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０４７入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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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薄薄的金色，边缘处似乎还拢着一圈清晨未散去的蒙蒙露水。七月的清晨，顾不得草叶沾露也要在山谷中的草地上躺上一躺。
抬眸便见远山披翠，碧空澄澈，垂睫便是满眼碧色，清香盈鼻。尽管后背很快就湿了，但我还是不愿起来。
“熊老二，侬在哪里？出来！”
远远地传来女孩子清亮的喊声，我悄悄把翘得高高的二郎腿放下去，随手拔一根草叼在嘴里继续闭目养神。
“熊老二！毋出来侬的兰陵酒就毋有了！”
我的兰陵酒！靠，没必要这么狠吧？！
我一蹦三尺高，拍着满是草叶的屁股大喊一声，“谁敢动我的酒我跟谁急！”
“看啊看啊，熊老二在那里……”背后一阵大笑，我扭头只见一群华服少女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他奶奶个熊的，你们才熊老二，你们全家都熊老二！错了，除了我之外你们全家都熊老二！
“熊老二，侬今天该上路了，看看侬这样子哪像楚国的公主？侬要去秦国，晓得无？”那群少女为首的一人抬手捂嘴，看起来笑得分外含蓄，那一口吴侬软语更是将她衬得分外柔媚。
切，装什么淑女，以为你用袖子遮住嘴我就不知道你是龅牙了吗？
“咦，侬这么看我，莫非生阿姊的气？”那自称是我阿姊的红衣少女走过来，拉住我的袖子用力在我身上拍打几下，“傻了十七年，前些日子好容易变聪明些，今天又傻了。”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我干脆什么也不说，甩开她就往不远处的一辆轺车走去。
反正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傻子，就是个一不得宠二不得势，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脑子却有问题的白痴。
尽管我是嫡长女，但娘亲死得早，所以根本没人把我当做嫡长女来看。又因为我在家中总排名中居于老二，所以一直被兄弟姐妹姑表亲戚们叫做“熊老二”。他们根本没有把我归到楚国芈氏这个荣耀圈里。
姑娘我原本的名字估计早就被人忘了，甚至我自己也是某天从自家老爹的嘴里听到“芈氏熊嫚”四字才突然明白，原来我还有这么个顺耳的名字。
他娘的，如果我那当楚王的伯父没有把我册封为公主卖到秦国去，估计到现在我都不会知道自己叫什么！
带着一身青草味道，我气哼哼地上了车。明明知道我是个傻子，竟然还要我去秦国，这算是哪门子亲人？
“公主，要回去吗？”驾车的驭手回头询问，我瞪他一眼，他面上蓦然一红，“哦哦，明白了。”
长鞭“啪”一声脆响，轺车前的双马嘶鸣一声扬踢而奔。没到人小腿的卧草在车压马踏中汁液飞溅，涩涩的青味更加浓郁，卷挟着清晨山谷中的薄雾直往我面上扑来。
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声“卧草”我的心情才好了些，闲着没事，我张口喊道：“驾车的，去云梦泽要走多久？”
我努力咬准字音，说出口的话才总算没带上那让人骨头酸软的吴越口音。
“快的话三天吧。”
“哦……”我望着驭手瘦削的脊背，忽然心里一动，又道，“驾车的，我不想去秦国，要不你偷偷带我去云梦泽吧，作为报酬我嫁给你得了。”
年轻的驭手猛地一抖，拉车的两匹马被他骤然一扯，差点没滑了蹄子。
“我只是说笑，你莫当真。”我连忙补上一句。
年轻的驭手这才松了口气，“公主毋忧，秦国的宣太后毋也是楚国女子？”
“呵呵，”我干笑两声，“楚国芈氏真是阴盛阳衰，如今竟要靠着嫁入别国王室的女儿们长志气。”
“公主毋理，楚秦联姻百年，若公主能嫁与秦王，便就是第二十一代了。”
我听了这话脸一沉，“你知道的倒不少。”
“小人曾与荀子大师学过两年。”年轻的驭手说着长鞭一甩加快了速度，不过片刻就进了郢寿，一路直奔王城。
一进楚王城我就被人团团围住，这三个月来我还从未被人这么重视过，一时间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自从三个月前被那些所谓的姐妹们推进水里当了回美人鱼之后，我就把自己的过去忘了个一干二净。
或许过去的十七年里我真的是个傻子，不然也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但不知为什么，我总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一直很抵触自己那一口吴越口音，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若非要开口就尽力按自己朦胧知道的字音说话。
一番梳洗过后，我第二次见到了我那当楚王的伯父。
刚在他面前站定行罢大礼，他就居高临下地道：“三个月前侬溺水后来了一个方士，那方士讲侬命本该绝，如今捡回一命便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方士还讲替侬更名才得顺了运势，侬的爹爹怜侬幼年丧母，便为侬更了名。此去秦国莫忘了楚国。”
我恭恭敬敬地站着，暗自惊诧，原来我的名字是高人起的，难怪这么顺耳。
“楚秦姻亲已成惯例，秦王政年一十九，毋加冠，恰比侬长三岁。秦王首选妃侬莫丢了楚国芈氏的脸。”
楚国芈氏还当真有脸啊？
我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面上却十分恭敬，十二分沉稳地答道：“谨遵王上教诲。”
“嗯……”楚王满意地点点头，“去吧，侬的娘亲是吴地有名的妙人，人唤小西施，侬倒是比侬的娘亲更漂亮。”
我没有答话，再行一礼退了出去。
我老娘出身于楚国四大家族中的项氏，她的长相如何我听说的很少，反而是她彪悍的行事风格听说的比较多。可惜她死得早，不然还真的挺对我胃口。
我的远房亲戚宣太后当年嫁入秦国后举族都迁去了秦国，如今秦芈氏已是秦国第一大外戚家族，其中嫁入秦国王室的芈氏女子不知几多。但近几年秦芈氏也日显凋零，所以我那在秦国当太后的远房姑奶奶，才要从芈氏嫡系这里抽取有生力量。
而我很不幸的成为了所谓的芈氏生力军。
靠，姑娘我说白了此去秦国就是勾引秦王的！
但问题是姑娘我这辈子只想窝在楚国，去他娘的秦王！
尽管怨气冲天，力量薄弱到可以无视的我还是踏上了前去秦国的不归路。
据说此次秦王选妃六国公主齐汇一堂，由是我深感压力巨大。
据说此代秦王少年乖戾，虽然在遴选太子时一鸣惊人艳惊四座，但姑娘我觉得一辈子要是和这样的人过，还不如跳湖来得痛快。
日子一晃就从炎炎七月跳到了微凉的八月，但这并不影响秦王政桃花朵朵开。
楚国的队伍出发已将近一月，我们也已经进入了函谷关。出发前楚王的老婆说我黑，特意嘱咐侍女们在旅途中一定要想尽各种办法把我漂白。现在她们的辛勤劳动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今天上午我们进入咸阳城时，恰好和赵国公主一前一后。秦国法度森严且法不阿贵，就算是公主也要下车核实入境签证。于是乎，我就和赵国公主站到了一处，尽管大家都蒙着脸，但比不了脸，咱们还是可以比手白的。
事实证明就算老秦人务实，但人民喜爱八卦的程度和山东六国不相上下。上午发生的事情，到了下午再传回我耳朵里，就已经成了：赵国公主黑如碳，楚国公主白如雪。
虽然我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臭美了好一阵子。其实人家赵国公主小嫩手长得相当漂亮，我那略肥的爪子要真的伸出来和人家比肯定要落下风。
进了咸阳城之后，我们直接住进了秦国专门为这次选美活动开辟的使馆。如今的秦国共有三位太后，秦王政名义上的祖母华阳太后，秦王政实际上的祖母夏太后，秦王政的生身母亲赵太后。
其中华阳太后就是我那位尚未见面的远房姑奶奶，另两位太后则分别是韩国人和赵国人。如果参考以往秦王正妻的国籍，楚、韩、赵这三国的公主最有可能夺得此代秦王后的宝座。
来到咸阳的第二天，我就先去拜见了在秦国身居高位的远房叔父昌平君，而后与昌平君一道乘坐无垂帘的双马轺车从中央王街一路北上，直入咸阳王城去拜见华阳太后。
咸阳王城极大，初来的我忍不住四处张望，刚从偏门进入王城，昌平君就笑道：“王城总的来说有六大格局，”他说着伸臂遥指远处的高大殿堂，“那是中央大殿，大殿和殿前广场便是朝会区。”
我望着那如一头俯卧巨兽般的大殿，总觉得那地方很眼熟，尤其是那大殿前的白玉长阶。
但我还没来得及将朝会区看上几眼，轺车就已经辚辚驶过大片的宫室，进入了王城东北的一处园林。来的路上我就听昌平君介绍说这片园林占地足有三百余亩，朝野俗称的“后宫”便是此处。
其中西部是当今秦王与王后以及诸妃嫔的寝宫区，因为当今秦王尚未纳妃所以全都空着。园林的东部则是太后寝宫区。
按照王室法度，太后寝宫区并不是正位太后的专有居住区，而是所有已逝国君的所有后妃的居住区。又因为秦国前两代国君均是短命，所以这太后寝宫区其庞大复杂远远超过了王后寝宫区。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０４７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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