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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别来无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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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照亮了几乎整个戕城的最北面，鲜血染红的第一楼此时像个悲烈的壮士突兀地挺立在这儿，谁曾想过也许在一片寂静的戕州城内，偶尔夜起的老百姓，也只会当是睡梦里见了最最漂亮的火烧云。
火光绵延连到天边，而天边和这块寂静的天空下，终于落下悬挂已久的漫漫大雪。
第一片雪花落到关小康肩头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他们脚下，而老夏仍旧是沉沉地站立着，别说动，似乎眼睛也没有眨。关小康终于知道自己见到活生生不怕死的人了！于是他简直激动地大叫起来。
神经病！你不要命啦！这里钉死了你姘头不成！
他不光骂，还终于松开了紧箍住莫干北的手整个人跳过去要拽着老夏走。但老夏的双腿就像在地下生了根，任他推也好拉也罢，怎么也无法撼动分毫。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忍不住问候夏家祖宗，门外边莫干北被浓烟呛得拼命咳嗽的声音促使着他再将夏家祖宗问候了一遍。
“娘子，你不用等我了，自己先下楼去罢！”
一把钢刀猛向他砸过来，他头一偏便已躲过。再回头去看外面时，被气糊涂的莫干北果然跑得不见踪影。
关小康一边感到心安，一边又为自己真个被抛下哀怨难过。不过这都只是那一瞬间的感想而已。一瞬之后，表情还哀怨着但双手已凌厉爆发的关小康直击向老夏。老夏仍旧是死鱼一样的眼睛，但整个人已然灵活起来，他们斗成一团难分难解，关小康很快便发现跟眼前这个人赤手空拳地对垒，实在是比每天劈一千块砖，炒十个时辰铁砂，更更痛苦难当的事。
来了来了，自己不平凡倒霉的命运果真又来了……
正在想也许真要英年早逝命丧于此时忽听嘭地一声，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巍巍然宛如战神临世的老夏突然委顿，整个人向后倒下。
他下意识想去拉上一把，但下一刻里老夏已平稳落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那个人怀里。那个人对着他露出一个乱糟糟又暖哄哄的笑容：
“好小子，快走吧。”
***
老夏醒了。
关小康围着穿戴整齐却木然坐在桌子旁的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这个人的确醒了。
可是却又不像是真醒了。
其试验如下：
老夏。
嗯。
你不是说躲避仇家，内力尽失了吗？
……
老夏。
嗯。
那个「无情」，你说会是神捕府里的无情吗？
……
冯楼主呢？你进房之后，有没有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
别误会，他并不是失业之后就想改行当捕快了，他只是想就目前的问题，跟自己的半个朋友半个师傅交流交流而已。可是显然的，老夏人虽然是清醒了，但他拒绝着跟任何人做思想上甚至言语上的交流。
关小康再次败下阵来。
追命于是过来了。
在追命进入老夏所在的房间之前关小康再次跟他确认：
崔大师……
你叫我崔大哥就可以了。
是是，崔大哥……
有话请讲。
你说他中了摄心术，现在真的没事啦？
当然。摄心术是利用对方的弱点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但是同一个弱点，只能运用一次，刺激过后，就算对方仍戚戚焉，却断不会再轻易丧失神智了。
可是他现在的状况……
小关。
啊？
没什么。
这样笑笑解释着的追命突然伸手摸了摸关小康耳边翘起的头发：
我只是想跟你说，那个要缝住你嘴巴的人，好像刚刚跟我一起过来了。
“关小康！！”
先是莫干北咬牙切齿的大骂，然后求饶声讨好声嬉皮声，欢快活泼地迅速远去。
追命很认真地看了旁边无辜被踢上一脚的老树一眼，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追命看着老夏的眼。
可老夏半耷拉着眼皮，只漠然地看着他的脖子。
追命似乎说了很多。
可老夏仍是看着他的脖子，他看到他围了坎肩的脖子上，喉结因为他时快时慢的说话声而上下滑动。
追命终于明白了，他好像真的不愿再醒过来。
所以放弃吗？放纵他？饶了他？
在追命一日赛过一日清晰的记忆里，这个人永远是宽厚包容里多一分宠溺地对着大家笑，任性的自己、骄傲的无情、孤僻的冷血，大家都在他正直又护短的不变表情里日益去接受、去习惯、去……依赖。
那么既然他护了自己十年，似乎自己放纵他这一次，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追命再次叹了口气，然后的，他站了起来。
老夏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由于追命起身的这个动作，他半耷拉着的眼光落到追命系了翠绿腰带的腰间，而原本自然垂放在腰间下方的那只手，突然扬起来。
骨节分明的右手携破空之声以迅雷之势直对着他面门掌诓而来，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得到这一掌之后自己会洒落多少血迹。
然后“啪——”地一声，他震了。
这一巴掌没有落到他的脸上。
但它的确落到脸上了，血迹也的确落了下来。
他终于站起身来，他苦笑着：
“这又是何必……”
追命半边脸红肿着，可他的笑容仍然跟两年前一样真诚而明媚，他确认着眼前的这个人，尽管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痛苦，但他的眼神已明亮，伛偻了太长时间的后背，也终于伸展笔直。
追命对着这样的他扬了扬明晃晃的笑脸：
“二师兄啊，别来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