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24、救命之恩当尽力相报

　　克莱在呼啸的风声中不断下坠，狂风扑面而来，他只得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绝望。麦特缩在他的怀里，儿童柔软的身体蜷成一团，像是一只惊惧的幼兽。克莱紧紧抱住他，他们的生命只剩下这最后几秒时间了。他尝试过解救这孩子，但是失败了。而现在，克莱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就是抱着他一起赴死，让他至少不是一个人面对死亡。

　　克莱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平淡无奇，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事情。事实上，他已经死过一回了。他曾经在“死而复生”后幻想自己会成为特别的人物。故事里不是都这么说的吗，主角遭遇了重大的挫折，痛苦得生不如死，然后他会得到一个机会，获得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成功。但从他变成丧尸后的经历来看，完全没有半点人生翻盘的迹象。要不是他遇上了李，也许直到现在，他还在那座城市里茫然的游荡，悼念失去的亲友和自己，说不定还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死人。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不会掉进深不见底的地缝，安静地等待自己砸在岩石或是泥土上面，摔成一团肉泥。

　　不知什么时候，风势逐渐和缓，空气变得平静，克莱尝试地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惊了。他竟然不是身处于暗不见光的地缝之中，而是在蓝天白云之间。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他身下则是渺小的方格状的田地和乡镇，看起来就像是沙盘上的漂亮模型似的。

　　“欢迎来到地狱。”一个稚嫩而严肃的声音说道。

　　克莱低下头，惊讶地看着怀中泛着浅红色光芒的麦特。他的双眼没有眼白，而是一片深红，如同暗色的血浆。他老成的神情和带着稚气的脸庞格格不入，好像一个洋娃娃却塞入了老人的灵魂。

　　克莱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麦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接受现实吧，可怜的丧尸，我们马上就要降落到某个恶魔的地盘上了。”

　　克莱摇了摇头，迷茫道：“难道这就是我的濒死体验吗？这和书上说的一点也不像，而且上一回我死的时候只是通过一条高速公路隧道，走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丧尸了，连父母也没见上一面。当时我还以为是我潜意识里认为父母还活着，所以没有看见他俩，可是为什么这次我还是没能看见他们。”

　　“因为这里是地狱，蠢货。”麦特眯起眼睛，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与其花时间在思考濒死体验这种无聊的心理幻觉上，”他冷漠地说道，“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活命。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你的男朋友来英雄救美。”

　　克莱下意识反驳道：“李不是我的男朋友。”

　　麦特道：“我又没有说是李，你这么紧张干嘛？”

　　克莱指责道：“威尔都告诉我了，你都和他说了些什么呀。他只是个7岁大的孩子而已。”

　　麦特翻了个白眼：“其他人也这么说，我只是转述别人的话罢了。看在你照顾威尔的份上，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好了，如果我们垂直降落的话，会正好落在穴居兽的辖地中心。”

　　“你不能换个安全的地方吗？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克莱充满希望地说道。

　　“但是你没有成功呀，还害我也来了这鬼地方，”麦特不满地说道，“而且我的力量仅仅够让我们平安着陆，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把直接丢下去。过会儿你最好快点学会和其他怪物战斗，穴居兽是低等魔物，不比丧尸强上多少。”

　　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近，在田地耕作的灰色怪物清晰可见。它们普遍个头不高，头发稀疏，露出灰白色的头皮，四肢枯瘦。其中的一些腹部有明显的隆起，更加凸显它们的病态。它们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头顶的两人缓缓降落。它们声音粗哑，不断大声交谈，克莱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它们兴奋的模样让他有点儿发毛。

　　“上帝啊，我用我的眼珠担保，底下至少聚集了几十只怪物。”克莱难过地说道，隐晦地暗示麦特给他点帮助。

　　麦特抬手指向数百米开外的几栋木屋，火上添油道：“我向撒旦发誓，那里还有不少，合起来一共有近百只穴居怪。”

　　“麦特先生，感谢你的准确预测，你可以说点别的有建设性的意见吗？”克莱抽出一只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李给他的短刀还插在黑袍男人的胸膛上，现在他是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

　　“杀了它们。”麦特简洁道。

　　“你觉得以我的能力，”克莱急促地说道“可以杀死上百只和我体力相当的怪物吗？更别提我根本没接受过打斗方面的训练，也没有武器。”一只好奇心比较重的穴居怪抬起细长的胳膊，试图抓住克莱的脚踝。克莱一脚踹开，穴居怪灵敏地向后跳开，露出狰狞的古怪笑容。它的嘴唇很薄，咧开后被拉成两条细线，上下两排牙齿尖利且密集。它的表情像在说，哦，点心来了。

　　“那我们就死定了，”麦特冷冷道，“它们喜欢群起而攻之，撕开猎物的身体，趁对方流血力竭后进食。不过你已经死过一回了，留再多血也不会生命垂危。”

　　麦特轻盈地跳出克莱的怀抱，准确地落在某只穴居怪的背上。他一手绕着穴居怪的脖子，一手插进眼眶，挖出眼珠。穴居怪吃痛大叫，狂乱地挥舞手中的农具。麦特从它身上跳下，把它推倒在地，抓起一旁的石头就往它脑门上砸。

　　麦特头也不回道：“攻击头部，那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他身下的穴居怪的脑袋被砸出一个数厘米大的伤口，黄白的脑浆和脓黄色的血液混在一起缓缓流出。穴居怪蹬了两下腿，彻底不动了。

　　这一系列动作，麦特做得十分流畅。穴居怪们一时被他的狠劲吓住了，竟没有上前攻击。他起身擦去脸上的污血，不满地对克莱说道：“你还在傻站着干嘛，等幼稚园老师来帮你换尿布吗？”

　　克莱拾起死去的穴居怪的镰刀，此时他还是有种如在梦里的不切实感。麦特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上前应敌，自己却退到一旁悠然自得地旁观。

　　穴居怪们见他们两人分开，便嗷嗷叫着一股脑地冲向克莱。霎时间，数十只枯枝一样的胳膊和利爪向克莱袭来，克莱应付得极其狼狈，衣服被挠成了布帘，身上也添了无数道口子。克莱好容易劈开一只穴居怪的脑袋，却又有好几只冲了过来。它们的动作十分敏捷，像群跳来跳去的大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