫，就让他来养养看。

　　这小东西给他带来的乐趣与新鲜感实在是很出乎他的意料的，对他的影响更是让他自己都忍不住瞠目。甚至，他的性情都在在顺着她而改变，渐渐变到让人无法相信的程度。

　　他也曾经因为这改变而感到恐慌，甚至多次想杀了她，却最终都未能下的去手……很惊人，像他这样日日浸在血里的人居然也会有下不去手的一天。

　　他是在期待着什么么？

　　而他的改变用她的话来描述就变得出奇简单了，不过是“我废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你这块又冷又硬的闷骚臭石头给捂热乎了，虽然方向真是似乎不对！热是热了，怎么还傻了呢？！”

　　他听了这话就在想，所谓闷骚，重点落在那个“骚”字上的吧。

　　后来……后来发生的事也在意料之外，他娶了这小野猫，然后……

　　然后，被追杀了。

　　长久以来积攒的污名让那个大人物抛弃了他，去寻新的死士了，而他免不得被几个高手追杀什么的。

　　其实，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料到，只是当初不在乎罢了。现在，现在，因为身边多了只野猫而在乎了，却也晚了。

　　他那时真的以为会就这么死了，连带着无辜的她一起……现在想来，他实在自私，难不成真的要带她一起离世，然后在奈何桥上等他从十八层地狱出来么？

　　他没想到他还会活着，就像他没想到竟有人有胆量在这样的局势下窝藏他们。那人很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他助他们逃过了一劫，而这渡劫的地方他也听说过。

　　嵩山寨，江湖中、说书人口中最为神奇的存在，窝藏着数不清的贼党却可以安然存活至今……被攻过无数次，却从未被剿灭过。原因，大概是因为有数不清的贼党就有数不清的连带势力，而能把这势力拧到一块的人才是真正的传奇。

　　难以想象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专门为像他这样的江湖、朝廷要犯提供避难所，给所有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根本就是神话里才应该有的地方，却真实存在。

　　真是荒谬……荒谬的一个奇迹。

　　“不要在背后捅我刀子啊，上个月被捅，顶不住了呢。”那人笑着，把背叛说得风轻云淡，“放心吧，这里是真心收留你们的，这里的人大多也和你们是一路人。捅我没好处的，真的。”话说着，他还后怕似的摸了摸脊背某处，想必就是被袭的部位了。

　　稚气地揉了揉鼻子，他开始自报家门：“我叫曾屠，屠户的那个屠，承蒙寨子的厚爱勉强做了个寨主，你呢，尊姓大名？”话说得半白不白，每一句都是仿佛玩笑的语气，他正在自以为是地替别人驱除紧张么？

　　“宋蛮。”他答着，“我的名字。”眼前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平日他绝看不上眼的，但这臭小子却真诚得吓人，让他这样的人……眼前一亮。

　　*

　　沈笑眉呆了，不是因为曾屠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个看样子江湖人人都知道的事实，而是因为……这、这地方……

　　“怎么可能存在！你骗我的吧！”费解地皱着眉，沈笑眉真的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这里大多数人随便拽出去都曾经是众矢之的的……那这贼窝怎么还没被毁！怎么可能！”

　　“可能是因为很多人进寨的时候都带着些人吧，寨主又乐善好施喜欢当烂好人，卖血割肉当裤子地帮过不少人的忙……总之不知不觉地，这山寨就变得意外地大了。”花玄玉的语气很有几分骄傲，“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真正的寨众，但真的出了什么事，愿意帮忙的还是不少的，真的纠起来也是很大一股劲儿。再加上当今江湖那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哪个会废那么多人力物力来全力剿我们，窝里斗尚且自顾不暇吧？”满是轻蔑。

　　似乎最后一条才是大重点？的确，什么正道白道的日日表面一团和气暗地互相使绊，好像真的纠不出什么看得过眼的兵力来管他们。就是为了声望来管了，大概也会在中途因为各派争功乱成一团吧。

　　当然，只是猜测。

　　“哦，还有，这么些年山寨也好事做遍了，就算真有什么人还想来剿匪理由也就是炒炒过去的冷饭，师出无名啊……”

　　师出无名么？

　　可是，如果近期才收留了她这妖女……那就不一定“无名”了吧。

　　沈笑眉坐在原地愣了会儿，忽然起身离开了。

　　这个设定……坐等批评= =人身攻击就免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