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走过无菌区》风行四季

2、第二章

　　小道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起的。关于展令扬过往的流言在这家小医院里突然多了起来。

　　听说，他的父亲母亲都是能够震慑全道黑白二道的狠角色，但是他本人是个“非婚生子”所以在两家中都不受欢迎。

　　听说，他极其聪慧，在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可以把小小的笔记本电脑玩的风生水起，整个虚拟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中。

　　听说，他的四个朋友与他拥有一样的实力和背景，五个伙伴走南闯北，干下的种种惊人事迹，让许多国际舞台上的大佬，对他们又爱又恨。

　　听说，他的父家放出狠话来，要一直追杀他到死，连他的四个死党也不放过，他不得不忍痛离开，一走就是十年。

　　听说，当他的朋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心力交瘁，满身的伤痛，离死不远。

　　这些“听说”对曲希瑞来说，没有丝毫意义。其实，他对于展令扬的来历背景真的不感兴趣。他在他眼里不是“电脑天才”，不是与朋友分开十年的可怜人。他在他眼里，仅仅只是个病人而已。

　　而且，展令扬并不是曲希瑞工作上唯一的病人。这家医院还没有高级到一个医生全心全意诊治一个病人的地步。

　　四个朋友寸步不离的守着，展令扬始终不愿意在朋友面前清醒过来。曲希瑞真的很乐意见到这种情况，这样就免去了他和展令扬的正面交锋。每天做完例行的检查，开好一天分量的药物，他就可以把时间空出来去观察其余病人的病情了。

　　如果展令扬一人就要占用他一天内大部分时间的话，其余病人又该如何？每天都要应付三、四个病人，都不是什么小毛小病。无论哪一个都要小心观察着，留意病情的变化。他的作法，只是把一个病人的时间节省到另一个病人身上去，而他自己依然没什么时间休息。

　　真是不明白，医生天天都努力工作到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为什么现在的医患关系还会那么紧张呢？

　　胡思乱想着，曲希瑞在半小时内第二次走进病房。他要去看展令扬对面那张床上的妇人。

　　妇人姓花，人人都叫她花婶。非常精神乐观的人，癌症中晚期。

　　“呵呵呵，我就说吧，儿子你总有一天会出息的！”

　　今天花婶的身边好像特别热闹，来看望花婶的人，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站在床头的年青男子更是笑的灿烂。

　　“花婶，最近有什么好事啊？看你笑的那么开心的。”医生一边翻开花婶的病历，一边与花婶攀谈起来。

　　有人提到她的开心事，花婶笑的更欢了，“医生呀，你不知道，我的儿子阿杰，升职加薪啦！是部门主管！主管！”

　　医生了解的点点头，快速书写着今天的药物，“花婶，恭喜。心里开心对身体的恢复也有好处的，就这样保持下去吧。”

　　花婶的耳朵被快乐蒙蔽了，即使现在医生大声的咒骂，她也听不进。只是一味的拉着儿子的手，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那个人。自豪骄傲的情绪从心底开始发芽，充满整个身体。

　　识趣的走开。曲希瑞转身时，不经意看到展令扬这家伙，一反常态的睁开了眼，紧紧的盯着花婶一家。眼中流露出的羡慕向往，让人不解。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关于他的流言，难道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摇摇头，医生不愿意让自己像个“八婆”一样无聊。往前走了几步，又迎面撞上了南宫烈。

　　医生这才发现，今天真是奇了。展令扬身边寸不步离的“四大护卫”，今天只有温和青年一个。而且这人还消失了一段时间，不知去向。哇，这是不是失职啊？怪不得展令扬敢明目张胆的睁眼呢，原来是身边没人了？

　　南宫烈象征性向曲希瑞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急急躲过医生，南宫烈大跨步到展令扬床前，“令扬，你好不好？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君凡他们也找到了你的东西，马上就赶过来了……”

　　被房门掩去身影前，医生又看了一眼展令扬。他还是直直的看着对床的欢乐景象，对南宫烈的殷勤照顾反应麻木。

　　那个时候的医生很想问：展令扬，你对于幸福美满的家庭团圆画面，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啊？

　　南宫烈又被支走了。展令扬独自躺在病床上，感受病房里不属于他的热闹。

　　花婶在医院里还是很有人缘的。三、两句聊下来，几乎整个楼层都知道了花婶家的喜事。

　　“花婶现在可得意了。她儿子啊，年纪轻轻，大学毕业没两年，已经成了部门小头头了。上次一起来那个女孩子，是她儿子的女朋友。我看那小姑娘长的不错，讲话也斯斯文文的，爹妈都是老师教授，家世也好。以后要是结了婚，花婶真是睡在梦里也要笑醒了。”

　　“就是，就是。什么好事都叫花婶沾上了，怎么我家那不争气的东西，就遇不上这种好事呢……真是想想就气死我了！”

　　病人们热烈的谈论着医院里极少出现的快乐事，这样就可以忘记身体上的痛苦。病房里全无往日寂静清冷的氛围，唯独展令扬所在的一角，还是死气沉沉的。

　　花婶忧心忡忡的望着躺对对床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哦，来了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的，一整天也不开口。他身边的几个朋友到是照顾的不错，只是也见不他说人家一个好。唉哟，年纪轻轻的就得重病也怪可怜的，只是这样闷声不响也不是办法吧。

　　全职主妇的花婶根本不知道展令扬的过往来路，只是当他与自家儿子一样是个普通的小伙子，于是凭着一腔的热情凑上前去，“年轻人，你得的什么病啊？”

　　展令扬应声转头看向花婶，只是死寂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神采。花婶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有听到自己在讲什么啊？

　　不放弃，花婶再接再厉，“小伙子，花婶知道小小年纪的就得重病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但是得了就得了，好好治还是会好的啊。你这样要死不活的对身体没有好处的，不要一时想不开就折磨自己。你知道吧，花婶的儿子要结婚啦！你要是好好治治病，花婶请你去吃我儿子的喜酒，好吧？”

　　之后，花婶又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展令扬一直看着花婶，看着花婶和自己絮絮叨叨；看着花婶提起儿子时，又自豪又骄傲的神情；听着花婶热情的邀约自己去喝喜酒。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这种情绪叫做“母亲的关心”。

　　虽然，花婶不是自己的母亲。

　　“好……”

　　“嗯？”

　　“喜酒……我……要去的……”

　　见年轻人终于应了自己，花婶激动的拍桌子，“哎呀，你早该这样啦。哈哈哈~~”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展令扬已经记不住很多事的时候。他却还是能记得，在他病的最重，一心求死的时候，有个平凡的大婶用热切的话语和爽朗的大笑，撼动了他冰封的心。

　　“医生，我妈的病……”

　　“不好，病情滑坡比我设想的严重。”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在医院里上演。男人失望的表情和医生平静的面容成为鲜明对比。

　　“医生，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快结婚了，我妈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参加我的婚礼，我无论如何都要满足我妈的啊。”

　　“有办法当然会用上，但是你母亲的病情真的不乐观。我只能说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准备。”

　　男人用手撑着额头，欲哭无泪，无能为力的样子叫人不忍。但是，医生已经连安慰的话都懒的说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男人回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花婶的病情突然恶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前几日还精神抖擞的花婶，现在只能躺在床上靠着机械和药水勉强维持生命。

　　昏睡着的花婶，听到身边有异响。努力睁开眼，向儿子露出个安慰的笑容。

　　儿子收敛神情，在母亲耳边低语：“妈，你好好休息啊！医生刚才和我说了，你今天比昨天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个病就是时好时坏的，你这样很正常的。”

　　花婶小幅度的摇头，“小杰……你和小玉……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妈，就是想看看你和小玉结婚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妈！你不要乱说，你肯定会好的。我和小玉以后要是有了宝宝，妈你还要带孙子的！”强压下的负面情绪差一点溃堤。男人急急勾勒美好的未来。这样做，不知是想要安慰老人，还是想要安慰自己。

　　花婶没力气去想，头一歪又沉沉睡了过去。男人伪装的面具瞬间剥落。他无比痛苦的捂着脸，流着眼泪又不敢哭出声。

　　人生从来没有这样暗淡过。他抓住了爱情，抓住了事业，却抓不住流逝的生命。

　　非要到这种地步不可吗？非要到这样子才行吗？爱情啊，事业啊，金钱啊，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我不能没有的“妈”……

　　花婶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每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监护机器日夜不分的工作着，药物使用量一天比一大。儿子瞪着发红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护着母亲，怕一眨眼就会出意外。

　　这一切都在预示着花婶的时间，大概不多了。

　　这天的花婶感觉精神格外的好，坐起身体和儿子聊天。看着儿子几天几晚没有好好休息的脸色，花婶那叫一个心疼。

　　“杰啊，去休息啊。我这没事，我不舒服就按铃叫医生。”

　　男人抹了把脸，勉强让自己精神点，“我不用休息，我昨天睡的可好了。妈啊，我和小玉的婚礼日子已经定了，就下星期。那之前要做好多事，要找化妆师，要订礼服。妈，你是要穿唐装还是旗袍啊？”

　　花婶意识到，儿子大概是误会自己了。唉叹着说：“小杰啊，妈不是逼你结婚。只是，我实在是不行了，如果我一走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办？小玉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就是希望她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陪着你，照顾着你。你要是饿了，给你做饭吃；你渴了，给你倒水喝；冬天的时候有人给你加衣服，夏天的时候有人给你消暑。我就是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活的好好的……”

　　“妈！！！”男人痛彻骨髓的尖叫着：“你不会有事的！你不能有事的！”

　　闭上眼，花婶又想睡了。她不忍心告诉儿子，活或是死，由不得自己或是他来决定，时间一到每个人都要走上一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