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章 起点（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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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苗心的记忆中，去苗家村学习或者参观的人中洋人还真不少。有些是来看新鲜，有些是来旅游，其中也不泛来学习的。她的洋人学生中老少男女都有，对于一个金发碧眼、浑身汗毛的洋男坐在绣床前飞针走线这种画面，她的印像可谓是极为深刻。
现在这位洋妞站在不远处以好奇的眼神望着她，她也猜测着这洋妞是谁——无非是慕名而来，在婉绣里学习而已。近年来这些事常有，也有不少门户之见比较深的行家觉得这种事并不好，最后自家的传统精华全被洋人学去了，再加工制作反卖回来，真是让人不郁闷也不行。
洋妞的眼神自从苗心进来后就没移开过，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般。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还是淡定地该干嘛干嘛，实在是以前习惯了，毕竟从小顶着天才的名声，受到各种“好意”或者“恶意”的注视是常有的事，或者说，从小她已经被锻炼出粗壮的神经，这点点“注视”直接无视即可。
请教问题的小丫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径直带着苗心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叭啦叭啦的讲述了一通自己的问题。她仔细一听，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新手常会遇见的腕力问题，多锻炼锻炼就会得到明显改善，当下就一五一十地对她说了。
小丫头一脸迷惑，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真就继续这样练习下去就行了吗？”
“嗯，练久了，你的手腕习惯了重力，针脚也就不会乱了。”
“哦……”小丫头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表情。
她早上听说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技术指导”，就是昨天比赛上绣那幅“画框”的人，立刻产生了崇拜的心理。鼓起勇气去请教，本以为会得到什么类似“秘籍”之类的，如同醐醍灌顶般瞬间领悟什么东西，然后成为生产部的新星……这是她小小的梦想，可是现在这个梦想只能回归枯燥的现实，令她失望不已。
苗心也教过不少人了，一看小丫头的脸就知道她的心思了，本来她当然可以置之不理，“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信不信随你”，但现在领人工钱，不做点什么似乎总觉得对不起那丰厚的薪水——这其中还包括便宜舒服的住宿以及免费的美食。她考虑半晌，问小丫头道：“你练过书法吗？”
“嗯？”小丫头一怔，“没有。”
“如果有空不妨练一下。”
这个建议倒是很奇特，小丫头歪着头可爱状：“为什么？练书法和刺绣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在这儿卖个关子。”苗心微微一笑，对学生适当的吊吊胃口是必须的，“你不信就试试，然后就能发现你的刺绣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小丫头嘟囔着，满脸的不相信，不过出于对乔总的信任以及公司的敬畏还是小心地问，“那就学一般的书法就行了吗？我去哪里学呢？外面的学习班行吗？不知道钱够不够啊……”
小丫头还真是个细心的人，一想就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苗心听得哭笑不得，赶紧阻止她发散的思维：“不用，你来我这儿学就行了。”
“你？”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你还会书法？”
“略懂。”苗心讲了句极装的回答。
小丫头眼中的怀疑之色更浓了，这刺绣的技术指导怎么一上来就指导书法啊？是不是搞错方向了？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多说，只是乖巧地道：“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下班后嘛。”苗心可没有想那么多，这种额外练习怎么能占用上班时间。
一听要占用下班时间，小丫头更加不情愿了，可是又不好反悔，只得噘着嘴问：“去哪里练？”
“来我办公室就行了。”苗心这才发现有个办公室就是好啊，干点什么私事都不用在别人的眼皮下，“你直接来找我。”
“好。”这声音拖得老长，显然小丫头并不高兴，却又不好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抗议。
苗心也不多说，笑了笑就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声并不纯熟的中文唤住了脚步：“苗小姐。”
洋妞果然是认识自己的……苗心一边这样想一边笑眯眯地转身：“什么事？”
“你好，我叫爱丽丝。”这介绍十分中规中矩，“你就是苗心小姐吧？”
“我是。”心中暗自吐槽“多此一问”，苗心脸上还是笑眯眯地答着，“有什么事？”
“我想看一下你的绣品。”
“呃。”这个回答实在太过直接，不过非常合苗心的心意，她最讨厌的就是上来磨磨唧唧半天不表明来意的，“我现在手头没有，过段时间有了绣品再给你看行吗？”
“你现在可以绣吗？”没想到洋妞还是个急性子。
苗心呆了呆，抓抓头发：“这个，我现在手头没有工具。”
“我这儿有。”洋妞随手一指，果然，生产部里到处绣床和针线，本来嘛，这里就是刺绣的地方，苗心这个借口实在找得不太适合。
无奈之下，她只得在曲业戏谑的视线中走到最近的绣床前，摆好姿势，开始刺绣。没想到，盯着绷好的绣布半天，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以前她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大多出现在某段时间练得猛了、大脑透支过度的情况下。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现在离比赛才过去一天，她的心思还在回味昨天比赛时争分夺秒的气氛，回不过神来。此时要她来刺绣，就像让一个跑了铁人三项的人再去长途跋涉一样，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上都及不过上啊。
洋妞见苗心坐在绣床前半天也不下针，一开始还以为她在酝酿，十几分钟后还是不动，她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了，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噢，没什么，我不知道该绣什么了。”
洋妞满脸不解：“就绣一些你平时绣的呗。”
“我……想不起来了。”说这话时苗心都在苦笑，也知道自己这解释实在奇怪得很。
生产部所有人都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个绣娘说自己想不起来该绣什么了，那是不是该退休了？这次乔总不会是看走眼了吧？也有些昨天去大赛参观过的，已经开始怀疑昨天的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也许那幅绣画经过调查根本不是这人绣的，所以才被取消资格的？
种种传闻一瞬间就在婉绣整幢大楼里飞舞起来，汇集成各种各样的八卦散播到各个部门。苗心对这些一无所知，也懒得去管，向那洋妞道了个歉后就离开了生产部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曲业跟在身边，不无担忧地问：“老大，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想不起来绣什么了？你病啦？”
“病什么啊，就是昨天绣狠了，今天没状态呗。”
苗心大概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曲业一听，这才放下心来。他刚刚找了颗大树抱着，可不想眼看着这大树突然就枯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一叹，唉，堂堂男子汉，居然沦落到靠女人讨生活，实在有辱气节啊。不过，转念一想，气节不能当饭吃，至少他现在的生活比以前的偷鸡摸狗要好多了，堂堂正正做人、上街也不怕见警察，至于“男子汉的尊严”这种东西嘛，以后还可以寻找机会慢慢讨回来，反正他最落魄的一面苗心都看过了，还怕什么？
不对，我为什么要怕在苗心面前出丑呢？
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曲业一边把冰淇淋包装扔进垃圾箱里，正准备追上苗心，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别扭的中文：“苗心？苗心，等一下。”
苗心这时候正在神游太虚呢，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前走，还是被曲业捅了下腰眼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跑来的爱丽丝：“啊？”
“你没事吧？”
她一笑：“嗯，没什么事。”
“如果累的话，可以泡一壶安心茶喝，是当地特产。”爱丽丝的表情十分认真，“我喝过，对恢复精神有很大用处。”
被一个洋妞建议多喝当地特产，苗心只剩一付哭笑不得的脸了：这都谁跟谁啊？
不过，人家表达关心，她当然要好好接受：“嗯，我会试试的。”
爱丽丝接下来说的话却太令她吃惊了：“绣得太多有时候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就像一个画家突然不会画画了。我以前也经常这样，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苗心这才正眼看向这位名叫爱丽丝的洋妞，一头金发如同瀑布般搭在肩膀上，蓝汪汪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有点发绿，闪烁着坦率的神情，高鼻白肤典型的白种人。这样一个洋妞喝中国茶、绣中国刺绣还传授自己的刺绣经验，真是有点诡异的感觉。
苗心突然好奇起来：“爱丽丝，你学刺绣很多年了吗？”
“当然。”爱丽丝一挺傲然的胸部，“有十年以上了！”
十年！
这个数字着实令苗心吃了一惊，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你是来这儿……学习？”
“不。”爱丽丝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是生产部的部长。”这个回答给苗心带来的震慑还没结束，她又爆了一句更石破惊天的，“也是乔阿姨的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章 起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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