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F 春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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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走得足够远，连背影也萧条，却依然没有走到终点。
有人说了再见，却终究没有再见。
*
春寒料峭的时候，左端迷度坐上开往繁华东京的车子，卷走了一地的花瓣。在这之前，她新认识的朋友长谷川由希同她告别。
“好好读书啊，听说冰帝很高级的。”
夜晚的时候，星子满天，弥漫着咸咸的海风味，在那座寂静的只有流浪猫的小公园里，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并排坐在石板凳上。
一个焰红色的光点忽明忽暗。
“别抽了。”迷度垂下眼睫，平时很讨厌的烟味这时候闻起来，竟然有股寂寞的味道。“你爸爸他……”
长谷川夹着香烟，眼眶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她一定是累坏了。
“又被抓了。不过拘留所里他也闹不起来吧。”
说完又抽了一口，烟雾消散在夜晚的黑暗中，诡异得像个幽灵。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迷度半晌才吱声。
“老爸这次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先回老家，过段日子再说吧。”长谷川扔掉烟头，看着它在黑暗中最后挣扎着闪烁红光。“好久没有回去了。”
风静止了，火光熄灭，迷度始终说不出那句告别。
“我们会再见的吧。”
“会的。”
*
迷度在东京念书期间，和长兄秀度住在一起。
在东大念医学的左端秀度和另外一个同学合租了一处公寓，交通便利，资源充足。有好几路直达冰帝的公车和地下铁。而且巧的是，秀度的室友正是迷度以前班上的同学真田弦一郎的哥哥，真田叶一郎。
“哦呀，秀度你妹妹长得比你漂亮多啦。”
相貌秀气的叶一郎见到迷度的时候这么说，于是被妹妹比下去的兄长推了推眼镜，阴测测地接话：
“药剂学的笔记……”
叶一郎立刻改口：“我是说你妹妹和你长得一样漂亮……”
迷度好像看到秀度额头上的青筋了。
“原来如此，T|GAS啊……虽然说是短暂性的，但能不能想起来……”叶一郎拿马克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似乎想起来什么似地皱起秀挺的眉头，“可T|GAS的症状是保留远期记忆的，听你所讲，怎么好像你妹妹是完全性失忆了呢？”
在厨房准备料理的秀度背对着叶一郎，头顶的灯光勾勒出他柔软的背部轮廓，在叶一郎以为秀度不会回答的时候，才传来他有些压抑的声音：
“也许她记得一些，只是记得不太清楚。”
叶一郎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往迷度的房间瞥了一眼：“嘛，总之有我们两个医科生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秀度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补考成绩吧。”
“……喂！”
迷度在整理房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她之前的手机在车祸中已经彻底报废了，新买的手机里只存着几个人的号码。家人，隔壁的柳生兄妹，新认识的叶一郎，还有就是长谷川由希。
信息来自长谷川。她说已经到了奈良的樱井，一切顺利。迷度看着房间粉白色的墙壁半晌，按下照相键，给长谷川发去了她房间的照片。
一切都会顺利的。
她从衣箱里翻出几件便服叠好，露出最下面一本塑料封皮的小本子。
“咚咚——”哥哥秀度推开房门，他还没有解下围裙，配上戴着眼镜的脸，说不出的怪异。“可以吃饭咯。”
*
晚饭后迷度出门散步，叶一郎借口要去买零食而把秀度独自留下整理饭桌，两人漫步在东京的街道上，抬头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东京铁塔朦胧的灯光，是和神奈川不同的景色。
空气里依然有些寒意，四月份的时候。
“呐迷度，”叶一郎拢着袖子似乎很冷的样子，“我们去前面的便利店吧，二十四小时营业而且过零点去的话有免费的饮料哦。”
“呃，好啊。”迷度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可能过了凌晨跑出去，只为了一份免费的饮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叶一郎虽然嬉皮笑脸的，但其实是和秀度一样可靠的人呢。
女生露出一个微小的笑容来，在路灯暗淡的照亮下显得微不足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晚上出门，心情都好得怪异，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好像夜游生物似的。
便利店的收银员是个中年妇女，烫着随处可见的发卷，指甲上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指甲油。
……完全不能想象，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凌晨的店里出没。
疑问在之后有了解答。
“嘛……”面对着紧闭的大门，叶一郎有些难堪地挠挠蓬松的头发，“秀度真是热爱学习啊……”
在便利店的时候接到秀度的电话，说是学校有急事，教授让他过去一趟。叶一郎烦躁地摆摆手就切断了电话，并没有了解到具体的情况所以……
“没有备用钥匙吗？”迷度望着叶一郎，眨眨眼问。
“没有啦……备用钥匙给你了。”叶一郎看向二楼的窗户。
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决定去便利店打发时间。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带着钥匙。
“放心，我和那里的店员都很熟的，住一晚也没关系！”
叶一郎信誓旦旦地握拳说。
“住一晚……就不用了吧……”迷度看着叶一郎努力做出可靠样子的模样，偷偷笑了。
*
去附近逛了一圈熟悉环境——在叶一郎的建议下。将近十点才去的便利店。
走进去的时候有片刻的恍惚。
……这是，什么情况？
一片细细的说话声从各个货架后面传来。
“这边啦，快看快看！是芥川太太的儿子！睡着的样子好可爱……”
“可我觉得忍足君比较帅啊。穿着围兜还是那么帅！”
“唔，都还好啦。话说他们不是冰帝的学生么，勤工俭学啊？”
“管那么多干嘛，有帅哥看就好了……”
之前还人气寡淡的便利店，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客源充足，而且都是些年轻活力的女生。而她们谈论的对象，是在收银台位置的两个男生。
迷度也好奇地看向收银台的位置。
——哪里有中年妇女。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一个趴在收银台上呼呼大睡，脸颊埋在手臂里，看不清楚，另一个背对着迷度，在检查货架，便利店统一的米黄色围兜在背后打成一个结，散漫地垂下一条带子。
是个身姿修长的少年，虽然腰身纤细，但是从挽起一截袖子的手臂来看，应该是有锻炼过的。
迷度有些出神地望着那个背影，在心里偷偷猜测这样的少年，应该有怎样的一张脸。
于是少年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被白色的灯光和薄薄的镜片阻挡了，只是唇角散漫着某个弧度，闲适地给人舒服的感觉。
女生们躲在货架后面偷偷地惊叹。
……是姓忍足啊。
迷度并没有收回目光，而是更加有兴致地望着深蓝色头发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呢。
收银台前的忍足似乎感觉到了迷度的目光，或者是被女生们越来越大声的话语所惊扰，总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迷度的方向。
迷度的视线和他对上。
少年嘴角的弧度消失了，镜片后的目光变幻得太快，让迷度来不及反应。
就像是……一瞬间变了一个人。
忍足收回目光，转身忙去了。迷度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叶一郎推了推她的肩膀。
“哎，总算等到秀度回来了，我们回去吧！……迷度？”
“呃，恩！”
迷度穿过饮品区的货架，叶一郎拎着两罐柠檬茶走向收银台。
“盛惠100日元，谢谢光临。”
忍足的声线绵软带着一丝低哑，仿佛深海中游弋着的一条鱼，尾巴搅起的片片涟漪。白衬衫勾勒出出他纤细又不失力度的肩背线条，让货架后的女孩子们有一阵激动的轻声细语。
迷度看向忍足——他也同样看着她。
很奇怪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让人郁结的表现。
“哎……那个忍足大概就是慈郎经常提到的网球部成员了吧。”叶一郎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一声轻轻的嗤响顺着他的声音落下，“说起来你们是一个年级的啊。说不定会分到一个班级去呢。”
“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迷度被他说得一愣，继而又垂下了眼睫。“……也许吧。”
“怎么了？好像不开心啊。”叶一郎一脚踢掉路中间的石子，它骨碌碌地在路上滚了好远，离开了路灯的照射，变成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迷度的指尖渐渐被柠檬茶罐的冷气侵染，在四月份夜晚的空气里，感受到莫名的冷寒。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那个眼神。
这个想法在迷度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忍足镜片后的目光。
不是善意的。
不是说有多在意那个人，只是心里明确地知道自己不被喜欢——那种萍水相逢的善意，竟然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转化成了莫名的……厌恶。
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迷度讨厌起失忆这件事情来。
“唔啊啊啊——阿秀我爱你啊！！”叶一郎扑向秀度，“老子终于及格了终于及格了……幸亏是你帮忙阅卷啊……呜呜……”
秀度推了几次发现弄不走叶一郎，就任由他挂在自己肩头，无可奈何地问：
“你带迷度去哪里了？”
“就在附近走走啊。”叶一郎觉得无趣，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吃零食，“便利店那个小子倒是有些奇怪，看迷度的眼神……恩，总之感觉怪怪的。”
秀度推眼镜的手指顿住了。
“谁？”他问。
“……冰帝的忍足。是那个开医院的吧。”叶一郎想了想回答。
房间里，迷度正在回复妹妹津度和柳生里奈的MSN信息。放在被面上的手机发出信息提示音。
“……柳生？”
迷度看着“来自柳生”的字样，霎时间觉得那些电子光点组成的文字变得异常可贵。
说实话，和这位“青梅竹马”交流得并不多，以前的事情也不得而知——她并不习惯去向别人打听自己的过去。在她醒来后，见到柳生比吕士的第一印象，大概就停留在“不可亲近”的阶段吧。所以在收到柳生简讯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在东京还习惯么，你的脚感觉怎么样了？”
柳生比吕士在神奈川的夜里，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字，手指在按键上来来回回，当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标记出现时，他垂下眼睫靠着手臂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F 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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