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珠帘－孝全成皇后》蕙质兰心

86、传言

　　道光皇帝到来的时候正赶上璎珞在呕吐，承乾宫里一片忙乱，甚至忽略了他这位皇帝的到来。他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接过荣儿手中茶杯，加入到为全贵妃服务的行列中来，亲自伺候璎珞漱口。“又难受了？唉，吐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御医来看看？”他毫不掩饰心疼的夸张。璎珞忙摆手，孕妇的心情百变，她把所有愤恨统统发泄到他身上。“罪魁祸首还不是皇上？！”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道光皇帝不但不急，反而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刚诊出身孕，强烈的妊娠反应就给了璎珞一个下马威。与怀馨儿的时候截然相反，这次怀的孩子简直就是个不把自己折磨至死就决不甘休的恶魔，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喝口水都会吐个七荤八素。夜里睡不安稳导致穿越之后第一副熊猫眼出现了，看着镜中憔悴消瘦的小脸儿，璎珞不止一次暗下决心：等这孩子生出来，非要先打她一顿出气不可。
　　道光皇帝每天处理政务到很晚，可是无论多晚，他都会到承乾宫看过璎珞才能安心。每日午间的音乐胎教更是一日不落。每每此刻，小桂子都会识趣的拉着荣儿指挥伺候的宫女、太监悄然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他和她两个人。静谧、安详，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而他们，也只是一对热切等待着爱情结晶降世的普通父母。
　　静静斜倚在软塌上，看着道光皇帝在雕花窗棂下认真抚琴的侧脸，璎珞的心被某种未知的感觉不断触动着……她不得不承认，与怀着馨儿时的矛盾无助不同，这次的孩子是她满心期待的。现代社会时的闺蜜曾经说过，孩子是生命的延续，如果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就说明是从心底接受了他，把他当成了全部的依托和依靠。他是吗？她笑，身在这泯灭人性和感情的深深宫院，他确实是自己的依托和依靠啊。
　　腹中胎儿适时的踢动把她的思绪暂且拉了回来。璎珞笑着轻拍下肚子，心下是酸楚的感慨，这孩子比馨儿幸福，能同时得到父母的爱。思及馨儿，不得不为腹中胎儿早做打算。孩子出生在帝王家，注定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现在有了贵妃的身份，又有皇帝的万千宠爱在身，阿哥所的那些奴才势必会有所忌惮，不敢对孩子不好，可是又有谁能真正像母亲自己对待孩子那么尽心竭力呢？孩子会不会饿着？冻着？会不会孤独？会不会在需要母亲爱抚的时候独自哭泣？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璎珞时刻被自己猜测的未来折磨着。
　　道光皇帝看出了她的担心，“全儿，让荣儿他们收拾收拾，我们该去承德了。”
　　“今年可以去了吗？”自己怎么将避暑山庄忘记了？璎珞仿佛看到丝希望，她希望离开紫禁城这个是非之地，却又自然而然想到了绵忻。自上次匆匆离开，就再没去过的。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那里一直住下去。”
　　避暑山庄没有后宫的繁文缛节，又能远离后宫女人的嫉恨，既然身为皇帝的他有心呵护，那么在避暑山庄一直住下去也不是不可以的，等孩子生下来，自己就完全有可能像民间母亲那样亲自照顾，想到这里，璎珞欣然应允。
　　她的欣喜，他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再在后宫待下去，真怕她会忧虑成疾。而圆明园因有着馨儿的伤心往事，又恐她触景伤情；好在还有避暑山庄可以选择，虽然那是自己的伤心地……
　　但是世事不可能按照璎珞所期望的那样发展。就在她全心全意安排着承乾宫打点收拾的时候，一则流言喧嚣直上，以最快的速度在深宫各处传扬开来。
　　有人看到承乾宫在夜晚子时被一团红光所笼罩，那往往是有圣君降临世间的祥兆。下至太监宫女，上到各宫主位，生活在深宫中的人一向对怪力乱神之说深信不疑，众口相传的同时，多数人都相信此次全贵妃腹中所怀的孩子必定不是平凡人。
　　璎珞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祥瑞在她看来，却是道催命符。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就像一只刺猬，一有风吹草动就忙把全身的刺立起来，惟恐伤害到自己。这则传言一出，就嗅到了其中的味道。
　　她在第一时间传招了荣海。“可不可以确定我腹中孩儿是个格格？”
　　荣海看她神情凝重，也不敢打包票，“除非等到贵妃生产之日，否则谁也不能肯定。”
　　“那张图表呢？不是说万中差一吗？”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问得愚蠢。“我太大意了，早该做最坏的打算。”
　　荣海显然也知道了宫内的传闻，“贵妃娘娘不必太过紧张，如今您深得皇上的宠爱，天降祥瑞的传闻也许是宫里人为讨好你而编造的。”
　　“讨好？”璎珞苦笑，宽厚的荣海哪里知道后宫凶险。“这简直是要讨我的命啊——”
　　“会如此严重吗？”
　　“这传言分明想要所有人都认为我腹中孩儿是个阿哥，天意所向，生来就有君王之命。纵然生的是位格格，那么我这承乾宫的主人也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女人。荣海哥哥觉得皇后会无动于衷么？”
　　荣海皱眉把事情又想了一遍，不禁吸口冷气，“制造这则传言的人好狠的心机！”
　　“荣海哥哥觉得传出这谣言的是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微臣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皇后。”
　　“为什么？”
　　“皇后要对您不利的话不会等到现在。微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使您生的不是格格，而是位阿哥，恐怕皇后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应对，但那也要等到孩子出生才会实施，断不会是现在，这不符合皇后一贯的做法。”
　　“荣海哥哥怎么有把握？”
　　“皇后不久以前召见过内务府的妇差，想必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已防万一。贵妃娘娘您也该知道，女人在生育过程中会遇到无数凶险，想在接生过程里取产妇和初生婴儿的性命，负责接生的内务府妇差会有许多办法，每一种都能伪装成自然难产的意外，杀人于无形。”
　　“看来皇后对荣海哥哥很信任，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对你说了。”
　　荣海想不到自己的言无不尽惹起了璎珞的怀疑和警惕，忙解释道：“微臣哪有这个本事，内务府妇差的事情是王公公告诉微臣的。”
　　“王公公？哪个王公公？王泰吗？”
　　“是。”
　　“他整天在皇上身边，真难得还能知晓后宫中发生的事情。”
　　“微臣的额娘说过，太监的消息网是最灵通的。”
　　福嬷嬷……想起初入宫时对自己的教导，想起她分析后宫形势与人际关系的头头是道，唉，如果她还活着该多好，自己也不必这么辛苦孤军奋战了。“在这后宫，聪明女人做事是利人利己，愚蠢的女人在损人的同时也要利己。我猜不到制造这个谣言的人会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如今谣言一出，表面上是贵妃娘娘占尽先机，为未出生的孩子增加了一份筹码。实际上却是有人不想皇后放过您，不想让您与皇后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别看荣海平日里少言寡语，如今分析起形势来倒还头头是道。
　　璎珞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如果后宫妃嫔一直没有诞育子嗣的话，大阿哥注定会是皇位的继承人，和妃的娘家不成气候，根本威胁不到皇后一族的利益。这两个女人显然达成了某种共识，皇后一面以储君之礼优待大阿哥，细心维护着与和妃母子的关系，另一方面残酷镇压着后宫妃嫔，不让后宫任何女人再有诞育皇子的机会。知道自己这次所怀是个格格，皇后才会网开一面，最起码能给这小生命降生的机会。如今这种天现异像的谣言一出，恐怕皇后不得不审时度势，重新考虑对待自己的战略计划。
　　是有人想逼迫皇后对自己出手了。
　　是谁呢？！
　　右手无意之中触及左手手腕上的十字架，十字架是进宫参加舞会的英吉利公使夫人玛丽送的礼物，璎珞让荣儿用七彩宝珠串成了手链，一直带在手腕上。她把十字架紧贴在腹部，心中暗道：“上帝保佑我腹中的孩子一定要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