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奇缘》听风诉晴

2、凤凰于飞

　　2.

　　丹朱眼巴巴地盯着我看，小样儿还挺委屈。

　　我不耐地瞪了他一眼：“别妨碍我。”

　　他的凤眼闪亮，猛地摇头。“绝对不妨碍，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爱跟就跟吧。我深知这只凤凰看上去软弱好欺，其实十分执拗，一犯了犟那可是谁也治不了。大哥在外头拖延不了多久，我得尽快找到计蒙神君藏酒的地方。

　　然而我又找了一圈，依然毫无线索，不免有些焦躁。

　　丹朱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袖子：“雅雅，你在找什么？”

　　“别吵！”我仔细地看着石屋里的每个角落，包括水草。大哥白苏已经暗中传音给我，说他快顶不住了，让我快点儿。

　　丹朱默默地低下头，在满地的白螺中拾起一只体形特别大的，放在耳边敲了敲。“雅雅，这只白螺又大又白，是不是很好看？”

　　“你就不能别打岔——”我愣了愣。

　　白螺壳底部的图案很有些特别……

　　我上前，将白螺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放在耳边听了听。“是收容咒。这白螺里有东西。”

　　白螺底下的图案，是灵咒留下的记号。还有什么东西能被计蒙神君藏在白螺里？一定是他一百年才酿得一坛的“相思风雨中”。

　　我松了口气。

　　丹朱讨好地贴过来：“雅雅，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应该没错。”

　　他满眼期待，似乎等我夸他。

　　我沉吟片刻。“歪打正着，也算你的本事。”

　　他的眼弯作半月弧，唇角翘得老高，使得整张脸生动了不少。凤凰族人的相貌在山海界中也是出了名的好，平心而论，这只凤凰的确长得挺俊美，但无论怎样的美男子也经不住俗艳打扮的糟践……

　　我不忍再看他那一身花花绿绿，将白螺妥帖收好，跟大哥白苏通了气让他准备收工。大哥显然松了口气，悄声对我传音道：“计蒙已经怀疑我了。”

　　我纵身游上水面，重新又变成壁虎，抖了抖身上的水，爬上岩石。丹朱跟在我身后，见我的壁虎扮相，略一犹豫，变成一只彩色壁虎。

　　若不是因为壁虎的腿短，我还真想蹬他一脚。

　　“你就非得那么显眼不可么？”我咬牙切齿。“计蒙神君又不是傻子！哪儿有彩色的壁虎！”

　　“可是——”他委屈。“只有一种颜色，好丑。”

　　我恨这只蠢凤凰。

　　他大概是看出我很有些意见，无奈地甩了甩尾巴，化作一身黑。

　　“蜥蜴？”计蒙神君的声音犹如在我耳边响了一道雷。我动也不敢动，恨不得用眼神把丹朱千刀万剐一番。

　　计蒙神君低头看了看，大概有些疑惑。“那么小的蜥蜴？”他一定是看见了之前丹朱变色的过程，以为他正是一只变色蜥。

　　所幸计蒙神君也没上心，望了望便又潜下了水。周遭的风雨骤停，恢复了一片平和。

　　偷了人家东西，自然不能在这儿久待。我赶忙显出身形来驾云，飞快地离开了漳水，准备去昆仑山跟大哥会合。丹朱化作一只五色鸟，与我并驾齐飞，一面飞，一面还兴奋地大声嚷嚷道：

　　“雅雅，我一直想跟你凤凰于飞来着……没想到在今天实现了！你看，我们两个是不是很相配？”

　　我冷着脸，看也没看他一眼。“没人会觉得一只鸟跟一个人看起来很相配。”

　　他微愣，居然忘了扇翅膀，猛地朝下坠去。我一惊，连忙抛出九尾刺。九尾刺化作一团白练，将他拉了回来。

　　“你不是鸟么？！”我忿忿。“居然还有鸟不会飞？你难道想成为世界上第一只因为不会飞而摔死的鸟？”

　　他恢复了人形，呆呆地望着我，突然欣喜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雅雅还是关心我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这只自作多情的聒噪鸟给敲晕过去。奈何我这行云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实在扛不动一只晕鸟。

　　大哥在昆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见我驾云落地立刻迎上来：“雅雅，得手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丹朱已经降落到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大哥面前笑嘻嘻地躬身道：“大哥，妹夫来了。”

　　大哥呆了呆，大概没反应过来这只凤凰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举起九尾刺佯装要刺，丹朱脸一白，捂着脑袋重新化作五色鸟逃走了。

　　我向大哥解释了经过，他却更加疑惑。“凤凰不是最怕水了？他怎么还敢下漳渊？”

　　我一愣，别开眼。“谁知道他去那做什么？”

　　总之绝对不是为了帮我。这只吊儿郎当的凤凰哪会真那么好心。

　　我和大哥上昆仑山找白泽姨父和离火姨姨讨了一杯元丰露喝，逗留了好一阵才回了洛阳的家。娘亲站在门口，脸色发青。爹爹站在她身后，朝我们做口形道：“你们惨了。”

　　爹爹是只九尾天狐，号称三界第一美人，是外人口中闻风丧胆的天魔白略。只可惜碰到娘亲时，他这只天魔也只有俯首贴耳的份。娘亲原本是天界七曜星君中的水曜辰星，与爹爹经历了好些波折，跨越两世才最终成就夙缘，生下我和大哥这一对孪生兄妹。

　　一个是狐狸，一个是星君。我跟大哥时常困惑，我们究竟算是颗星星呢，还是算是只狐狸？抑或是星星狐？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娘亲很生气，后果极其严重。

　　我缩了脖子，把大哥推到前头。大哥抖了抖，步履艰难地迎向娘亲：“娘——”

　　娘指掐莲诀朝大哥头上一点，大哥的耳朵蓦地拉长，蹦成一对狐狸耳。娘顺手一牵，扭住大哥的右耳拉了过来。

　　大哥呲牙咧嘴，显然很痛。我心中默念：大哥，苦了你了……

　　“你们这两个小狐狸崽子！”娘怒目而对。“说！刚刚去干了什么事儿？”

　　原来我们回家前不久，计蒙神君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说大哥冒充离火神女，偷了他的龙珠。

　　我震惊，连忙将怀中的白螺拿出来，解了附在上面的收容咒。

　　一颗圆润莹亮的珠子滚了出来。我晃了晃白螺，里头根本没有我要的酒。

　　原来白白忙了一回，竟然偷错了东西。

　　娘亲怒不可遏。“还真被你们给偷了？白雅，你给我过来！”

　　我抱住头，飞快地躲到爹爹的身后，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爹……”

　　爹爹朝娘亲赔笑道：“苏苏，别生气，生气多伤身。反正现在两孩子都认了错，龙珠也拿到了，不如我们先搞清楚原因好不好？”

　　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宠这两小鬼！瞧瞧现在，惹出大祸了！”

　　爹爹把我从身后拽出来。“快老实交代，究竟为什么要偷龙珠？”

　　我低头，咬着唇没说话。

　　大哥连忙替我说话：“雅雅是想要计蒙神君的酒，没想偷龙珠。”

　　爹娘都有些惊讶，不约而同地转向我。

　　为什么要偷计蒙神君的酒？

　　只为了一个人。当然，这个原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娘从地上捡起那颗龙珠，龙珠的颜色由初时的明亮变得黯淡。爹的神情微变，皱紧了眉。“糟糕。龙珠离了漳水，又失去了白螺的保护，灵气已失。即使还给计蒙神君也不成了。”

　　“有办法可以恢复么？”娘神情凝重。“若没有这颗龙珠，计蒙神君的修为会大打折扣。”

　　“唯有烛音之涎可令龙珠重得灵光。”

　　“烛龙？”娘惊讶道：“章尾山那只烛龙，不是早被白泽给除了么？”

　　“钟山还有一只。”爹揉了揉我的头发。“看来又要劳烦你家爹爹我出马了。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从不让人省心。”

　　“不。”我摇头。“爹，娘。让我自己去吧。”

　　爹娘一脸惊讶，连大哥也张大了嘴。

　　从小到大，爹爹不知替我收拾了多少烂摊子。然而这一回闯了祸，我却不想再躲在爹的身后。我希望能成为敢作敢当的白雅，而不是天魔白略的顽皮小女儿。

　　只为了他，为了那个人，我想成为他心中独立张扬的存在。

　　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雅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