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座珠帘－孝全成皇后》蕙质兰心

37、君恩难测—元红

　　进宫以后的日子一直平静的过着，并没有经历到传说中的勾心斗角。
　　因着还未侍寝，是没资格到皇后处请安的。
　　永和宫的大小事物都经由主位管理，璎珞只每天到静贵人处晨昏定省就可以了。
　　静贵人很好相处，平日里话不多，刻板而规矩，想来是被宫里的岁月磨平了棱角。
　　同住在永和宫的还有琳常在乌雅氏若涵，也是个温柔娴静的主儿。娘家身份低微，阿玛灵寿只是个笔帖式，入宫以来并不得道光皇帝的宠爱。
　　锦文被分到了祥贵人主位的长春宫，姐姐明羽随和嫔住在景阳宫。
　　姐妹们之间的联系随着分宫居住而中断了，只能不时从静贵人口中得到些关于她们的消息。
　　锦文是新入宫的秀女中第一个侍寝、第一个晋封的！
　　半月时间就得到了贵人的封号。
　　想着一番情意终于得到回报，璎珞当然为她高兴。
　　借着道喜的名义见到了她。
　　长长的辫子变成了高高梳起的发髻，秀女蓝袍也换成了细绸的旗装，周身无不散发着初为人妇的韵致。
　　“恭喜锦文姐姐得偿所愿。”
　　一向爽朗的锦文竟害羞了，“不过是侥幸罢了。”
　　她拉着璎珞的手，同在榻上坐下。
　　“道……”璎珞咳嗽一声，生生把后面的“光”字咽下，“皇上对你可好？”
　　锦文沉浸在甜蜜中，未曾注意到璎珞的失言，“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没变。”
　　“那是姐姐情人眼里出西施！”
　　锦文恼了，“人家跟你说心里话，你却总是嘲笑！我倒要看看你侍寝以后怎么说自己！”
　　璎珞笑容立止，“希望永远没有这一天。”
　　锦文看出了她的异样，“姐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了？”
　　璎珞见她还像往常一样的关心着自己，心中一暖，“我没事。”
　　锦文还想说什么，宫女报说明羽来了。
　　多日不见，明羽的嚣张气焰大不如前，都说和嫔为人刻薄，想来是受多了她的“杀威棒”。
　　“恭喜姐姐荣封贵人。”
　　“也该恭喜妹妹才是，听说皇后娘娘今晚安排了你侍寝。”
　　锦文的恭喜是真挚的。
　　璎珞乍听这话，心里却有些叵测，暗自祈祷皇后娘娘不要想到自己。
　　这副愁容在明羽看来，却像是她在郁闷这次安排侍寝的不是自己了。
　　璎珞哪里猜到二姐的质疑，也说道：“恭喜二姐。”
　　“妹妹一向自视甚高，怎么今日肯给我道喜？我没听错吧？”
　　璎珞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二姐，与锦文相视，发现彼此眼中都是莫名其妙。
　　“虽然额娘不同，我们到底是亲姐妹啊，难道姐姐得意了，妹妹还会嫉妒不成？”
　　后宫中诚心诚意恭喜自己的怕也就只有自己的妹妹了。
　　思及此，明羽口气也软了些，“只是得到一次侍寝的机会，能不能如锦文姐姐这般讨皇上欢心还不知道，有什么可喜的？”
　　锦文不想见她们闹僵，出言缓和，“以颐龄大人的身份，明羽妹妹封嫔、封妃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明羽听她这么说才露出笑容。
　　璎珞好心提点，“二姐要珍惜这次机会啊，打铁趁热，如果在半年之内得不到皇上的青睐，就注定清冷孤寂一生了。”
　　这话原是额娘瑞衡在自己进宫前的叮咛。
　　在明羽听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清冷孤寂一生？！妹妹这话还真是恶毒！”明羽也不理锦文，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锦文看的透彻，禁不住劝解璎珞。
　　“唉，你这又是何苦？”
　　“难道我说错了吗？”
　　“话是不错，不过妹妹你关心则乱。”
　　“二姐这脾气不好好改改，将来吃亏的是她自己啊。”
　　“由她去吧，依她的脾气，注定要撞个头破血流才知道自省的。”
　　次日清晨，璎珞和琳常在乌雅氏若涵正在静妃处请安，就见永和宫首领太监张恩张公公慌慌张张的进了来。
　　“主子，皇后那边儿刚传来懿旨，免了各宫今早的请安。”
　　后宫的规矩是早设定好的精准电脑程序，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儿马虎不得。事发突然，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静贵人问道：“出什么事儿？”
　　张恩看了看一旁的璎珞，不肯直说。
　　璎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儿！难道跟自己有关？！
　　静贵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璎珞，加重了语气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别藏着掖着的！”
　　“是！”张恩垂首，用眼角瞟着璎珞，“回主子话，听说是昨晚侍寝的秀女小主未见元红，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传下旨意严查此事，相关人等一律处死，以儆效尤。”
　　昨晚侍寝的秀女？
　　是二姐明羽啊！
　　璎珞情急问道：“皇上也要把我二姐处死吗？！”
　　“回小主的话，那位小主被贬到食辛者库为奴了。”
　　璎珞恨死了昏庸愚昧的道光！
　　处女初夜元红未现有许多原因，这在现代社会不足为奇，在封建王朝却成了奇耻大辱。
　　“不行，我要去求皇后。”
　　“站住！”静贵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亲自把她拉住。
　　“皇后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这个时候回避还来不及呢，你要去陪葬不成？！”
　　一言惊醒梦中人！
　　是啊！竟忘了这是等级森严的禁宫。
　　璎珞不甘心，“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道理连民间村野都知道，为什么皇上如此狠心？！”
　　静贵人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就是后宫，君恩难测啊。”

　　这是璎珞第一次领教到霸权的厉害！
　　身在其中体会到的事实与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是不一样的！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虽然有皇后严令，风言风语还是在各个宫院传开了。
　　不知道是太后的授意亦或皇后的避忌，同届秀女大多得到了道光皇帝的宠幸，被遗忘的只有璎珞。
　　连静贵人也在为她惋惜，“看你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二姐怎么样了？听说辛者库里的人要受很多苦……”
　　“她也是心气儿高的人，只怪她没有那个命。”
　　“静姐姐！我要去看看二姐。”
　　静贵人想劝，但看到璎珞决绝的眼神，不忍心伤她，只得答应。

　　辛者库。
　　众人在为祭祀大典准备一切。
　　地上污水横流，其间男女来去匆匆。
　　璎珞找了好久，才在井台边找到明羽。
　　她在洗一盆盆祭祀用的猪肉。
　　血淋淋的猪尸体堆得一人多高，只明羽一人在洗，力量有限，总也洗不完似的。
　　明羽的双手都泡白了，水盆中的血水，不知有多少是从她那涨裂的手掌里流出的。
　　璎珞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二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哪里做过这么粗重的活？！
　　“二姐——”璎珞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用手帕擦拭着她的双手。
　　明知道擦不回过去的纤细柔嫩，却还是在擦着！
　　此时此刻，璎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与无助，脑子里不敢再想任何事情。
　　明羽第一次流露出姐姐的关心，“璎珞？！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二姐！”璎珞抱住她失声而哭。
　　明羽想来也是委屈紧了，一直强忍着默默承受，此时见到了唯一的亲人，被她感染得也哭了出来。
　　“呦，还真是姐妹情深呢。”
　　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传来。
　　来者是和嫔。
　　姐妹两人同时止住了哭声，拭去泪水。
　　她们不想让别人看笑话。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身份最尊贵的秀女小主。”
　　和妃尖细的声音此刻听来更加刺耳。
　　璎珞刚要反驳就被明羽制止了，“这地方不是你待的，快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
　　璎珞看到她眼中的隐忍，也不好再坚持，“二姐，你要保重啊！”
　　听说和嫔来了，辛者库的管事忙不迭跑来。
　　和嫔趾高气昂，“你们真是越来越清闲了，还有时间闲聊？”
　　管事的看见了璎珞，“和主子明鉴，奴才们这边都忙得脚丫子朝天了，一时没注意到。”
　　“我不是让你格外关照的吗？！”
　　“是是是，奴才该死。”
　　管事的冲明羽呵斥道：“还不去干活？！今天必须把这些都洗好！否则就别吃饭睡觉！”
　　和嫔下垂的嘴角微微扬起，笑道：“这还差不多。”
　　“原来是你！”璎珞忍无可忍！“二姐又没得罪你，为什么要折磨她？！”
　　“没得罪我？哼，要不是这个贱人！皇上又怎么会冷落我？！”
　　和嫔在新秀女进宫后就被皇帝冷落，众人都知道是因她年老色衰，她却把责任都推到了明羽身上，认定是因明羽的事情受到牵连。
　　璎珞看着和嫔松弛的面容和尖酸的嘴脸，“色衰而爱弛，和嫔娘娘何不多找找自身的原因？心慈才会貌美，我劝和嫔娘娘还是日行一善的好。”
　　和嫔因着生了大阿哥的关系，哪里受过如此奚落？！“你！你敢说本宫年老色衰？！”
　　和嫔气急，挥手让随身的一众宫女去教训璎珞。
　　宫女们训练有素，都是打群架的高手，分工合作，出手又快又准。
　　璎珞眼见那一双双指甲修剪得格外尖锐的手往自己脸上挥来，只得用胳膊挡在面前躲避着。
　　一众宫女见利甲抓挠是不成了，就改用掐！两指捏住一小块肉，然后顺时针180度旋转，掐得璎珞泪眼婆娑，连连呼痛。
　　明羽怕璎珞吃亏，上前把她护在自己身下。
　　“呦~这是怎么了？”
　　混乱的时候，道光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总管王公公出现了。
　　这王公公名叫王泰，在道光皇帝还是智王爷的时候就随侍左右，眼下是养心殿的随侍首领太监。（雍正爷时候定下的太监品级，总管太监为四品，副总管太监为六品，随侍首领太监为七品，宫殿首领太监为八品，之下则为杂役、撒扫等粗重太监）。
　　和嫔见是他，忙诉苦道：“王总管，你怎么来了？皇上呢？本宫可受了好大的委屈呀！”
　　王泰并不理会她的哭诉，只劝道：“和主子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这可不是您来的地方啊，您还是先回去吧，待得时候长了，可就沾染上晦气了。”
　　和嫔不知道他来的目的，不敢一味蛮横下去，灰溜溜走了。
　　待她一走，王泰的总管威仪就显了出来。“管事的，这辛者库虽是服罪的地方，就任由后宫主子们胡闹吗？今儿这事儿成什么体统！”
　　管事的听他话语严厉，吓得跪倒在地，“大总管教训得是！可奴才也不敢得罪和主子啊！”
　　王泰手指明恩，“虎落平阳的你们就敢随便欺负了？！”
　　管事的也不傻，王公公回护的人更是得罪不得！
　　“奴才知道，奴才马上让别人来洗。”
　　“明白就好。”王泰还是慢条斯理的，“说到底这也是颐龄大人家的格格，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儿！”
　　管事的被他一言点醒，越想越怕，只趴在地上叩头。
　　见他几句话就把明羽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出来，璎珞感激不已。
　　“多谢王公公。”
　　“哎呦！奴才可当不起小主一个谢字。”
　　王泰面对璎珞，一改平日的冷淡，表露出老者的慈祥，“小主这下也就放心了吧？快回去吧，这地方也不是您久待的。”
　　知道二姐以后不会再受苦，璎珞也就安心了。
　　王泰一直把她送到永和宫门外才离去。
　　这一幕刚好被若涵看到。
　　“咦？那个不是王公公吗？”
　　“恩，他可真是个好人。”璎珞把事情大概告诉了她。
　　“奇怪了！王公公可势利着呢！除了皇上没人能使唤动他！今儿对你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璎珞还在为明羽的事情高兴，想着该怎么谢王公公，才没把若涵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