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珠帘－孝全成皇后》蕙质兰心

75、替身（五）

　　晚间只要没被翻牌子，夏雪就会让自己的偏殿噪音声响不绝于耳。
　　常妃身边儿的人过来提醒了几次，碍于夏雪的受宠，不敢强硬。加上被后宫喧嚣直上的血崩旧事渐乱心神，终于盼到了常妃锦文的龙胎不保。
　　夏雪还来不及松口气，寿康宫的大总管翁永贵亲自来请，说是太后娘娘传唤。
　　夏雪换了衣服，随他来到寿康宫。
　　正殿高阔敞亮，水盘承露、冷玉凝霜，如在清凉世界；加上宫殿四角放置有后海冰窖取来的整方冰块，愈发凉气逼人。
　　屋子里只有太后一个人，翁永贵领进夏雪后也退了出去。
　　夏雪偷眼看去，但见太后穿着燕居休息时才穿的平底绣鞋，梳着发髻，一副悠闲的样子。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的直截了当打了夏雪一个措手不及，“叶赫那拉氏，你好大的胆子！”
　　后宫没有秘密，各人的眼线分散在每个扼要的角落，伺机发挥功效，以天下养的皇太后又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夏雪不敢辩解。
　　正僵持间，殿门“吱呀”一声儿被推开，进来的是道光皇帝，看见跪倒在地的夏雪，他没有任何表示。
　　太后挑眉，“皇帝是想为彤贵人说情吗？”
　　“朕已经看了元济的折子，他查的倒清楚。”
　　太后有心回护元济，“女儿的龙胎无端掉了，他这个做阿玛的岂能置之不理？借按摩之际点伤穴位的手段也不是什么难查的。”
　　内务府是天下最黑暗的衙门，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路子走通。宫里暗中流失的宝贝不计其数，那些前朝太妃和不得宠的妃嫔、宫女、老太监，逢年过节的想弄些零用钱都会把曾经得到的赏赐物品拿出来，委托内务府的人拿出宫变卖，还有更多盗窃的赃物，想安全稳妥的卖个好价钱，依靠的自然是那些旁门左道的人脉网络。
　　元济是锦文的阿玛，在内务府当差多年，为替女儿出气，动用到江湖包打听调查夏雪也无可厚非。
　　“京中闺秀都是熟识的，玉彰从哪儿又多出个女儿来？”太后声色俱厉看向夏雪，“以叶赫那拉族女的身份冒名顶替、杀害龙胎，件件都是死罪，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惟求速死。”
　　道光皇帝不忍，“出了如此纰漏，玉彰和镶蓝旗的统领都难逃干系，再追查下去，怕会牵连更多。”
　　“区区一个贵人心思歹毒到极点，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断断留不得。”太后看出道光皇帝的于心不忍，“皇帝的心思哀家懂得，但是……此非彼啊。”
　　道光皇帝似有所动。
　　“且慢！皇上不能处置彤贵人。”皇后突然闯入寿康宫，身后还跟着太医院的院士郭善琮。
　　太后淡然道：“皇后来的正好，约束后宫本该是你的权责所在。”
　　皇后照足规矩给太后请安，然后就当她是不存在的透明人了，“请皇上先听听郭大人的话，再处置彤贵人不迟。”
　　道光皇帝看向郭善琮，“你有什么话说？”
　　郭善琮沉稳地给太后、道光皇帝依次请安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微臣恭喜皇上，彤贵人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道光皇帝神情复杂，却并没有预期中的愉悦。
　　太后双目炯炯，“郭大人真是及时雨呀，可瞧仔细了？”
　　“回太后娘娘，彤贵人受孕日子尚短，微臣也是在今早例行请平安脉的时候才诊出脉象来。”
　　太后看向道光皇帝，“既然彤贵人有了龙胎，皇帝就念在孩子的份儿上饶她一次吧。”
　　“好，只是储秀宫不宜再住了。”
　　皇后见道光皇帝如此说，应承道：“臣妾会另行安排的，请皇上放心。”
　　既然皇后肯在关键时刻帮忙解围，就等于接受了她的投诚。夏雪感激地看向皇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馈，皇后一如既往的淡漠。
　　闹剧收场，众人谢幕，太后依然矗立不动，翁永贵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一主一奴像两尊塑像。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太后站累了，才转过身来坐回软塌上。翁永贵借机进言，“主子任由她们逍遥法外不成？”
　　太后盯紧他看，看得翁永贵心底发毛。
　　“元济又给了你多少银子？”
　　翁永贵忙跪于太后身前辩白，“奴才对主子的衷心可日月可鉴，决不敢做那吃里扒外的事儿！只是……彤贵人如此大罪，就让她以身怀有孕为由轻易逃过惩处，加上常妃掉的龙胎是位已经成形儿的阿哥……奴才恐怕元济大人寒心哪。”察言观色再适时推波助澜是太监惯用的伎俩，翁永贵当然也是各种翘楚，“皇后娘娘让郭大人同行，肯定是有备而来，来的又这么是时候，似乎在偏袒彤贵人，彤贵人这身孕也有的真是时候……”
　　太后不为所动，她心中有更深一层的计较，“孙猴子什么时候能跳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了？就让皇后逞一时之快吧。”她拨动着手中金线菩提籽的念珠串，“去告诉元济，哀家留那个夏雪也还有用，不许他插手。冒名顶替的事儿到此为止，常妃的委屈哀家记着，会补偿她。”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翁永贵压低声音，“那位玉彰大人……”
　　“皇后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些个小事儿还用的得着哀家操心么？”
　　一个夏雪，竟可以引得后宫最大的两伙势力同时关注，交叉利用；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皇后的援手能解一时之急，却隐瞒不了多久。夏雪整日坐立难安，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打算的。青儿安慰道：“皇后娘娘亲自出面保下了主子，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突发奇想，“皇上对主子频繁临幸，保不准主子您是真的有了身孕呢！”
　　“上个月的天葵不是很准时么？再说郭大人什么时候给我诊过脉了？！”夏雪心烦气燥地打断青儿的猜测，“如果被人发现我的身孕是假，就又多了一项欺君之罪，到时候想不死都难。”夏雪玩弄着手中茶杯，“要想个法子化解才行，最好能让皇上一并饶恕了我之前的罪状。”
　　青儿愁道：“这也太难了吧？主子要不要求皇后帮忙？”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如果连自己的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会贬低我在皇后娘娘心目中的利用价值，怎么让皇后娘娘相信我能帮到她？”
　　“那主子想好怎么做了吗？”
　　夏雪摇摇头，“反正明日去翊坤宫请安，且听皇后娘娘怎么说。”

　　2007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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