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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夏夜 ...

  •   再次拉着嬴政的手站在那座小小的柴门前,我感慨良多。在这小小的简陋柴门里,是我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家,不,错了,是别人的家。

      “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进去?”

      稚嫩却嚣张的语气听起来竟然也挺顺耳。我伸手揉着嬴政发黄的头发,“有这么跟娘说话的吗?”

      “你不是我娘。”他一如预料中像赶苍蝇一般拍开我的手,推开柴门走进去。

      我回头看了看天边即将落下的夕阳,又转回来望着嬴政那被夕阳拉伸得越发瘦长的影子,将手拢在嘴边大叫一声,“政儿,我去买酒,晚上你做饭。”

      “知道了,每天都喊着要喝酒,也就这两天你没碰酒……”

      夜幕低垂,晚风凉凉,夏夜微醺。身侧摆放的一盆茉莉花绽开洁白的花瓣,柔软妩媚。浓郁的花香萦绕,深吸一口气,香气回旋在胸臆,刚刚吃下的粗糙食物似乎也在这花香中变成了万两珍馐。

      我一手拿着酒葫芦,一手拿着扇子,仰头,亮晶晶的酒液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赵酒雄强,用现代话说,赵酒就是酒中的“纯爷们儿”。我这才喝了小半葫芦头就有点晕。

      “酒鬼。”身边一声嫩呼呼的低喃。

      我低头望向一旁的嬴政,那略枯黄的头发在夜色中被熏染成柔软的黑。意兴飞扬的剑眉浓墨重彩,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儿的完美弧度,似乎满天的星光都一同落在了他的眼底,盈盈地闪着光,我一眼望去就再也收不回目光。

      历史果然误导人,嬴政分明长得十分祸害,我怎么看都无法把他和后世那些挺着孕妇般大肚子的画像联系到一起。秦始皇并没有画像流传于世,现代那些秦始皇画像大多是用其他皇帝的画像拼凑的,差距如此之大倒也能理解。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蓦地回头,整个人漂亮得似乎是玫瑰园里跑出来的花精。

      我笑着收回目光。嬴政长得像他母亲,唯有一双剑眉与赵姬的柳叶长眉不同。现在他才六岁就长得如此漂亮,真不知道等他长大时会怎样。不过也不排除男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

      仰头一口气喝光酒壶里的酒,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去睡吧,明天去找郭林要钱。”

      “酒鬼,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那郭林一听你的名字就把我们给放了。而且还说日后要照顾我们的生活。”

      嬴政一脸的不信,“你别骗我了。”突然他把脸一拉,“是不是你……”

      他猛地站起来扯住我的手,“你……你是不是——”

      “你都知道些什么?死小子你才六岁好不好,这都听谁说的?喂,快放开我的手,都被你拽红了!”

      他终于放开我的手白我一眼,“听不懂你说的话。”

      “能不能听懂你自己清楚,别的孩子说这话我信,你说我不信。”

      我突然想起黎狗那天说的一句话,“你过去不是和爷们儿玩的挺好吗,这几个月倒是装起清高小姐来了。”

      这句话真令人浮想联翩,挖掘一下说不定都能写一部小说了。看来赵姬遗臭千年也不冤枉。

      下意识地伸手在嬴政脑门上爆个栗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又不是你娘那种——”

      我的话突然卡住,他把脸转开,声音小小的,“我不喜欢她那样……我跟着她就是怕她那样,但她不听我的……”

      看来我刚刚的话他听懂了。

      “政儿,我……”

      “手疼不疼?”他低着头转回来,拉着我的手放在嘴边吹气,“吹吹就不疼了。”

      “我不疼,你娘比较疼。”我也把脸转向一边,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睛。

      上一次被人这样安慰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记忆里我的父母除了吵架打骂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后来我成了流浪儿,似乎有一个长着一双漂亮眼睛的叔叔为我吹过伤口……

      “酒鬼,该睡觉了。”嬴政在我转头的时候进了屋,现在又恢复本性,嚣张地在屋里叫着。

      我把酒壶放到一旁走进屋子。我真是喝多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无聊的事情。

      “你不是我娘,”我刚进里屋就听见嬴政趴在床边很认真地说,“你又不告诉我名字,所以以后喊你酒鬼。”

      我坐在床上捏着他柔嫩的脸,“本姑娘平生有四大好,萝莉正太与美酒,外加蛋筒冰淇淋。你想叫什么随你,但在人前你要叫我‘娘’。”

      “罗梨?你喜欢吃梨?正泰和冰气林又是什么?”他抱住我的胳膊问个不停。

      我脱了外衣躺到床上,“问那么多干什么,睡觉。”

      也许是因为今天我和嬴政把话说开了,这小家伙反而不怎么和我生分了。我躺下没多久他就很自觉地靠了过来,于是我十分愉快地接受了他的主动示好,毫不客气地把他当成抱枕用了。

      我们俩谁跟谁呀,客气什么。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醒过来,我再次惊觉赵姬弃娼从善了,竟然又一夜没有和吕不韦颠鸾倒凤。

      吃过饭,喝两口酒,我挎上小篮子准备出门时,忽然看到黎狗那条拴在手腕上的麻绳还在小篮子里面躺着。

      这麻绳粗糙是粗糙,编的却很是仔细,上面还穿着一颗小小的白珠子。本来想用这个当证据,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必要了。但我还是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呢。

      把那条麻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配上这粗糙的麻绳竟然还挺好看,有点波西米亚风味。刚出门走了半条街,迎面遇上了黎狗。

      这厮看见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赵姬你够骚,郭公子都能拜在你裙底。”

      我嘴角一扯,“我的骚哪及得上一条整天游荡着找母狗的公狗?”

      “你——”

      “好狗不挡道,滚开!”眼角一扫,大清早人不多,我压低声音眸光一闪,“再敢说一个字,我保证你这次不止手腕脱臼。”

      黎狗被我阴森森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立即又咬着牙瞪着我,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明天我要带政儿去玩,给你妹子说一声,她要是想来明天早上来我家。”我笑着从他身边走过,“你欺负我家政儿那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偷我们家东西,诬赖我们欠你钱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娼妇!”他在我身后低低地骂,却看不见我笑容中的毒辣。

      骂吧,尽情的骂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他也只有这一天时间可以骂了,等到明天他那张嘴就再别想张开。

      其实我没必要如此不留情,但为了嬴政不被欺负我只能铲草不留根。赵姬就是个满脑子风花雪月的女人,既然已经和黎狗结下了梁子,不处理干净,我一走他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现在我是他嬴政的老娘,自然要为他负责到底。

      一路上碰到不少街坊邻居,我面带微笑地感谢他们那天帮我教训黎狗。只可惜赵姬名声不怎么样,女人们不怎么愿意理我。

      走了大半天来到一个恢弘的建筑门前,至少比我家那个柴门小破院子恢弘。该建筑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这四个字我一个也看不懂,拉了个路过的白面书生问了问才知道是“玉林赌坊”。

      这里就是郭林郭大公子的老窝。

      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寒森森的牙,不,两排如珍珠般的小白牙,抬脚就往里走。

      “哪儿来的小娘子,看清楚再进。”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

      我拔下头上一根简陋的木簪递出去,“大哥,帮我把这个给郭公子送去,我和你赌他会赏你。”

      那守门色迷迷地看我一眼,估计以为我是哪家绿楼里自动献身的莺燕,二话不说拿着我的簪子就去了。果然不久就见郭林迈着四方步手里玩着骰子下了楼。

      “美人儿找本公子什么事?”他玩着骰子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我。

      “没别的事,只是囊中羞涩,来要钱的。”

      “哈,你倒是单刀直入说得潇洒,看不出一点羞涩,向本公子要钱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拢拢头发,向他伸出手,“簪子还我。”

      “不还了,本公子向来没有把簪子还给女人的习惯。”见我一脸无所谓,他又道,“如此天姿国色一支木簪怎么配得上?本公子给你买好的去。”

      “好啊,”我眨眨眼,“反正木簪便宜,我自己也能做。”

      “算了,还给你,本公子可不想看我送你根簪子还被你当掉。”

      我拿回簪子旁若无人地插回头上,装模作样地感叹,“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郭公子也。”

      “说吧,你要多少?”郭林把骰子扔到一边一脸大方。

      我把手里的篮子递到他眼前,“金银我就不要了,花着也不方便,给点铲布就行了。”

      “我还以为你很贪心呢。”他一挥手一旁就有人接过我手中的篮子装钱去了。

      “铲布”是赵国邯郸目前使用最普遍的货币,和后世的铜钱性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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