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西倾苏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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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阳城回来后，莫然便把二人除妖的事向凌羽之禀告，当然是隐瞒了昕月差点受伤的事，凌羽之听后只是点了点头，转过身负手沉默。
莫然弄不懂自己除妖卫道，怎么师尊并未赞许反而叹息，幸好这几日昕月一直缠着他练功，才没有胡思乱想。
山前空地上，昕月用黑纱蒙住眼睛，不是一掌打到树干上，就是一掌打翻木椅，莫然在她身边左窜右闪，一脸忍住不笑出声的纠结表情。
“莫然！你不许跑了！”昕月把黑纱抓下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怒瞪着莫然。
“是你要练习凭听觉找准敌人方位，还不许我跑啊……”莫然很无奈。
“我不是怕还有像上次狐妖那样的敌人，闪得我什么都看不见嘛。”昕月委屈地叹了口气，很是气馁，“可谁知道这么难啊。”
莫然一边跑一边说：“昕月儿是笨蛋，闭上眼睛来打我啊！”
昕月见莫然这个气人样，右手聚集仙力，迅速向莫然击去一掌。
谁知掌风未及一丈，就被化为虚无，昕月惊慌不已，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脚踩蓝色冰晶剑，面色凝重。
昕月以为凌羽之因为自己攻击师兄而生气，马上跪下认错：“师尊……”
“起来吧。”极为柔和的声音。
“莫然，随为师去一趟西倾派。”又恢复和面色一样严肃的语调。
昕月快速从地上站起来，跑到凌羽之面前撒娇：“我也要去！”
“你还要去？上次你就差点……”莫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昕月一个眼神瞪过去，立刻闭上嘴。
“那就一起去吧，上剑。”
昕月对莫然吐吐舌头，欢快地踏上碧落，随凌羽之御空而起。
莫然乘着龙泉剑紧随其后，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师尊对昕月就那么宠溺温柔，对他却总是严厉了些，尤其这一年多以来，感觉师尊离他越来越疏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感激师尊的养育之恩，敬重师尊，一直刻苦修行，立志像师尊一样除妖卫道，做个仙界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师尊对他的都比对师妹冷淡了许多。
莫然这一路想得入神，也没心思去听凌羽之所说的此行目的。
西倾派是仙界第三大派，地处昆仑山东端支脉西倾山。
一百多年前，西倾派前掌门太元真人闭关静修于西城洞府不问世事，闭关前将掌门之位传予二弟子郭信，号为尚悟真人。
郭信资质一般，已经好几百岁，但十余年前才修至高仙境界，其几位师弟无论修为或是资质皆不如他，门派在百年间迅速凋零。
令其余仙界门派不解的是，当年的首席大弟子苏慕为何没有接任掌门之位，苏慕可是不到三百岁便突破上仙境界的修仙奇才，传言说是苏慕犯了门规，令师尊太元真人失望，如今被郭信软禁于倾云殿，近几年来，似是中了什么毒，命不久矣。
几日前，雪灵界三护法半夏被西倾派捉住，关押于后山仙牢内，雪灵界尊主琴魔大怒，派少主率领大护法和二护法前来营救，扬言要踏平西倾山。
此次凌羽之正是受西倾派掌门郭信之托，前来协助抵御妖界。
进入昆仑地界，寒风扑面，远处一座向西北方向倾斜的雪山直冲云霄，北坡平缓，南坡陡峭，冰缘沼泽分布其间，山脉被河流切断，形成数个峡谷。
师徒三人行至高峰之上，缓缓下落，穿破一个无形的结界，冷冽之感随之消失，花香扑鼻，偶有虫鸣鸟叫，水声潺潺，绿茵芳草横生，殿宇楼阁林立，与刚才所见昆仑之景极为不同。
眼前是一个二层红墙楼宇，殿前空地上长满了一种三片叶子的植物，中间一条小路延伸至房屋门前，门上悬挂的牌匾写着“倾云殿”三个字。
阵阵咳嗽殿中传来，一个年轻却虚弱的声音询问着：“是羽之来了吗？”
凌羽之疾步走到殿前，推门进入，莫然昕月二人紧随其后。
一个大约二十四五的青年男人，身穿白色长袍，步履缓慢蹒跚，英俊的面容上气血缺失，极为憔悴。
莫然昕月二人收到师尊的眼神提醒，忙上前搀扶男人在木椅上坐下。
凌羽之从怀中取出几个玉瓶，放到旁边木桌上，神色关心道：“苏慕，这是清虚派的仙丹，你先服用着，挺些日子。”
“咳……咳咳……”苏慕手抵着肺部，咳嗽不止，急忙拿过玉瓶开盖，倒出几粒仙药服下。
待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才放下玉瓶，抱拳行礼，感谢道：“这一百年来，多亏羽之的仙药，才能留住这条命。”
凌羽之只是淡淡点头一笑。
苏慕有些担忧地轻声询问：“你……这次来，是帮忙对付她的吗？”
凌羽之目光盯着苏慕的眼睛，不答反问：“你愿意跟她走吗？”
苏慕面色迟疑，想了许久，看向窗外缓缓道：“我……不知道……”
对于苏慕来说，一边是曾经向师尊保证要倾尽一生之力守护的西倾派，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女子，苏慕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选择，他纠结迷茫了一百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也许是时候该做一个抉择了。
“我先去见郭信去了。”凌羽之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吩咐道，“莫然，你随我来。月儿，你在这照顾好你苏师叔。”
其实莫然和昕月因为在清虚派的辈分比较大，管掌门和各峰长老都不叫师伯或师叔的，只是恭敬地叫一句真人，但凌羽之却让他们管苏慕叫一声师叔，因为苏慕是他在仙界里除了当年的虞子澈外唯一的好友了，叫师叔也能亲近一些。
凌羽之和莫然走后，昕月扶着苏慕来到床榻上休息。
时间就在这寂静的沉默中过了许久，一个忧伤又虚弱的声音：“昕月姑娘，你先去外面走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师叔好好休息，昕月去外面守着。”昕月恭敬地退至门外。
倾云殿处于西倾山最高处，云雾缭绕，昕月一个人坐在殿外台阶上，望着眼前的三叶植物发呆。
她听到远处有两个路过的弟子在交谈，说的就是关于苏慕之事。
“难怪咱们修仙之人大多断情绝爱，这情爱真是耽误人啊，你看苏师叔，真是可惜了。”这个弟子言语中尽是惋惜之意，看来是个敬佩昔日西倾派首席大弟子之人。
不过西倾派这样的弟子太少了，大多是受郭信影响，对苏慕嗤之以鼻之人，比如谈话二人里的另外个弟子：“谁叫他要跟个有天魔血统的万毒兽纠缠不清，罔顾仙门戒律，居然和妖魔同流合污。”
“可是苏师叔的身体却不知道还能挺多久，真的很可惜。”这弟子虽知道苏慕与魔族相爱的事情确实违反仙门戒律，但也是真的担心苏慕的身体。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那万毒兽身体带剧毒，他以为他有天魔的本事能扛得住万毒兽的毒吗？现在日日被毒素折磨也是他对不住师祖和西倾派的报应。”另一弟子明显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昕月有些听不下去了，想着西倾派弟子怎么可以这么非议长辈，苏慕好歹也是他师叔啊，就前来制止，那两人都知昕月是月华真人的徒弟，不敢与之起冲突，就马上沿着台阶走下去了。
带两个弟子走远之后，昕月再次坐回门外台阶上看着草地发呆。
突然，眼前由绿转红，昕月一惊，急忙抬头。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身着红色长袍的男人，有着约二十岁的面容，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周身带着极强的仙气，却也有着同样强烈的煞气，见了昕月，左唇角轻挑。
这笑容在昕月眼里极为阴森，双手紧握，全是汗水，假装镇定地站起来，声音努力平静却有着丝丝颤抖：“你……你是谁？”
那人并不理会，直接绕过她。
昕月马上跑到门前，双手大张开，护住门，努力把眼睛瞪到最大，拿出吓唬莫然那个劲：“你不许进去！”
红衣男人左手一挥，一阵无形的气流把昕月打向一边，昕月重心不稳，倒在门前地上，上去抱住那人刚欲踏进门的脚，死活不放。
“赤华真人进来吧，不要为难羽之的徒弟。”苏慕那轻飘的声音传来。
男人听见这话明显身体轻颤一下，转头看着地上的昕月，盯着看了许久，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把人踢开，走了进去。
红色衣角从昕月面前滑过，有些淡淡的清香，昕月看着背影，低垂下眼眸，有些难过。
那人就是使得师尊百年来沉寂孤独，心中思念着的师弟吗？
那人就是害得师尊走火入魔，仙力反噬，枫树林尽头赤华阁的主人吗？
他这么强大，她肯定打不过，那若是他要找师尊寻仇，她该怎么办呢。
昕月从地上站起来，听着屋里的谈话声。
“赤华真人早就不存在了，如今来的是仙界弃徒虞子澈而已。”虞子澈一走进屋就毫无情绪波动地说着这句话，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一般。
苏慕扶着床栏，慢慢坐起来，又是一阵咳嗽。
虞子澈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轻声戏谑：“你很快也要变成仙界弃徒了，和我一样！”
苏慕听了这话，气得满面通红，抬起头，瞪着眼前这佯装无辜的面容，颤抖着：“你……”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无力地靠在床栏上，侧过头不去看他，冷冷地说，“你走吧，不送。”
虞子澈仿佛没听见这逐客令一般，拿出一颗墨绿色，泛着幽深绿光，半个手掌大小的珠子，在苏慕面前一晃，又马上收回袖中。
苏慕见了这绿色的珠子，立刻把脸转过来，冲上前去，想要夺下，却差点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幸好扶住了栏杆，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急切地问：“你哪里来的万毒珠？”
“当然是半夏给我的。”虞子澈迅速窜到苏慕面前，弯腰坐在床边，头向下倾，盯着苏慕，“半夏之前把万毒珠交给我，怕她万一救不出来你，便叫我带来万毒珠给你，抑制毒性，你却叫我走？”
苏慕不顾身体羸弱，急忙上前抓住虞子澈的胳膊，央求着：“你们救救半夏。”
“雪灵界三护法，我们当然不会放着不管。”虞子澈把手臂抽出，对苏慕继续说，似是在替半夏鸣不平，“半夏当年被打回原形后又在虚天界里被关了一百多年，一出虚天界就急着再次修炼成人形，再凝结出万毒珠给你解毒，这些年半夏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你呢？你可敢放弃西倾派，放弃自己的仙界身份，放弃一切和她走？”
苏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了一句：“这次来的是凌羽之……”
虞子澈轻笑一声，反问：“那又如何？”
苏慕一时无言，向后倒去，靠着床栏，闭上眼睛。
虞子澈看他这个样子，很是来气，一把将他拽过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
“我……咳咳咳咳……”苏慕被这样一拽，本就脆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咳嗽起来。
昕月想上前去劝小师叔冷静点，但想着两个长辈谈话，自己好像不适合插嘴，就只能原地不动。
虞子澈把苏慕放开，重重地丢在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病危的模样，冷笑着：“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郭信对你百般刁难，一心要除掉你，西倾派早就没你容身之地，你却宁可半夏被抓，也不肯跟她走，可对得起她的情意？”
苏慕被质问得满面愧色，心里绞痛不已，艰难地撑起身体，犹豫了下，恳求的语气对虞子澈说：“救出她……我就跟你们走。”
“明日，去留你自己决定！”虞子澈把万毒珠丢给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昕月靠着门立着，看着消失在天际的红色身影，愣了一会，才想来关心苏慕，转身跑进屋里。
“苏师叔，你没事吧？”昕月刚跑进来，就看见苏慕倒在床榻上，手里抱着一个绿色的珠子，阵阵咳嗽中伴着微弱的哭泣声。
昕月冒失闯进，见到苏慕这个颓废的样子，有些尴尬，急忙转身，轻步走出房间。
昕月继续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里确实思绪漫天，思索着师尊和小师叔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又感慨着苏师叔和那位半夏的事情，才十五的半大孩子第一次见到爱情是什么样子，她想着原来爱情会让人变成这样吗？为了爱情如此真的值得吗？昕月心想自己以后可不要这么傻。
“你苏师叔没事吧？”凌羽之带着莫然回来了。
昕月听见这声音很是惊慌，目光踌躇，内心百转千回，不知要不要说小师叔刚才来过的事情。
凌羽之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刚才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快步进屋。
昕月心虚地跟进去，却听见凌羽之严厉的声音问道：“刚才谁来过？”
“刚……刚才来的人，师……师叔叫他赤华真人。”昕月内心挣扎着，终是不敢欺骗师尊，只得如实回答。
果然如她所料，凌羽之听见“赤华真人”四个字的时候，明显一震，那总是柔和的脸上一抹悲痛浮现，又即刻消散。
“你出去罢。”凌羽之吩咐昕月退下。
待屋里只剩下二人时，凌羽之走过来，将苏慕扶起来，叹息着：“你先用万毒珠抑制毒性。至于明日，我只负责帮郭信守住西倾派，其他的随你了。”
苏慕抬首望着他，似是在询问什么或是确定什么。
“不论做什么，不要给你自己留下遗憾。”凌羽之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起身出去。
其实半夏被流放至虚天界之事，自然是凌羽之做的，毕竟玄天塔认他为主，只有他可操控，所以他一直觉得有些愧对苏慕，但当年苏慕半夏的情形和他与虞子澈的情形太像了，如果不流放至虚天界就是死，至少流放后还有条活路。
“师尊。”昕月见凌羽之出来，马上跟上前去。
“你和莫然在这守着苏师叔。”凌羽之并没看她，向殿旁厢房走去。
莫然看着昕月一脸郁闷的样子，关心到：“你怎么了？师尊又怎么了？”
“没事。”昕月在台阶上坐下，双臂环着膝盖，头沈埋下去。
莫然无奈地叹口气，心想：怎么气氛这么压抑……
倾云殿内，苏慕靠在床栏上，回想着他的这一生。
他的前半生倒是顺风顺水，西倾派甚至仙门其他门派都感叹他是修仙奇才，只等着他继承西倾派掌门之位，百年间风光无限。
直到半夏的出现，他和半夏成亲那天并不知道半夏的天魔身份，仙门之人本就可成亲，就算他娶了夫人也不影响他在仙门的地位，只不过后来半夏身份暴露，一切才发生了改变，他的人生才彻底脱轨。
他是真心爱着半夏的，他可以为半夏放弃掌门之位，却一直没下定决心彻底背叛仙界。
但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半夏被打回原形流放虚天界却无能为力，已经对不住半夏了，如今半夏又因为他而被抓，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做对不住半夏之事，所以终于下定决心跟半夏走，离开西倾派，离开仙界，就当一把仙界弃徒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西倾苏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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