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贪欢》月小殇

13、善意

　　戏班子似乎一早接到接到消息，全体恭谨的站在门口迎接九王爷的侧妃不说，昔日乱糟糟的院子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每个人还特意换上新衣。

　　青裙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愣了愣很快在脑中作出结论，将此归结为他们一定也很想她，随即不掩一脸欣喜，朝班主甜甜一笑：“班主，我回……”

　　岂料青裙才上前一步，班主就似触碰了什么禁忌般急急退了好几步，单膝跪倒：“九王妃折煞草民，草民何来的能耐让王妃如此称呼。”

　　这一跪让青裙顿时像是从头被浇下一盆冷水，把一腔呼之欲出的喜悦硬生生压掉七分。

　　班主言行之间的淡淡疏离，青裙一抬眼就在戏班每个人眼中都找到了，包括面容温和的沈东篱，以及妹妹青衫。

　　青裙挤着僵硬的笑，在一大堆人的簇拥下巡视了戏班子的变化，而后由着下人安排，吃了一顿虽然围着所有人，却静默十足的午饭。

　　青裙不看也知道，身后一字排开的丫鬟家丁，便是症结所在。

　　青裙顿时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皱着眉头放下筷子，可一见她停下，一桌子的人也纷纷打住动作，不敢再吃。

　　“这饭菜不合王妃胃口吗？”班主见状小心问。

　　“不是，我——”青裙向来不会使唤人，回头看看那些丫鬟家丁，这到嘴边话还是给吞了回去，摇头笑道：“我只是有些渴了。”

　　话音落，续香已经端了茶上来，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是王妃，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听你的，为何不敢说出来？”

　　青裙不知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还是续香的眼睛太刁，微微有些诧异，拽紧手指仍是提不起足够的胆量。

　　续香似乎早有意料，笑着摇摇头，直起身回头走了两步，朗声道：“王妃说了，想与自家人说说体己话，你们到门外守着便好，别扰了王妃兴致。”

　　“是。”丫鬟家丁们一听吩咐，便悉数退出门外，比青裙想象的竟要简单得多。

　　“奴婢先告退了，王妃若有吩咐，随时唤一声便好。”续香笑着说，起身便要退下，还没迈出步子，就听青裙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孩子，一颗心还真是纯粹。

　　“丫头还是跟从前一个样嘛，哈哈，看上去胆大包天，其实打心底最不爱欺人。”碍眼的人前脚一走，这气氛陡然就不同了，班主当先开口，笑容一如从前。

　　“是啊是啊，去王府住了这么久，怎么也没见长肉。”

　　“呀，王府的人没欺负你吧？”

　　“谁敢欺负青群，我第一个揍他！”

　　“大师傅你得了吧，看看门口那一圈守卫，难不成你扮个短打武生出去跟人家斗？”

　　“哈哈哈哈哈！”众人皆大笑出声，而青群听到这也不由得捂住嘴扑哧笑起来。什么嘛，不还是和从前一个样。

　　青裙心底正想着，就听大师傅像是放宽心的舒口气，道：“可算是笑了。”

　　青裙顺眼望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关心，出门前想好要说的话顿时就忘得干干净净，眼泪一下浸满眼眶，来不及忍，大颗大颗全滚了下来。

　　班主道：“哭吧，说不出来，不如哭出来。”

　　几个小辈本想劝，听班主这么说，也顿时明白他的心意，纷纷有些心疼的看向青裙。就连东篱那一贯温和的眉宇都皱了三分，不禁从怀里掏出帕子，欲递上前却被班主一把夺过，沉声呵斥：“东篱，你怎么也犯糊涂，青裙现在是九王爷的人，你是要害死她吗？！”

　　“我只是……”东篱略有不解。

　　“你无心之事也会被有心人看去，不管你之前和青裙多要好，现在是万万不能让九王爷知道，否则，会出大事。”班主说的极为认真，青裙亦是牢牢记在心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抬头朝东篱笑笑，心底却知，如果她不努力，他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随后也不知是谁先提了小时候的事情，大家伙便都兴致高昂的说起小时候的事来。
　　人其实都是顶聪明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是不是时候说，都想得一应俱全。

　　很快便到了回府的时间，青裙婉拒众人相送，跨出门才发现，自己想要说的话到最后竟是一个字都没说，这大约就是长大。

　　青裙无奈叹口气，刚跨上马车却听青衫喊着姐姐追了出来，家仆们碍着身份倒也不敢阻拦，一路让她奔到马车旁。

　　“怎么了？”几月不见，青衫倒是活泼大胆的多，青裙见状不禁笑问。

　　“这个，”青衫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上前，道：“迟来的生辰礼物。”说罢，不等青裙打开又一溜烟跑回去，似是想起什么，站在门口回头朝她喊：“姐姐，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

　　青裙鼻头一酸，也顾不上问是否可以答应，使劲点了头。青衫见状，开心的招招手，便蹦回院里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去了。

　　三个月前，她也这样无忧无虑，又岂会想到变化只在一夕间？

　　青裙心底难过，忍不住想再多看几眼，续香却放下车帘，命人启程回府。

　　青裙虽是无奈，也明白续香的狠心到底是为她好，抿抿唇并未多言，只低头打开生辰礼物，细长的锦盒里，赫然装着那支白玉簪。

　　青裙扑哧笑出来，紧紧拽着簪子，心底的不安似乎也都渐渐淡去，隔了许久才往簪头的兰花看去，细小的花瓣上还刻着她的名字，那熟悉的字迹一眼就可认出出自谁人之手。

　　回到府里，青裙就迫不及待要续香替她戴上簪子，美滋滋的表情收也收不住。

　　“王妃真是心疼妹子呢。”续香轻轻笑，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依言而行。

　　“续香，这簪子是是东篱送的，不是我妹妹。”青裙回过头，目光如水般盯着续香。

　　“那个，少年？”续香眼里满是意外和惊诧，顿了片刻才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需要你，就会完全相信你。”青裙站起来，一字一顿道：“你和我，必须站在同一边。”

　　“必须？我凭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会给你想要的。”

　　续香很想嗤笑她的天真，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戏子，居然敢口出狂言。然而青裙的眼睛坦坦荡荡，竟是纯粹的让人无法拒绝。

　　续香点头，说：“好，你不会的我来告诉你，我要的，就由你来给我。”

　　青裙弯眉笑起，还是那副单纯至极的模样。续香想，也许没有心机才是最好的心机。

　　不出所料，当晚九王爷果然问起簪子的来由，青裙大大方方摘下来给他看个究竟，道是妹妹送的，还刻意寻人刻了字在上头，是件大宝贝。

　　九王爷笑着揉她脑袋，第二日，便派人送来一匣子的珠宝首饰，并下令准许青衫随时进府。

　　这样的恩宠，无时不刻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而青裙，轻柔的将它们悉数化开，似全然不知情，随后轻柔的踏进九王爷心底。

　　青衫还如小时候一般爱粘着姐姐，又对于富贵人家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寻的空，总会来见姐姐，次数多了，姐妹二人说些悄悄话也无人会以为这不妥。

　　而悄悄话的内容，却无人知道永远只涉及一个人——沈东篱。

　　“御史台黄大人近来正欲招收门生，可以让东篱去试试。”

　　“哦，守门的不让进去？我还道黄大人乃爱才之人必不会冷眼相向，才让东篱前去，却忘了爱才之人底下还有爱财的小人，谓小人以金银，倒失了自己的风范，不如让黄大人亲自去要东篱。”
　　“续香，替我查查黄大人何时会来王府。”

　　“王爷，和黄大人下棋怎么能少得了妾身亲手做的糕点呢！”

　　“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王爷面前，青裙哪敢，青裙就是戏瘾犯了，想央着王爷一起去看戏。”

　　“哈哈哈，这定是要依了你的，黄大人不妨同去。”

　　一切在青裙的只言片语中进行的异常顺利，唯一出乎意料的，约莫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