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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四章 ...

  •   那天晚上,迹部家迎来了一位显赫的客人。

      年过三十依旧风姿绰约的贵妇几乎是从车里跳了出来,一路直上二楼,来到了迹部的房间。

      床上的林似霰已经奄奄一息,但是依旧不愿意合上眼睛。那女人来到她的面前,颤抖着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似霰,似霰乖,已经没事了哦。”

      看不清东西的林似霰眯着眼端详面前的女人良久,忽然“哇”得就哭了,“小姑姑……”

      所有的委屈、不安、害怕、失落、焦虑、绝望,那些不能与人说起只能留在心里慢慢腐烂的情绪,因为见到这个真正的亲人而拉开了阀门,爆发出来。

      迹部走进来的时候,林似霰已经昏厥在了林芷汀的怀里。林芷汀双眼红肿面色憔悴,只搂着她轻轻地拍。迹部抿抿唇,最终还是走过去从林芷汀手里接过林似霰。再不送她去医院,估计就有性命之忧了。

      东京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周一财经版的报纸震惊了整个东京金融界。林氏企业总裁林易之忽然退隐,将所有的权力都交到了他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手上。这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下的女孩,传说从小就开始接受林易之的教导,是为了接管林氏企业而历经专业训练的。

      林似霰在医院昏睡了两天,醒来后看见坐在她窗前憔悴不堪的林芷汀,几乎跳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扯着她的手问,“如熙……如熙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林芷汀拍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已经没事了,他现在是带不走如熙的。我正在跟他谈判,要他放了如熙。”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林似霰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没走,现在的她加上小姑姑和迹部,林易之已经没有任何威胁。躺回到床上,她只觉得难受。刚刚那一下子的生龙活虎只是过眼云烟,她的身体已经糟透了。

      门口有人轻轻扣了两下门,两人一同往门口看。就见迹部垂手站在那里,似乎也憔悴了些。林芷汀会意,连忙起身,“现在事情还没有解决,我还需要去看看。”说完就离开了。病房门一关,给两人一个安静独处的空间。

      迹部安安静静地坐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刚好林似霰也不想说话,大病未过,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迷蒙中似乎有人用指尖在轻轻触碰她的眼角眉梢,轻得像羽毛一样,直接飘过了她并不安稳的梦境。

      林似霰想了很多。

      她在这里十年,除了最后一年在神奈川,之前时间里所有的温暖都是迹部给的。她对他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依恋。并不否认这是爱情,但是假如爱情现在变成了现在这样苦痛纠缠,对两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并不合适,无论是兴趣爱好家庭背景都相差甚远。迹部有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她也没那个心思总是去依着他。靠着迹部对她的心疼,她对迹部的依赖,他们已经走过了四年,够多了。

      之前说过要断个干净,却还老是拖拖拉拉不舍得。如今忽然觉得,假如就此一刀了断,或许对两人都是解脱。

      人生世上,总会有个爱别离求不得。她已经累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便看见迹部还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她身边,只是眼睛已经闭起。这几天他也很累,想来也是睡着了吧。

      林似霰轻手轻脚艰难地坐起,凑过去细细看他的眉眼。那样俊美得甚至凌厉的五官,眼下却隐隐有一圈不相协的青色,整个人又瘦了。林似霰抿着唇,吃力地从旁边扯了一条毯子,轻轻给他盖上。这项工程要在不惊醒迹部的状态下完成,等弄好时她额头上早已虚汗涟涟。

      靠回到枕头上继续凝望他的睡颜,林似霰倒是又想起一桩有关于他们从前的事情。

      事情太远了,她已然有些记不清楚。

      迹部跟她一块的时候,大抵还是小孩子心境,总是喜欢玩一些花样耍一点浪漫。林似霰虽然并不看中这些,但是为了不扫大少爷的兴,每每都是笑着附和。

      高一那年夏天有一回迹部说要带她去海边看日落,结果路过街头网球场时却意外遇上了青学的越前龙马这个老对手。两人撞在一块自然是要打一场的,林似霰笑了笑不说话,只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战。

      迹部打了这么多年的网球,能够让他看得上的对手少之又少。很不巧,宿敌青学就出了两个,一个是青学的部长手冢国光,一个就是这个看上去小小的少年越前龙马。

      永远都记得初三时网球部集训回来时迹部换的那个发型,林似霰看向越前的目光也不禁有些探究。这个孩子真的很特别呢。

      比赛很激烈很精彩,最后是以迹部的一个唐怀瑟发球落幕。两人站在球场两端都是汗涔涔的,越前的帽檐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迹部的眼睛亮得惊人,俊美的脸上张扬着笑容。

      “呐,小屁孩。”迹部高扬着下巴对球场那边说,“你,还差得远呢。”

      太阳早就已经西下了,残阳如血,撒在球场上两人的肩头。越前缓缓抬起头来,一对明亮金棕色眼睛流光溢彩。一瞬间,林似霰忽然觉得,所谓年华似锦,不过如此。

      那是她永远碰不到摸不着的世界。

      迹部下场来,林似霰给他递了毛巾和水。今天这夕阳怕是看不成了,时间已经不早,她想早一点回去陪如熙。

      谁知道迹部不让,硬是把她拉到了海边。他们到的时候夕阳只剩下一点点在海平面以上,染红了周边的云彩。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迹部不让司机跟着,径自拉着林似霰在沙滩上坐下,这动作一点也不华丽,太不符合大少爷的审美了。

      对于大少爷的任性,林似霰委实已经见怪不怪。两人就坐在沙滩上,肩并肩,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在海与天的尽头,看着最后一缕红霞渐渐被灰蓝的天空替代,海风渐凉。

      “似霰,本大爷是不是很任性?”忽然听见他问。

      你也知道啊。林似霰忍住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本大爷任性,是因为很执着。”迹部接着说,“本大爷对于重要的事情都很执着,网球也是,虽然知道最后必须继承家业而永远不能在网球上做出一番事业来,本大爷也来珍惜现在的一分一秒来享受网球。”

      林似霰默默听着,她知道最近迹部家的家长又开始向迹部施压要他放弃网球。迹部这样的人,心里的压力是不会跟人说的。但是压力积聚得太多,总会有溢出来的那天,林似霰的责任就是要替他把这些不小心溢出来的压力收好,让他重新回到那个完美无缺的迹部景吾。

      “所以,对你也一样。”可是,却听到他这么说。

      “嗯?”

      “我知道现在你的生活并不如意,但是有我在,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你弟弟。我会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相信过不了几年,我就能把你们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所以你要等着,知不知道?”

      迹部很少会跟林似霰说这样的话,几乎可以算作情话,但迹部说出来却没有任何含情脉脉的感觉。他很认真,目光坚定,不用他一贯的自称,但神情依旧是骄傲的。林似霰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嘴唇颤抖着抿了又抿,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点点头。

      再后来,海风太凉爽,吹散了夏季的燥热。因为之前打过一场球有些累了,迹部便枕着林似霰的肩膀小眯了一会。

      林似霰在渐渐模糊的光线里偷偷转头去看他的睡颜,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此刻像个孩子一样,长长的羽睫在夜色轻笼之中颤动。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嘴,哭了。

      那一霎那是真的想为他那句话等到地老天荒。

      可是一年后的一个大雨天,林似霰面对迹部夫人那张端庄优雅的脸时,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等下去。尽管逼不得已,但这也是背叛。

      默默在心里做下决定的林似霰有些悲哀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一下迹部的脸颊,却在指尖刚要碰上的那一瞬间,迹部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林似霰连忙狼狈地将手缩回。两人一时都没有言语。

      良久迹部才站起身来,不自然地拍拍衣襟,“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本大爷去叫医生过来。”刚想走,就被林似霰扯住了衣摆,摇摇头,她对他说,“景吾,我有话想对你说。”

      有多久没有听见她这样的称呼,迹部垂着眼睛,大概也知道林似霰想说些什么,薄薄的嘴唇抿出一个笑容,“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就来找本大爷,迹部家会不遗余力的。”

      在脑子里准备了这么多的话一下子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林似霰反而松了一口气,“嗯,大家好聚好散。”

      这些年,换来一句好聚好散。

      迹部站起身来,脚步缓慢而坚定走出病房。林似霰也重新躺下去,背对他,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在病房外等着迹部的老管家看见他出来,一声惊呼,“少爷。”迹部一双青灰色眼睛通红,眸子里像是镶着碎钻,“走吧,以后不用来了。”

      病房里,林似霰将自己的下嘴唇咬到鲜血淋漓,才没能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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