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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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地图的最右端，有一个被茫茫海雾隔绝的水之国度。
守护这个国家的忍者自称雾忍，他们擅长无声杀人术，在白色的雾气里奏响哀歌，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鲜血喷涌，寒光凛然。生的火红和亡的惨白在极致的杀人艺术中完美统一，拉开一场场追逐和杀戮的序幕。
——这里是水之国，强者的天堂，弱者的梦魇。
在奔流的滔滔海水下，涌动的暗流带起浓烈的杀意，这个本可以依靠天然屏障远离战乱的国家，却选择了自己点燃战火，浓密的硝烟带着呛鼻的气味跨过江面，带来新一轮的噩梦。
在长达十九年的第一次忍界大战中，水之国靠着雾忍这支残酷的军队，立马横扫，千军肃然，从一个不起眼的岛上小国一步步成长，吞并，扩张，再吞并，再扩张。巨大的胃口给它带来了巨大的收益，战争让它崛起，成为东方世界的霸主。
然后，它将贪婪的目光投向西方。
靠着斯巴达式的训练和冷血无情的观念，这个国家轻易站到了忍界的高处，争夺巅峰之位。而与此相对的，它的穷人和弱者没有任何地位，他们如同泥泞道路旁的萎花，任人践踏。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富人们被利益熏黑了眼，为了金灿灿的溪流，他们朝着更远的目标发起远征——而脚下的森森白骨，似乎和他们无关。
在这种情况下，一项罪恶的贸易由此展开——
形式越来越紧张的今天，忍者们摩拳擦掌，政客跃跃欲试，而富人们除了钻营算计，更倾向于一种【温和】的享受方式——
一条名为傅山街的街道在这个国家诞生。
作为有名的红灯区，里面生存着无数漂亮的女人们，忍者用牺牲挥洒生命，换的战场上的永生；而她们用绕指柔肠的怀抱，让人得到精神上的麻木，忘却烦恼，醉生梦死。
因此，数条商船从海的那端开过来，将长相漂亮的男孩女孩运往这个梦想止步的国家，商船的主人们挥霍着金钱，尽管上面居住着无数个无法瞑目的灵魂。
这项贸易自然遭到了其余各国的警惕，在战争短暂停歇，却随时可能擦枪走火的危急形势下，海禁政策出台，然而金钱的巨大利润赋予侩子手无尽的勇气，仍有那么几艘载满孩童的船从海的西边驶向遥远的东方……
——那里，没有太阳升起。
……
……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此刻正行驶着这样一艘罪恶的船，在酸雾的笼罩下，露出模模糊糊的人影，凑近了，一个女孩被一个男人踩住头颅，压在冰冷的甲板上——
女孩有一头乱蓬蓬的黑色短发，灰蓝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栏杆，一条狰狞的伤疤从她右眼蜿蜒而下，盘旋到深棕色的罩衫里。无关意愿的，她的双手被人大力掰到身后，做出这样暴力举动的男人一边皱眉，一边加大了脚上的力气。
倚着栏杆的瘦高男人懒洋洋翻翻眼皮，将烟斗从嘴里拿出来，袅袅青雾从他之间升腾到空中，青雾后面的眼神冷厉而阴狠，他撇撇嘴，吩咐：“好了，好了……别踩死了，不管怎么说她还能值不少钱。”
另一个男人颇为不满：“大哥！这丫头也太不老实了，居然想要逃跑？要我说干脆现在杀了算了，省的惹麻烦！”
“说你见识短你还不信！”柴田走过去，拍拍小岛的肩膀：“不老实的话就卖到【那里】去好了，反正到了那儿除了死就没第二条路，还能换大钱。”
小岛一愣，半晌疑惑道：“不是说好这批货都卖给川上堂了吗？这丫头长得绝对算是上等货，能卖不少钱，卖给【那里】的话，就少很多了吧？”
“哼！”柴田冷冷嗤笑一声，蹲下身攥住澈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你说的没错，她确实长得不错，可这道疤也不是个摆设……再说了，这么烈的性子卖给川上堂？只怕以后我们两个都别想来水之国了！”
“那现在怎么办？”
“和别的货物关一块，不用给特殊待遇了。”柴田冷冷瞥澈一眼，似乎很遗憾地搓搓手：“说实话我想和她商量商量，让她继续赌下去……这丫头挺能赌的，可惜她这个样子，估计一撒开就要跑了吧？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小岛了然点头，将布满泥土的鞋子从澈的腿上移开，仍用右手扭住她的胳膊。他冲着柴田扬扬头，一路拖着澈朝一侧的阴暗船舱走去。
船舱门老旧而布满铁锈，还未靠近，就能闻到从里面渗出的腥气和霉味。澈皱皱眉头，小岛用阴毒而冷淡的眼神看向她：“你还指望之前的待遇？做梦吧，不识好歹的家伙！”
澈静静看他一眼，突然的，她张开嘴，“呸”的一声吐在他身上。
小岛暴怒地擦去自己脸上的口水，扬手就要打下去，却听见柴田不耐烦的声音：“你和她计较什么？反正都要死了，快点，你还喝不喝酒了？”
“妈的，你给我等着！”
小岛恶狠狠丢下一句话，一脚将澈踹入船舱，他咣当一声拉上门，巨大的噪音使得船舱内精神时刻绷紧着的货物战栗起来。他们年纪约莫在八岁到十岁之间，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尚未长开的眉眼，却已可预见日后的绝艳风姿。其中女孩居多，也有四五个清秀的男孩，看见一个新来的同伴，他们大多用带着点麻木和恐惧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一番，便瞥开漂亮的眼眸，如同布娃娃般不再动弹。
澈并不在意，她四下看了看这个脏乱的舱室，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绷紧的神经突然得到松解，让她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笑来，只是映着周遭阴森森的环境，这笑怎么看怎么有一股悲冷自嘲的意味。
“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问话的是个六七岁的女孩，一头赤金色的波浪长发，浓密发丝下嵌着一双漂亮的赤金色眸子，她眼神十分清澈，若不谙世事一般，说起话来不见颤抖，只是声音稍微有些沙哑，想必是有一段时间未喝水所致。
澈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并未看过去，听声音她能判别出来这女孩是谁——在雷之国一个名为地狱之泉的赌博场，她因为赢得太多被柴田一伙盯上。而这女孩是被她父亲卖给柴田的，当时她刚刚被柴田逮住，还算有点印象。
“想逃跑，被抓回来了。”
澈简略地回答，这才看向那女孩，她神色间倒是未见慌张，全然不似刚刚被父亲卖给人贩子的孩子，不过现在乱世中的女孩大都没有什么地位，大约是见的多了也就不怕了。
“我叫月奈。”
女孩伸出手，握了握澈的手：“你叫什么？”
“澈，江音寺澈。”澈回握了一下，算是回礼，回复她的是女孩担忧的眼神：“你不该逃跑的……肯定会被抓回来，还会落得现在的境况。”
“没关系，我习惯逃跑了。”澈抽回手，询问：“这里待遇是什么？”
“一天两顿饭，早晚。不知道还要航行多久才能到目的地……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
“饭菜怎么样？……唔，我是说都有什么菜色。对了，这船是到水之国去的，到地方之后会被卖到傅山街。”
“菜色？”月奈苦笑一下：“菜色还是不错的，有荤有素，早晚也有牛奶和水。我还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原来是因为要卖到水之国有名的花街。你怎么知道它往水之国去？”
澈寻思了一下，才回应她：“只要是贩卖人口的船，基本都是往水之国去的。”
菜色不错，这和她之前打听到的差不多。看样子柴田和小岛为了让货物卖个好价钱，还肯下力气投资，只是居住环境太差了，不过这样也难免。想要抵御风暴之海的坏脾气的船，定然外表和内部都好不到哪里去，属于实用派的。
“……那大概会很惨吧。”
月奈说完这句话，就弯下腰，将头放在两臂中间，看着脏兮兮的地面。回复了之前的沉默状态。澈抬头看了看舱顶，灰蓝色的眸子在幽暗的环境里变得近乎墨色，平静的海面下掩藏着波涛滚滚的浪花，随时等待爆发。
很惨？
……大概会。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002
水之国和其他国家之间的海洋阴晴不定，随时可能暴走。风浪和怒雷对于它来说不过是饭后甜点，因而，渔民们管它叫做“风暴之海”。
顾名思义，在它之上航行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好在经过长久时间的积淀，越来越多的人摸清了这个家伙的怪脾气，辅佐以适当的运气，从人口贸易开始到目前，真正葬身海底的船只并不算多。
小岛和柴田运气不错。从他们进入大海到现在，风暴之海一直是极平静的，偶有小风小浪，无伤大雅。真正的麻烦在第二天白天来临，海面升腾起巨浪，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如同要粉碎一切一般奔腾，席卷！
在小岛的祷告声中，风暴逐渐平息了，但从大怒之后，小风小浪就没有断过。先前的平静让许多人忘记了这是在海上，而现在——
船舱里面传来了阵阵干呕的声音，澈作为土生土长的水之国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而其他人就不这样了，至少，月奈现在一脸菜色。
月奈难耐地捂着自己的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干呕声，她正在想办法控制自己的喉管，不要倾倒出来一些东西。柴田已经警告过他们，这里并没有换洗的衣服，要是谁吐了，就只能穿着布满呕吐物的衣服等到船靠岸了。
船舱里面原本就布满霉味，若是再加上秽物的味道，那还怎么忍受？因此，即便胃里不断翻腾，大多数人还是极力忍耐住，没有真正吐出来。
月奈询问过澈要怎么抗拒这种翻腾感，澈送给她两个字——
“忍着。”
月奈翻白眼，继续和自己的胃部作斗争。
入夜，仍有海浪在翻滚，船舱里面的干呕声少了一些，有人忍不住吐出来之后就感觉好很多了。透过铁锈斑斑的舱门，从外面传来喝酒和喧闹的狂笑声。澈闭着眼睛，仔细听了听，发觉有脚步声朝着这里走过来。
麻烦来了……
她瞥一眼月奈，对方仍捂着嘴巴在不懈努力着，她贴到她耳朵边，说：“吐出来。”
“你说什么？”船身一阵晃动，月奈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秽物沾了她一身，还溅了一地，旁边的孩子纷纷避开，用嫌恶的目光看过来。
“好了。”澈移回原位，闭上眼睛。不再回答任何疑问。
风浪小了一些，脚步声愈来愈紧，愈来愈清晰……
一步、两步、三步……“咣当”一声，门被人大力拉开，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子走了进来，一股酒气随之而来。外面还听见柴田的声音：“好好挑啊！”
一半人变了脸色，他们已经猜到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了。
果然，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抓过正在闭目养神的澈，他的目光瞬间从浑浊变成厌恶：“这脸上是什么……真恶心！”
说罢，他又想伸手去扯月奈的衣服，却突然看见她身上的秽物，收回手，看向一旁。被他看到的孩子都发起抖来，最后，他挑中了两个女孩，一个有着漂亮的蓝色短发，一个肤色白皙，甚是可爱——在其他孩子惊恐的眼神中，舱门合上。
月奈浑身发抖，她战战兢兢地扯过澈的袖子：“他们……他们想干什么？”
澈淡淡地说：“还能干什么？”她的口气尽管听来冰冷，似是漠不关心，里面却潜藏着厌恶。月奈见状不再问话，而是双手抱住头，低低呜咽起来。
过了几秒钟，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又响起来：“……谢……”
月奈动动嘴唇，在一片昏暗中低声道：“谢谢你。”
“会死的。”
“……诶？”
“你这样，在水之国，绝对活不下去。”
——因为那里，连神，都是站在强者那边的。
“死就死吧，总比等死好……总之还是谢谢你。”
“借我靠一靠吧。”月奈说完，不等澈回答，便轻轻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和看到的一样，非常瘦削，典型的营养不良。她抱着膝，铁锈味刺激着她的鼻腔，一股说不清的懊悔和苦楚瞬间笼罩了她的全部思绪，她将脸埋到胳膊间，半晌闷闷出声：
“我很后悔。”
果然，没人应答。
“为什么我要来这里……”
静静的，只有抽噎。月奈闭上眼，细细听着，突然发觉，她靠着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无意间睡着了。她再也忍不住，再度哭了起来。
呜咽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响应一般，其他人也纷纷哭了起来，哭声中含着对未来的迷惘，对现状的害怕，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而在充斥着恐惧的哭声中，外面传来揪心的惨叫和野兽般的低吟，男人的狂笑和女孩的哭泣将这个不平静的夜渲染的更加恐怖和可憎，黑暗中一只只伸长了的触手慢慢攀爬出来。
风暴之海的夜，漫长而惊惧。
……
不平静的一夜过去，待到天亮，发泄了一夜的大海慢慢转晴，柔和的雾气覆盖着广阔无边的大洋，透过朦胧而薄稀的雾，能够看见大朵大朵白灰色的云。
薄雾之下，隐约可以看见水之国码头上昏黄的光。柴田将烟斗从嘴里拿出，满意地笑了：“好了，把货物放出来。准备上岸。”
小岛和另外几个人应了一声，拉开舱门，将货物一个个抓出来，用绳子将他们的手腕绑在一起，变为一条人绳。轮到澈时，小岛恶狠狠地打了一个结，几乎要将她的手骨给扭断。澈却只是皱皱眉头，并未说什么。
她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那两个女孩子的身影，估计是会被留到下一批货物到来，但是这种情况下，真正能够活到那个时候的并不多。
柴田领导人一般站在船舷上，高声交代着下面的货物——说是交代，不如说是威胁更好一些，他用强势的语言表明了顺者昌逆者亡的事实。
船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着，越靠近海岸雾气就越是浓重，最后从薄薄的一层变为粘稠的屏障。船在这屏障中穿行，很快就稳稳停在码头边，吆喝着的脚夫和码头负责人从海边的木屋中走出，右手放在头顶眺望着眼前这艘庞然大物。
小岛从船上跳下来，拿出一把金子，和那负责人寒暄一番，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接着一声令下，长长的木板搭在船沿边，人绳从上面逐一而下。
这是凌晨，风冷雾浓，只能看见暗黄的灯，星星点点，如同虚幻。
右脚踩在码头上的时候，澈全身冻结一般的战栗起来，她仰头，透过浓浓的雾，看着这个她熟悉到骨子里面的国家。
——她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1—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