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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局中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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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顾云臻有所反应,阿萝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又迅速地将他拖入正殿的神台下。
“请进。”阿萝整了整衣衫,扬声道。
片刻后,绿衣女郎披着蓑衣走了进来,她看见阿萝,愣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阿萝羞羞答答地站起来,道:“公子救了我,让我跟着他,免得再遭那刘全的毒手。”
绿衣女郎赞许地点了点头,她除下湿漉漉的蓑衣,环顾殿内,问道:“那位公子呢?”
“他去寻柴禾去了,您请坐,小女子要拜谢您的大恩大德。”阿萝款款拜了下去。
绿衣女郎忙伸手将阿萝扶了起来,她在火堆边坐下,待感到暖和了些,摇了摇手中的水囊,刚一蹙眉,阿萝将顾云臻的水囊递了上去,道:“您喝吧,外面正下着雨,也没地方找干净的水。”
顾云臻惊骇不已,奈何发不出一丝声响,心中连天叫苦。
耳听得那绿衣女郎发出痛苦的呻吟,怒道:“你……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阿萝得意地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害你?不过几滴□□罢了。”
绿衣女郎大怒,手中软藤马鞭急速挥向阿萝。阿萝扭腰避过,笑道:“姐姐切莫运气,否则这□□会发作得更快。若是没有男子与你交合,你会真气爆裂而亡的。”
绿衣女郎目眦欲裂,团身而上,马鞭抽得满殿尘屑纷飞。阿萝一味与她游斗,并不正面过招,绿衣女郎步伐渐渐凌乱,体力越来越不支,终于倒在了地上。
她面色潮红,喘气不已,蜷曲在地上不停地颤栗。阿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道:“谁叫你这个时候撞上门来,险些坏了我的好事!”见绿衣女郎哆哆嗦嗦地挣扎着往前爬行,要到行囊中去寻药,她笑道,“姐姐就别费心思了,这□□若没有天下至阴至寒之物,是万万解不了的。”
她又掩嘴而笑:“唉呀,倒忘了这里还有位少年郎,配你也不算差。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小纪阳侯,姐姐且等等,等我玩够了,也让你享用一番,才不负你先前援手之德。”
说罢,她俯身从神台底下将顾云臻拖了出来。然而刚松开手,她“啊”地尖叫一声,软软地倒在了绿衣女郎身边。
顾云臻撑住神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压制住不停翻涌的气血,盯着阿萝,大口喘气。
他被阿萝塞在神台下,□□如滔天浊浪,一波接一波,令他全身仿佛就要炸裂开来。但他发现每一次□□狂飙后,丹田内那股阴寒之气就会升涌上来将其遏制住,及至听到阿萝那番话,他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曾服过天下至阴至寒的蛇王之胆,遂潜心运气,用至纯至阳的内功引导着那股阴寒气息行遍全身经脉,慢慢将那□□的药力驱了出去,同时也冲开了被制住的穴道。
他走到阿萝身前,恨声道:“谁派你来的?”
阿萝眼中闪过惊恐,紧闭双唇,并不吭声。顾云臻想起她先前提到的“侯爷”二字,心中疑窦丛生,厉声道:“侯爷是谁?武安侯吗?还是镇海侯?”
阿萝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她眼波盈盈地看了看顾云臻,忽地扬起右手,掌心爆出一团幽幽蓝光。
顾云臻就地急滚,避开这蓬突如其来的暗器,再直起身来,已不见了阿萝的身影。他追出庙外,外面暴雨倾盆,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想来自己真气未曾完全恢复,所以才没有彻底制住这阿萝,此女奸诈无比,贸然去追,只怕又会中了她的圈套。
他回转殿内,扶起那绿衣女郎,关切问道:“你怎么样?”
绿衣女郎目色迷离地看着他,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这一个微小的动作,险些令顾云臻体内的燥热又要翻将上来。
绿衣女郎攀上顾云臻的脖子,喃喃道:“给……给我……”
顾云臻慌得大叫一声,想要将她推开,她却缠住了他的腰,痛苦万分地躬起身子,喘道:“救……救救我……”
顾云臻不禁手足无措,这绿衣女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显见是位侠肝义胆之人,眼睁睁看着她经脉爆裂而死,他于心不忍,可要他迈出那一步,却是万万不能的。
绿衣女郎趁他发怔之时,又缠了上来。她吹气如兰,在顾云臻耳边慢慢地厮磨着,想是还有一分神智,她秀美的脸痛苦得有些扭曲,断断续续地颤声说道:“求你……救救我……我不会怪你的……事后……为妾为婢都心甘情愿……”说着将手伸入了他的衣袍。
顾云臻只觉全身的血液又要沸腾起来,他一咬牙,骈起双指,点上了绿衣女郎的膻中穴。绿衣女郎一僵,再也不能动弹,然而她状极痛苦,额头汗珠不断地往外迸。
顾云臻退后两步,郑重地施了一礼,道:“姑娘,在下绝不能趁人之危,即便你愿意在事后嫁给我,但我已有了心上人,今生只愿与她厮守,若行此苟且之事,万万对不住她。在下尽力而为,结果如何,便听凭天意吧,大不了我顾云臻一命赔你一命。”
说罢,他从那女郎的行囊中找出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随着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顾云臻迅速地将手腕贴到了绿衣女郎的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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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逝去,暴雨收歇,破晓的阳光从殿顶的天窗照射进来,绿衣女郎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的样子,待看到顾云臻关切的眼眸,她回忆了片刻,“呼”地站起,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拱手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说罢,面颊红得似要滴出水来。
顾云臻忙摆手道:“我也没做什么,你不必谢我。”他回想起昨夜诸事,心中十分后怕,却也连呼庆幸。
绿衣女郎见他坦坦荡荡的,也收起了忸怩之态,犹豫片刻,问道:“公子,您真是顾小侯爷?”
“正是,在下顾云臻。”
绿衣女郎“啊”地一声,郑重行礼:“定川寨姜媚,拜见小侯爷。”
西疆横山一带,大小寨堡上百座,有汉族的,也有蕃部的,皆依据祖先盟誓,听从顾家号令。顾云臻见她竟是定川寨的人,不禁有些小小的惊喜,忙问道:“你是定川寨的?怪不得先前就觉得你说话带有横山口音,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瞒小侯爷,我此行是要往纪阳府探望多年未见的舅父。”
顾云臻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正要往纪阳府去。”
二人便出了破庙,结伴同行,十余里路程下来,越说越觉亲近,待行到一处小小山丘,姜媚微笑道:“小侯爷昨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您不嫌弃,与姜媚结为结义姐弟可好?”
顾云臻敬她侠义心肠,加之他没有兄弟姐妹,经常羡慕别人家手足情深,遂点头道:“求之不得。”
当下二人翻身下马,撮土为香,指天立誓,结为八拜之交。
二人直起身来,姜媚道:“姐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贤弟不要介意。”
顾云臻忙道:“姐姐有话请说。”
“贤弟身份贵重,若被我家中长辈知道咱们相交的事,不定生出什么心思来,还望贤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顾云臻本就觉得昨夜风波事关义姐清誉,不便向他人启齿,自然应了,二人相视一笑,对□□之事再无介怀。
姜媚又叮嘱道:“那阿萝究竟是何人所派,贤弟只可暗中查访,以免打草惊蛇。”顾云臻也觉这事不便声张,便应了。
二人席地而坐,用着干粮,顾云臻向姜媚请教横山现况,姜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顾云臻获益匪浅,更觉这位义姐可亲可敬。
闲聊间二人吃完了干粮,重整行装,准备上马。姜媚扶着马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冒昧问一句,不知贤弟的婶子,是哪位大家闺秀?”
顾云臻检查着马鞍,随口答道:“小叔叔未曾娶亲,我哪来的婶娘?”
姜媚一怔,旋即叹道:“想不到顾侯爷如此痴心,这么多年过去,仍没有忘记亡妻。”
“亡妻?”顾云臻险些叫了出来,“姐姐是不是弄错了,这话从何说起?我小叔叔可从未娶过亲。”
姜媚满面惊讶之色,她怔了片刻,叹道:“原来贤弟一直不知晓?想来是了,那时候贤弟还小,又远在京都,当时又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事后无人提及也是有可能的。”
顾云臻满脑子疑问,再也按捺不住,索性又原地盘膝坐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姐姐详细告知。”
姜媚也坐了下来,她面露追忆之色,叹道:“那一年我才十五岁,不怕贤弟笑话,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而您的小叔叔顾宣顾侯爷,那时候号称麒风公子,统领西路军的精锐麒风营,英武不凡、威震边疆,横山大小寨堡之人莫不景仰。我们寨子里的姑娘提起他便要脸红,后来听说他要成亲了,姑娘们的心碎了一地。可饶是如此,我们还是偷偷跑到熙州城去看热闹,但那一天……”她打了个寒噤,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一天怎么了?”顾云臻忙追问道。
“那一天……”姜媚看了看顾云臻,犹豫了好一阵,才缓缓道,“是元康四年的三月二十四,算起来,就快整整八年了……”
三月二十四。
顾云臻心中轻轻“咯噔”了一下。
三月二十五,是他爹顾显的忌日。
耳中听得姜媚在细细述说:“那一天,熙州城十分热闹,张灯结彩,老侯爷为幼弟主持婚礼,与民同庆,下令将城门都打开,成千上万的人涌进了熙州城。可就在当晚,婚礼刚成,凉国人便攻了进来。后来听说,他们的细作趁着举城欢庆的时候混进了熙州城,里应外合,西路军猝不及防,老侯爷带着精锐撤出了城中。老百姓纷纷往城外逃难,不知踩死了多少人,我也跟着大家往外跑,混乱之中,听人说麒风公子的新娘子被凉国人杀死了……唉,再过了几天,我们又听到了老侯爷战死在黑风峡的消息。”
顾云臻听得呆住了。这些年,他只知道爹战死在黑风峡,却不知道小叔叔原来在西疆成过亲,而熙州城破之时,正是他的大婚之日。如此重大之事,小叔叔为何只字不提?若说是他的伤心事,所以不愿意提起,又为何旁人也从来不说?
他不禁心生疑云,道:“姐姐所言是真?”
姜媚笑了笑,坦然道:“这件事,熙州城、横山各部许多人都知晓,贤弟日后若是去了西疆,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