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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叁 ...

  •   「雍历九六八年」
      她并非什么倾城绝色之辈,但在这小小的村落中却也是艳冠群芳了。
      宣子尧自负身在都城,观尽天下美色,宁奚的秀美之姿自然显得不起眼,但那一身精灵般的狡黠灵动,却是他一生都未曾经历过的。
      这三年来,他并非没有寻回过这里,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每靠近此处,都会在山野间迷失方向,最终不得而终。
      今次他又被逼到了绝境,不过来碰碰运气,终于找到了那条河流,沿河而下,便看见宁奚一个人站在河畔,手里提着似乎刚刚从山中得来的猎物,此刻正拿着把屠刀清理,见他一身狼狈,不禁眉梢一挑,开口道:
      “仗义——每在——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也不知道她唱的是哪里的戏腔,只是那两句话,真真唱到了他的心里。
      女孩放下猎物走近他,语气轻佻:“读书人,今日和我这个屠狗辈回去么?你要是点个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压寨媳妇儿了,姑奶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都不会少了你一口的。”
      宣子尧身上痛得冷气倒抽,捂着伤口坐倒在地上,听了这话却止不住地笑。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宁奚提起他的后领向上一甩,就这样将他背回了村里。
      宣子尧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全程捂着脸,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雍历九八七年」
      就在宋濂刚刚出发的那几天,洛临风已经快马加鞭走了近一半的路程,当然了,这还是在他经历了数次莫名其妙地暗杀后。
      洛临风从来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么有毅力和势力的仇家,稍加猜想,便推测到了自己此次执行的任务之上。
      因为,他发现那些刺杀他的人肩上都有着一块刺青,画的是凤。
      凤者,百禽之王也。
      历朝历代,只有国中最尊贵的女人才能动用凤卫。于是再傻的人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更何况洛临风他一点也不傻。
      纵观大陆的历史,就不难发现,一个年轻的皇帝在朝时,常常有一个脾气大又十分不好惹的老臣专门找他茬,而这个老臣八成是太后的亲戚,不然皇帝怎么惹不起呢?显然,本朝也没有摆脱这个规律,而华祁华老丞相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老臣”。
      于是洛临风理所当然地将罪魁祸首定为了华祁,他和轩辕冽是发小,自然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皇被上一代皇帝言传身教要提放华家的人,为此甚至十分疏远与太后的关系。
      新皇登基后与太后修好,但他却深知这是安抚老臣的权宜之计,幼年的记忆对一个人的影响十分深刻,至少轩辕冽暂时没办法放下对华家甚至是对太后的防心。
      就在他把华家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后,突然一声响雷劈下,下起了倾盆大雨。
      不巧的是,洛临风此时正在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圆五十里内,也只有一座破庙可以避雨,他不得不策马来到了那座破庙前,却见檐下停着一匹马。他心一沉,看向庙中,只听到见极浅的呼吸声,同时还看到了一堆火。
      只有一个人,而且武功不低。
      他心下立刻做了判断。
      与此同时,庙内的人也发现了他,朗声道:“这位兄弟,你也是来避雨的吗?”
      听声音似乎那人并不比洛临风大,他却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一边按了按剑柄,一边说道:“是啊!我本来打算骑马到下一个小镇再休息的,谁知刚刚天还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雨,这天气!”
      “这哪里稀奇了?”那人摇了摇手上的酒葫芦,“雨是天降美酒,凡酒穷时天就来,何其快哉!”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向门口靠近。
      洛临风屏息凝神。
      那人径自略过他,走到雨中,拔开了酒葫芦的塞子,接下空中雨水。
      洛临风细看那人,不过是青衣布衫,相貌平凡无奇,唯有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明亮而灵动。
      “兄台果真是痛快人!”洛临风答道,“在下……”
      “诶!”那人截住了他的话头,“皆是人间漂泊客,你我想来都是不便透露身份,你叫我欢歌即可。”
      洛临风一愣。

      此人倒是通透至极。

      “那你便叫我潇玉罢。”他其实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却还是忍不住对此人生气了好感。
      一夜无话。
      洛临风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许是累了,这一夜睡得特别沉。
      第二天,两人各自策马前奔,这边只有一条官道,倒是省下了是否恰巧同路的疑问。直到两人一同到了粤城。
      城门已经戒严了起来,洛临风怀揣着圣旨和钦差官印,倒是不惧这一套,只跟着城中百姓排起了长队。
      在等待的过程中,便听见周围有人议论,原来昨夜,又起了一场火灾。
      他心中咯噔一声,猜测自己来迟了一步。
      “不过昨天的雨下的真是巧,”有人说道,“恰好就把火给扑灭了。”
      “可不是嘛,”一个年级较大的老者也开腔,“就和二十多年前一样。”
      “二十多年前?”洛临风抓住了这个字眼,忍不住开了口。
      “是啊,您一看就是外地人吧?这件事在当地啊,那是无人不知啊,”老者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毕竟死了太多人了,叶记偌大一个绣坊,只活下来了两个人,哦,那两个人也不一定活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洛临风连忙问道。
      一场火灾可能会烧死很多人,但只有两个人活下来,未免太夸张了。
      “这种事情我们小老百姓怎么知道?”老者压低了声音,“也只有上头那些人最清楚。”
      时隔多年,当年的地方官死的死,致仕的致仕,哪里是那么好查的。
      就算找到了当年受理此事的人,也未必会给实话,倒是……
      “如果能找到那两个可能活下来的人就好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语。
      “那有什么难的?”和他一起来的男子忽然开口,“问我呀。”
      洛临风一愣。
      这个男人的气质太过随和,能卸人防备于无形,洛临风一时间忘了提防他,直到此刻才惊醒过来。
      “你?”
      “是呀,”男子笑了笑,“活下来的那两个,有一个,是我老子。”

      粤城•织女庙

      因为九天织女传说之故,织女庙一向是粤城的名胜,来往商旅多是要来这里拜上一拜,闺阁中的女子更是虔诚地信奉九天织女,祈祷自己有一手好的绣艺,以期自己嫁个好人家。
      故而,织女庙的香火一向鼎盛。
      可是当洛临风站在这座庙前,却只能感到无限的心惊和悲怆。
      残枯的灰烬在雨后显得潮湿,横七竖八的倒地梁木皆是一片焦黑,灰衣的僧侣神色凄哀地跪在被毁尽的房屋之前,默默吟诵着佛号——虔诚而悲痛。
      刚被雨幕洗涤过的残烬此刻显得异常枯败,再也看不出往日的繁华,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唏嘘一番,便也远远地躲开了,仿佛此处有什么瘟疫一般。
      洛临风忍不住想起不久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雨,想起了乞丐少年的话。
      那雨来得的确蹊跷,下雨前天色不曾暗下一丁点,禽鸟虫类也都在高飞,这是极其反常的,原本他还不曾觉得,听了那乞丐少年的话也只是觉得他过于神神叨叨,而现在,他真的有些怀疑了——这个世上有没有神明他并不清楚,但至少他相信了,人在做,天在看,天理循环,终是有道可循的。

      “这位施主也是想来参拜的吗?”一个苍老却富有底气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洛临风心中不由一惊:武者的本能反应告诉他,来人的武功远高于自己。
      他敛下心神道:“是啊,来了粤城的人,没有不想到此参拜的,可如今……”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僧人。
      那人的身材极其健硕,须眉却已经花白,依稀可看出其古稀之岁,但是他的神态间不见一丝垂老之态,皱纹也是极少,活生生的鹤发童颜。他的眉宇间自始至终都是一片宁和安泰,即使是目光掠过废墟之时,也不见一点悲色。
      洛临风立刻恭敬起来,“敢问大师的法号是……”
      “贫僧了空。”了空大师双掌合十,淡笑道。
      “听大师的口音,倒不似本地人。”
      “施主□□,”了空接口道,“贫僧本是忆城人士,几日前惊闻莫名主持圆寂,特来见老友最后一面,熟料……”语气中说不清是惋惜还是什么。
      “是啊,原本好好地一个寺庙,可惜了……”
      “施主若真的有心参拜,却也并非无可,只待见施主心诚了。”了空轻笑。
      洛临风心念一动,总觉得有些许古怪,不由得想询问那与他同来的乞丐少年,却在转身之际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踪迹。
      他的眉头不禁蹙起,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接着便对了空大师道:“能参拜自是再好不过,吃些苦也是应该的。”
      了空侧过身为他引路,“施主请随贫僧来罢。”
      洛临风恭敬地作了个揖,便跟上了他。
      “了空大师,等我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空和洛临风两人一回头便看见了一袭耀眼的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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