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歌·神之救赎》沉沦荼靡

19、初章·交流会（5）

　　寥寥落落的盗贼逃过这一劫，其余只留下鲜血满地，横尸遍野。
　　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少有妇人之仁存在，像贝莉安那样悲天悯人的女孩，一旦站在战场上，也一样不会手软。

　　小心拭去‘别西卜的赠惠’上沾染的血迹，重新化为一对黑色护腕，黑蒙兰德才有心情打量这里残余的一切：“啧啧，你们俩丫头下手怎幺也这幺狠？”
　　拉比丝挥挥手召回食月豹：“我可没动手，是小飞做的。”
　　“我也没怎幺动手啊，也就放了几个法术而已，谁知道这些人连躲都躲不过去。腿长在他们身上，能怪我吗？”雅格尼丝看看自己造成的一切，火烤的那些都已经发出肉香，至于被冰冻的……嗯，表情还是很栩栩如生。
　　“这一路除了打架就是露宿荒野。”贝莉安歪头不看这些恐怖的尸体：“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大城市歇一歇。”
　　“不走阳光森林了？”坦恩倒是无所谓，露宿很适合他。
　　“还是别走了吧。”看了三个女孩的面色，黑蒙兰德体贴地说：“树林里蚊虫鼠咬这一路，风餐露宿还有人来捣乱，就算我们三个男生受得了，几个丫头也不舒服。”
　　“贝儿，我们该往哪里走？”雅格尼丝和拉比丝立刻异口同声问。黑蒙兰德这话算是说进她们心里去了，就算能忍受，可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为什幺一定要忍受？
　　“我要找个最舒适的旅店，然后好好洗个澡。”拉比丝嘟囔着说。
　　“我也要，然后找个最好的地方好好吃一顿。”喜爱美食的贝莉安这一阵子都快被烤肉给折磨死。
　　“我只希望我们能乘着马车在康庄大道上行驶，而不是走一段路都得下来披荆斩棘。”
　　连那个身为拥有最强健的体魄的战士的女孩都受不了，更不要提这三个法系的姑娘，知道终于可以去城市之后，立刻一个个唉唉抱怨。
　　坦恩摸了摸脑袋：“那个，是谁第一个提议要走拉肯帝亚山脉和阳光森林来着？”
　　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贝莉安：好像是她吧？
　　贝莉安脸红：“我只想着我们这幺走麻烦会比较少来着，忘记考虑是不是适应了。”
　　“喔——”几人齐齐点头。本来这幺走的确麻烦会少一些，因为他们很隐蔽，可谁让队里偏偏有一个坦恩·拉尔曼，和整个兰蒂斯帝国都是死敌。
　　“反正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和他们玩玩，看最后谁能胜过谁。”黑蒙兰德拍板：“还是你带路，贝儿，先找一个有最舒适的客房、热水和食物的旅店，我们大吃一顿再说！”

　　靠近阳光森林的小镇很是繁荣，其实说小镇，还不如说小城更为贴切，住在这里的人靠着阳光森林出产的东西吃喝，和外界的人交易，几乎家家衣食不愁。
　　也有不少魔法师、战士和大家族的家丁来到这里，在佣兵工会发布信息，收取从阳光森林深处得来的魔核。
　　不过因为大多数都是低级魔核，自然来的人也不是什幺一流角色——至少绝对不是会能认出坦恩来的人。
　　所以几个人都很惬意，照他们自己所说，洗了澡，吃了东西，一人拿着一杯清石露，一边喝一边谈天。

　　“坦恩，和我们讲讲兰蒂斯吧，那个无良导师不肯说，我们总不能什幺都不知道。”
　　坦恩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也对……不过现在的兰蒂斯也许已经不是我知道的兰蒂斯，对于我的话你们也就姑且一听。无论什幺时候，兰蒂斯都不是一个拥有美德的地方，普通人自然可以在这里庸庸碌碌，可如果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拥有常人没有的心机和狠辣——在兰蒂斯宫廷更是如此。”他顿了顿，又说道：“兰蒂斯没有骑士精神，他们所有的骑士不是用钱买来的，就是凭杀人得来的。所以在兰蒂斯，你前一秒碰见的可能是无用的二世祖，后一秒碰见的就是杀神。”
　　贝莉安咂舌：“一个混乱成这样的地方，兰蒂斯还能称为强国之一？”
　　“因为兰蒂斯的领导者不在乎这样的混乱。”坦恩冷冷说。
　　“爲什麽？”贝莉安疑惑不解。不过她始终不是对政事懵懂不知，很快便理解：“因为他们够强。”
　　“没错，兰蒂斯的领导者全部强大到不在乎这些骚动，只要他们想，就能够彻底镇压。”坦恩眼神闪烁，缓缓开口：“我的父亲……就不适合这里。他性格平和中正，韬光养晦，武学天分又低，本应该缓缓淡出政坛，却偏偏成为老国王最喜欢的儿子。”
　　“老国王是？”雅格尼丝试探着问。
　　“我的亲生爷爷，现任兰蒂斯国王的表叔。”坦恩冷笑道：“他们趁着父亲这代实力薄弱，联合了拉尔曼外族，将直系血亲整个连根拔起。如果不是身为魔导师的母亲拼死救护，我也早就成为一堆枯骨。”
　　攥紧拳头，杀亲之仇，夺国之恨，他和兰蒂斯势不两立！
　　“那么，坦恩，你的亲人之中，只有你一个逃出来？”黑蒙兰德谨慎地问。
　　似乎又听见自己奔逃时，被弃之不顾的妹妹在身后痛苦绝望的哀呼，坦恩闭上眼睛，无力地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杀了坦恩，他们就彻底清除了直系王族，以后高枕无忧。”黑蒙兰德看向其他人：“真刺激是不是？这一路的暗杀绝对不会少。如果我是他们，最后的隐患来到我的地盘，当然要倾尽全力，演出一场盛大的腥风血雨才可以。”
　　坦恩自嘲地耸肩：“所以说，如果你们够聪明的话，自从进入兰蒂斯之后就应该离我远远的才是上策。”
　　黑蒙兰德眨着眼睛：“我聪明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笨笨的哎。”
　　“好可怕啊好可怕~”拉比丝作势往雅格尼丝怀里鉆：“我们又要杀人了呢。”
　　坦恩看向他的这些同伴，每个都坚定不移，没有一个有退缩的意思，一如是他们自己义不容辞的事。
　　“笨蛋啊，你们……”坦恩把头撇到一边：“别说我没提醒过，会死的！”
　　“更可怕了哎。”雅格尼丝也惊呼一声，突然正色道：“贝儿，赶紧算算坦恩现在能拍出多少魔晶币，我们好卖了他。”
　　“好。”贝莉安拿出纸笔，正儿八经开始算。
　　“喂！”坦恩哭笑不得，这帮家伙就不能有个正经？
　　几人对视，哈哈大笑。
　　“坦恩，我们来就是爲了历练，比赛是打，这个也是打，难道有什麽不一样吗？总之当是打发时间好了，我们的时间多得是。”黑蒙兰德推开自己面前的水杯：“不喝这个了，大战在即，我们应该喝酒才对嘛。”
　　立刻让旅店侍从给送来一坛好酒，他给每个人倒上满满一杯：“爲了我们即将到来的战斗，干杯。”
　　“干杯！”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却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来到存放马车与马匹的棚子下。
　　“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是往国都去的学生，参加交流会的。”
　　“交流会？这么早吗？不过……如果是去交流会的学生，我们就不好下手了，万一引起国与国之间的纠纷，兰蒂斯王族自然不会保全一个小小的盗贼团。”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难得盯上一只肥羊，难道就这么放弃？”
　　“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高个子的身影冷笑道：“我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哈加洛斯边界线附近，不是那么容易捕捉的。要动手，也得等不引人注意的时候再动手。”
　　小个子立刻心领神会：“我会派人跟着他们的。”
　　“用盗贼，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发觉，会参加交流会的都不是善茬。”高个子抬头往黑漆漆的房间看了看：“我回去召集人手，这里交给你处理。”
　　“是，我会处理妥当。”

　　而在屋子里，黑蒙兰德翻了个身，耳朵动了动。

　　第二天一早，本来说要好好休息几日的黑蒙兰德突然提议现在就上路。
　　“虽然我们出发很早，但这一路的麻烦也会不少嘛，爲了以防万一，还是早点走吧。如果因为路上耽搁赶不上参加比赛，导师会哭的。”
　　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可惜，没几个人相信。
　　“黑蒙，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麽？”精灵和人类相比，眼睛好使耳朵也好使，从他嘴巴里听到的话，自然不能当做平常的话来思考。
　　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等待下文，黑蒙兰德立刻挥手：“我是说真的，虽然我们的那个导师从来就不是好东西，教出来我们这一帮也不是什麽好东西，不过好歹这是带着国家因素的问题，也要给他一点面子嘛。”
　　几个人还是摇头。
　　坦恩道：“黑蒙，你还是说实话吧，这么说的话，真没谁能信你。”
　　“我说的真是实话，我的信誉就那么低吗？”黑蒙兰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
　　“非常低下，绝无保证！”四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黑蒙兰德嘴角抽了抽：“我还真是荣幸啊……”
　　“总之，你要给一个理由。”雅格尼丝一锤定音。
　　黑蒙兰德压低了声音，含糊而快速地说：“给你们理由，不就等于给别人理由？”
　　听清了他的话语，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这小镇应该没有人认识坦恩才对，只这么一天，就有人盯上他们了？
　　不过看黑蒙兰德轻松的神色，应该不是国王派的人。
　　黑蒙兰德拿手指蘸了酒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贼字。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盗贼啊！
　　黑蒙兰德眨了眨眼睛，正主还没来呢，他们倒是被一波又一波的盗贼盯上了，这日子过得还真忙碌。
　　“能不能躲过去啊？”贝莉安低声问。万一他们和盗贼作战的时候被兰蒂斯派来的人渔翁得利了怎么办？
　　黑蒙兰德点点头，这倒是没有问题，虽然盗贼团不会轻易退却，不过他们制造些困难，显示些实力什麽的，让他们知难而退还能做到。
　　毕竟盗贼团求的是财，不会那么不珍惜自己的命。
　　雅格尼丝也蘸了点酒水，飞快在桌子上写道：买凶？
　　黑蒙兰德皱眉，这点不是没可能，兰蒂斯的掌权者要买，无论是谁都只能效命吧？
　　坦恩这时候却摇头：“没可能，不必担心这个。”兰蒂斯的人有兰蒂斯的骄傲，这点谁都一样，要做的事情绝对只会自己动手，而不会假手于他人。
　　“不管怎样，黑蒙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上路吧，免得导师哭给我们看。”雅格尼丝轻声说：“至于其他问题，上路之后自然有办法解决。”
　　“那就上路吧。”贝莉安依依不舍看着这么多好吃的，突然大喊：“给我把你们这里所有好吃的东西全部打包一份！”
　　几人无语，贝儿，再这么吃的话，你绝对会吃成一只小肥猪。
　　贝莉安可不管这么多，有的吃当然吃，不吃是傻子！

　　“他们离开城镇了？这么快……”盗贼头目很快得到消息，眉头紧锁。
　　他们是穿过拉肯帝亚山脉过来的，既然如此，怎么会不多休整两天就走？除非……
　　他当机立断：“告诉他们全部撤回来，不要追了。”
　　“爲什麽？”
　　“爲什麽？用你们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能被派出来参加交流会的是笨蛋吗？发现了端倪之后竟然还主动出城，分明有恃无恐。”
　　从一个不大的盗贼团发展到现在并不容易，无论是自己太疑神疑鬼，还是他们真有真材实料，小心一点总不是坏事。能来钱的办法很多，这种既危险又有后遗症的，还是算了吧。

　　黑蒙兰德计算得很好，引蛇出洞，只可惜那不是蛇，只是一只小老鼠，被吓一吓之后，缩回了洞里，龟缩不出了。

　　<雅利安王都>

　　达诺伊在看书，一如往常。其实一生中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捧起一本书就是一整天——从小时候便是如此。
　　达诺伊是孤独的，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而且他很享受这种孤独。
　　对于他来说，孤独只是一种态度，只要能够自娱自乐，一切都无所谓。
　　可是今天他却有些心神不宁，书看不进去，翻了几页忘了自己前面看的是什麽。窗外突然一阵阵狂风，吹开了本就没有关严的窗子，哗啦啦将书页吹合，最后只留给他一个空白的扉页。
　　达诺伊干脆合上书本，让风清醒清醒头脑。
　　第一次如此烦躁不安，这种心情以前从未有过，就像要发生大事一样。
　　是因为雅格尼丝不在身边？不……雅格尼丝从不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自己也没有捆着她。
　　可是今日，就是异样的躁动。

　　“达诺伊，你在吗？”
　　“在，进来。”达诺伊立刻恢复了冷若冰霜。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雅格尼丝他们的导师巴加兰。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找我？”达诺伊闭上眼睛不看他：“我现在没有空闲理会你，也不想理会你。”
　　“当然，你从来都不待见我，尤其我做了雅格尼丝的导师以后。”
　　“知道就好。”达诺伊不讳言地承认。
　　“也不用这么打击我，你得承认我教导的的确不错。”巴加兰眉飞色舞：“我保证这次比赛之后雅格尼丝会扎扎实实突破大魔法师，不过两年就能达到魔导师的境界！”
　　达诺伊很不想理他，还大魔法师，还魔导师，真以为是他的功劳？
　　“达诺伊，你说，雅格尼丝的界限会在哪里呢？我是看不到，每次想到这点都很兴奋。”
　　“以后还有你兴奋的时候。”达诺伊淡淡道。照这样提升下去，她势必达到一个从来无人能企及的高度，如果巴加兰心脏不够好，也许会乐极生悲。
　　“我相信你说的一定会变成事实。”巴加兰倒是踌躇满志。

　　说了一会儿雅格尼丝的事情，达诺伊心里更烦，烦到有些按捺不住：“说完了吗？说完的话你可以走了。”
　　“呃……”巴加兰有点木，他以为自己以雅格尼丝开头的话，达诺伊会比较喜欢和自己谈下去。
　　达诺伊看着他的脸色，按了按额头：“如果你不想让我更烦躁的话，痛快说到底来做什麽！”
　　“我说我说，就知道你今天不太对劲。”巴加兰嘟囔了一句之后，正色道：“其实是——”
　　“如果是迪加尔校长让你来，你可以闭嘴了。”没等他说，达诺伊又顶上了一句。
　　“当然不是，不是，这件事情和迪加尔校长无关。”巴加兰没忍住又问了一句：“达诺伊，你很讨厌迪加尔校长吗？”
　　达诺伊冷冷回答：“我以为只有幼稚儿童和不长大脑的才有这么强的好奇心。”
　　又被噎了一口，巴加兰强忍着噎回去的冲动：“雅格尼丝也许要出事。”
　　果不其然，这才是达诺伊在乎的，他第一次正眼看向巴加兰：“继续说。”
　　“是这样，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兰蒂斯王族那边有点异动。你知道，和尼丝一起的坦恩·拉尔曼，我刚刚查到他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