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回大秦》璃凰

19、０１９谎言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去就是六年。整整六年，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对我不管不问。秦国不要我，异人也不要我，连他也不要我了……六年，我都快不知道怎么笑了，都是他们……都是他们……”

　　一串串毫无意义的自言自语飘飘荡荡，我渐渐在这深闺怨妇般的怨责中重新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赵姬，你是吗？”我尝试着问。

　　“是……”那声音飘忽不定，越来越弱。

　　“吱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抖动着眼皮，缓缓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折磨终于结束了。

　　在心里默念一声“谢谢你赵姬”的同时我疑惑地看向站在门口满脸笑容的绿衣美妇，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铜盘的侍女，看得我一阵迷茫。

　　“赵姬，你醒了。”她说着快步走过来，“你昨天跳的舞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嗯？”

　　“还想私藏呢，我都看见了。”她亲昵地拍我的肩膀，“快去收拾收拾，郭林公子前天才回邯郸，昨天一到万绿楼看见你就非要我帮他约你。”

　　“哦……”我装作心不在焉地接口，心里却在嘀咕：我怎么跑到万绿楼来了？另外我面前这个绿衣美妇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鸨妈？

　　绿衣美妇把手里的布包打开，“我给你拿了一件衣服过来，郭——”

　　“等等！”我猛地打断绿衣美妇的话，“你刚刚说什么？”

　　“我给你拿了一件衣服过来。”

　　“不是，前一句。”

　　“郭公子让我帮他约你，就是中府丞郭开大人的儿子，郭林公子。”绿衣美妇此时看我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棵摇钱树。

　　我猛打个寒战，摸着手臂上集体站军姿的汗毛问道：“郭公子人在哪里？”

　　“在后门，他呀……喂！赵姬！你不换衣服？”

　　我在门口站住，低头一看，他奶奶的熊，我身上这套露胳膊露腿露小腰的衣服，是哪个不要命的给换的？这年代内衣质量不给力，弯个腰都走光！

　　我记得穿越之前，时空安全局资料科的同事，给我提供的时空资料上，对赵国女子有“女子鼓鸣瑟（弹着乐器），跕屐（拖着木屐），游媚富贵”的记载，说白了就是赵国女子不怎么守妇道。

　　姑娘我自认为思想开放程度远远低于这些赵国女子，就算脑子再糊涂也绝对不可能自己换上这么清凉的衣服。所以，罪魁祸首应该是万绿楼的鸨妈。

　　我拐回去，黑着一张脸拿过绿衣美妇怀里的衣服换上后又问，“我原来的衣服在哪里？”

　　绿衣美妇指指床边的一个角落，我走过去在衣服里摸出两根简陋的木簪，相当熟练地把头发挽起来。

　　我就知道这两根簪子一定会藏在旧衣服的袖子里，第二次附身在赵姬身上的时候，我就是在她的袖子里找到的簪子。

　　多天来的疑问终于被我误打误撞地解开了，赵姬，你果然是……

　　“你怎么又把头发挽起来了？”

　　我装作没听见绿衣美妇的话，很自觉地把那件旧衣服包起来，然后站在她面前笑道：“谢谢关照和衣服，我这就去找郭公子。”

　　绿衣美妇眼神放光，激动得脸都红了。她向身后的侍女使个眼色，那侍女把手里大铜盘里的几样东西摆放到一张长案上，分别是一条六寸宽的翠绿竹片、一把刻刀、一支竹笔、一方盛着墨汁的石砚、一根细亮的铜丝，一盏油灯、一个一尺多高的支铜架。

　　我把竹片拿过来，只见竹片中间有一道红线，红线上的红色符号像是赵国的“约”字。红线两边是两行相同的文字，只可惜我一个也看不懂。可就算我看不懂也知道此鸨妈想要我卖身给她，这竹片就是传说中罪恶的卖身契！

　　“呵呵，”我干笑两声把竹片拿在手里，“让我再想想，但是万绿楼对赵姬的照顾赵姬不会忘。”

　　而后我迅速抱着自己的衣服，利落地出了门。刚从万绿楼的右面的绿楼中出来，我一眼就看见某无耻的赌坊老板，独自一人站在外面等我。

　　“昨天晚上看的不清楚，今天一见果然是人老珠黄。怎么才隔三年不见，你就从万绿楼门外跑到里面去了？”

　　我狠狠地白他一眼，“这事先放一边，直说吧，去哪里？”

　　郭林咧嘴笑笑，领着我出了邯郸商贾区来到一处车马场，上了一辆缁车。

　　“郭林你行啊，当初在牢里把我骗得团团转，还有胆子发毒誓。我就奇了怪了，老天难不成是真的瞎眼了，怎么不把你劈了？”上了缁车刚坐好，我立即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十分无所谓地挑挑眉，“老天可没瞎眼，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脸皮还真厚！”我鄙视地翻着白眼道，“你说过，一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可你现在都蹦跶两年了。”

　　“我只是说蚂蚱，又没说我自己。”他笑得十分轻松。

　　“我那时候问，你是不是真的死定了，你说让我捏泥人带到地府去，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没说要自己用，让你捏泥人是想以后送给前典狱官曹大人，略表心意。”他笑得我牙痒痒。

　　我托着下巴把郭林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利用我？”

　　他没说话，眼睛却滑向车外，我接着说：“郭家早就想除掉曹大人，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正好我来求你救人，你将计就计把人救出后秘密送到我家。然后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让曹大人以为你把赵氏母子就走后藏在了自己府中。”

　　“还有呢？”他的声音僵了一些。

　　“也许你还收买了曹大人手下的官员，所以赵氏母子逃走的事情第二天才被发现。不得不说，你时机把握得真好，当赵氏母子逃亡的消息一级级上报到曹大人那里时，赵氏母子已经离开了。但曹大人以为他们母子被你藏了起来，便把你抓了起来。”

　　“继续。”他的声音更冷了一些。

　　“就算当时曹大人不抓你，你也一定会想办法激怒他。然后你进了监狱，再然后曹大人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你犯罪的证据，再然后你爹去赵国太子面前用给你伸冤为借口……下面的还用我说吗？”我冷笑一声，“郭林，算你狠！”

　　“虽然不全像你说的那样，但也八九不离十。”他同样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自己刚刚说那些陪葬的泥人是送给前典狱官曹大人的。而当时抓你的人就是他，案子的负责人也是他。这说明他早就被你们郭家父子盯上了。另外我当时就怀疑你，记不记得我曾说，我不相信偶然，你这种人在做事之前就会为自己留好后路，和有三个洞的兔子一样谨慎小心。”

　　郭林点点头，表情变得轻松起来，“看来你那时候也没骗我，你还真没把我当人看过。”

　　“你救人时，最好的办法是找别的犯人代替赵氏母子，赵家人为了留下香火绝对会守口如瓶，而且我不觉得你是什么善良之辈，这种事你绝对做得出来。但你却放弃了这种办法，选择了另外一种危险的办法，这才是我一直怀疑你的原因。”我说完便不再开口。

　　等过了好久，才又听他问道：“那当时你在牢里说要去找郭开……是不是也在骗我？”

　　听了他的话我皱了皱眉头，郭林怎么能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呢？就算他长大后才认祖归宗，但在这个时代身为儿子直呼父亲名讳……

　　有些想不明白，我展开眉头回答道：“没有骗你，我那时候确实是想找你爹商量怎么救你。但是除了这个，我更想从你爹口中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但是你没有去。”他拉着缁车的垂帘，望着外面心不在焉地说。

　　“是，我因为一些事所以耽搁了。你那个坠子现在还在我……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在政儿脖子上挂着。”

　　我说完，他突然回头怪怪地看我一眼，我拉住缁车另一侧的垂帘，声音冷冰冰地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开花。”

　　他把脸转回去对着马车外，“上车前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复。”

　　“你这三年去哪里了？”我略过他的问题。

　　“去了楚国，找人去了。”

　　“找谁去了？”我望着缁车外的葱郁树林心不在焉地问。

　　“这和你没关系吧。来说说吧，你是怎么跑到万绿楼去的？”

　　“这和你没关系吧。”我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他终于放下帘子，草编的帘子拍打出声音，而我却依旧看着缁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