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香》未沫

9、倔强『已完成』

　　我看见阳光照射着，
　　却又被我的寂寞给反弹走。

　　她在破旧的教室里看见了他，她遇见他的时候心中是一阵巨大的惊讶和欣喜。
　　他还是那个眼睛明亮的男生，笑起来是孩子一样的稚嫩，但是她却深深地感觉到他还是变化了，没有了少时出口狂言的嚣张，玩世不恭的轻狂，他变得稳重而认真，甚至还有一些严肃。
　　她想立刻走上去和他说话。有太多的话可以说。两年没有见面了，你还好吗？
　　你比以前长高了很多啊。
　　你以前的哥们都还很记得你呢。
　　上个月我们去了小学，新校区很漂亮，那些小孩子都像那时的我们一样可爱。
　　但是那些话在她的心里酝酿了一遍又一遍，她始终不敢说出口，甚至她都没有和他打过一个招呼。
　　像是胸口隔了一堵墙。
　　是的，她似乎觉得他都不可靠近。
　　从前，他们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叛逆的性格，都是中等偏上的成绩，一样孩子的天性，那静谧的天空到底留下了他们多少快乐的时光？现在呢，他们分道扬镳，去了不同的中学，他少年时闲置的聪慧用在了学习上，两年了，一直都是学校的前三，从来都没有跌落过。她在他的面前是那么自卑。
　　她来到这个破旧的教室，那是物理竞赛的辅导班，她知道他的物理一直都很好。
　　那是她的第一节课，开始之前，他拿着一本记分册点名。
　　他似乎是这里的班长。
　　他走到她的桌子边时，说：你是新来的吧，这里把名字和班级学校写一下。然后他递过来那本记分册，第一页。她小心地在格子里写自己的名字，微蓝，世界似乎很安静，她可以聆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继续写她的学校，班级，写完了，她交给他，他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嗯了一声，然后默然地走开了。

　　她安静地回忆那段时光，阳光下最温暖的日子，她已经很难再感受到了。
　　她一直笑着叫他小笋，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幼稚而可爱的称呼，因为普通话蹩脚的数学老师总是把孙念成笋。他们都是聪明又不务正业的孩子，让所有的人见了都摇头叹息。一直到小学毕业，他在写同学录的时候，写道：初中分在一个班。
　　她现在去看那句话的时候是多么伤心，为什么彼此居然会变成这样？
　　那年的他和所有的男生一样调皮，想歪主意。
　　把鞭炮扔进别人的信箱，那种焦火的气息他们是那么喜欢，那红色闪着光的字眼似乎会说话。他也把鞭炮塞到阴沟里，传上来的声音很闷，像牛皮做的鼓的声音。然后年少的他们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那笑声穿越九霄云天。
　　她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每天偷了移动公司大厅里的宣传纸然后折船，她的手里始终是翻飞的纸，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了一麻袋纸船的，那上面用修正液写着各种各样言论，无非是声讨数学老师总是把活动课改成数学课之类的话语。他们结伴去公园的人工湖里将船一只只撒下，给船排长长的队伍，或者摆成各种各样的造型，花花绿绿地覆盖了湖面，像是浩浩荡荡的军队，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开心，尽管那些纸船在他们明亮的眼睛里被公园的环卫工人尽收囊中。
　　也想到了玩火。开始烧的是敌人的名字，写在草稿纸上然后点燃变成灰烬，就感到很开心。
　　有一次，记忆犹深。在草坪里看见别人废弃的毛边纸，一大箩，他说，烧这个一定很有趣，她就笑。他把毛边纸团起来塞进一个小小荒芜的花坛里，然后很兴奋地点燃了一个角，火很迅速地往上窜，那种焦火的味道弥漫。很刺激。他说，可以跳篝火舞了，于是就站在花坛边上跳。被住在那里的居民骂了一顿，说什么小孩子居然干这样危险的事情，不要命了。
　　他给她写的同学录很有性格，自恋又疯狂的言语。口头禅，我是天才；理想，变成天才。
　　但是那年的那个可爱的小鬼现在去了哪里？

　　现在的他们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他们像是两路人。
　　他的成绩有多好，她不敢想象，这是她很久以前就预料到的，他的聪明从一开始就表现了出来，她对他带着一丝惧怕。他很认真地听，提问，而她却像是在听天书。

　　那天微蓝有点迟了，只剩下最后一个位子，就是他旁边的一个位子，她有点尴尬。她看见他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把椅子移过去了一点，给她腾出一点空位子，然后便什么也没有说。
　　上课。
　　起立。
　　她始终没有敢去叫他的名字。

　　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我在风中大声的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强。

　　*** ***

　　P.S.
　　但是现在呢？
　　过几天她们都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吧。
　　那剩下一个我呢？
　　我是希望留下的，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还是习惯这个班级，聪明而且搞怪的快乐地方，很少有补习班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我听不懂，但是如果我离开，我又会被那某人扔到哪里去呢？
　　希望她们不要只丢下我。

　　2006年10月15日

　　她们还是走了，没有一点痕迹地走了。
　　第一次坐在第二排，黑板从未有过的清晰，但心里却是那么模糊。
　　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和他不是一道的人。
　　笋笋，以前是多么可爱的名字，现在我却不能叫你。
　　也许你已经把我忘记。

　　2006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