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岸花》洛子萱

4、往事

　　从远渐近的白色身影飘忽落地，伸手打翻了苏慕言端在手上的孟婆汤。

　　“我说，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苏慕言生气了：“你干嘛打翻我的东西？”

　　可抬头的那一瞬间，苏慕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白衣女子竟有着一张和柳若汐一模一样的脸庞。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难道你忘记对我的承诺了吗？”

　　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倒教苏慕言蒙得一头雾水。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汐，你怎么会在这？”

　　“我……”

　　柳若汐语塞，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说假话吧，不是自己的风格。说真话吧，只怕他会难以接受，以为她是个骗子。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你娶到的只不过是只狐狸精吧……

　　这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他的慕言哥哥。

　　苏慕言定定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柳若汐，蓦地倒退几步，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不是若汐，你是冥王派来试探我的，对不对？”

　　“慕言哥哥，我不是，你相信我……”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苏慕言此刻已然愤怒到了极点，但他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即将暴发的怒火。他不想在她面前发火，即便他知道那不是她。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去向冥王回复吧，就说我苏慕言说一不二，做出的决定从不会轻易更改，我也绝不后悔……”

　　“如果是错误的决定你也不后悔？”柳若汐冷冷地问。

　　“是……”

　　他的话干脆有力，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头狠狠划过。痛或是不痛又能怎样，她只知道，这才是她的慕言哥哥，即便错了也不后悔，但她不甘心……

　　“如果我说……你娶到的只是一只狐狸精，你会……相信吗？”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柳若汐身上所有的力气，说完她整个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模糊的印象中，她只记得她的慕言哥哥终于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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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过后果没有？”这是苏慕言到冥府后，冥王第一次冲他发火。

　　“若不是我不放心跟过来瞧瞧，只怕现在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若汐的魂魄早已被冥王用收魂杯聚拢在了一起，收回了柳若汐渐渐离散的魂魄，冥王这才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判官和孟婆。

　　“这就是你们俩做的好事，别以为你们之间那点破事我不知道，下次若再这般肆意妄为，别怪我不留情面……”

　　冥王拉着苏慕言走了，只留下判官和孟婆在身后惊得面面相觑。

　　很快孟婆和判官便达成共识，那便是，再也不吵架了。至少，不能让冥王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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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也是时候把真相告诉你了，若不然，你再这般固执下去，就怕我那苦心多半也得白费了。”

　　拍了拍苏慕言的肩，冥王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会不会后悔了吧？”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世间上有两个柳若汐存在？”

　　“世上自然只有一个柳若汐……”

　　“可是……”苏慕言不解道：“为什么我看到了两个？”

　　“因为你见到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柳若汐……”

　　“若汐不是若汐……”回头望了眼因为元神涣散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衣女子，喃喃地说道：“难道……她才是？”

　　“还记得冥王殿上的幻像吗？”

　　苏慕言当然记得，只是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他一时还想不明白罢了……

　　“为什么若汐的魂魄会出现在这里？”

　　“柳若汐是在六年前的中秋之夜被一只修炼了千年的九尾狐妖夺走身躯的……”

　　“本来魂魄入了地府便是要轮回转世的，偏偏她的情况又复杂许多。身躯还在人世，可魂魄却已离体，若照规矩，她本是连这冥府也不能入的，注定游荡于世间，最终也不过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那为什么……”

　　“我怜她可怜，这才瞒天过海将她收留在这忘川尽头，一般的鬼不会来这。至于那些被困于忘川的孤魂野鬼，我也许了他们好处，才封住了这悠悠众口。”

　　“可千年狐妖为什么要夺走若汐的身躯？”

　　“因为她要报复醉月山庄……”

　　“报复？”苏慕言不禁一惊：“我们有得罪过她吗？”

　　“得罪……”冥王冷哼一声：“说得罪那还算轻的，说白了，就是一场血海深仇，血海深仇岂有不报之理……”

　　“事情还得从你爷爷曾经猎过的一只白狐说起……”

　　苏慕言轻皱眉头，零星的片段从脑中飞快闪过……

　　“爷爷……爷爷……今天的功课我做完了，可不可以出去玩？”“爷爷，你的衣服好漂亮……”“爷爷，这衣服是用什么做的？好柔好软好舒服啊……”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家法伺候……”“爷爷，疼……”“爷爷，言儿知错了……”

　　苏慕言永远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知道，从那以后，爷爷对他的管教更加的严厉。而当时，他不过脱口而出一句好残忍，却换来了爷爷的一顿毒打。

　　“那只不过是一只白狐……”

　　“白狐又如何，还不是性命一条……”冥王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

　　“天下众生皆平等，你爷爷那样就已经犯了杀孽，下了这冥府也是要过那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才能重入轮回。只是不曾想到，他所造的孽，竟会报应到你的身上，也害苦了你那末婚的妻子。”

　　“你爷爷猎到的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狐，而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九尾妖狐。当时那只妖狐刚刚度过天劫，法力还未完全恢复，便又遇上了你爷爷。大概这也是她的命，躲过了天劫，却还是逃不过命定的劫数。”

　　“那千年妖狐的妹妹，为了替姐姐报仇，处心积虑多年，才寻得一个难得的机会。柳若汐是她接近醉月山庄最好的选择，彼时，你爷爷早已做古，你自然便成为了她报复的对象，而你所遭遇的一切也是她一早便策划好了的……”

　　“千年狐妖在你身上做了手脚，将你对于柳若汐的一部分记忆封存了起来。你刚入冥府的时候我便仔细替你瞧过了，只是这法做的奇怪，就连我也是没有办法替你解开。以后能不能恢复，全靠你自己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的了……”

　　冥王说完转头看向床上尚未苏醒的柳若汐，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慢慢地离开了房间。

　　坐在床沿，望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苏慕言的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

　　对于她，总有一种说不出也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为什么她总是能这样轻易牵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张一模一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