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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   熟悉的面容,陌生的身影。
      满面的淡然笑容,生生扎疼了花似玉的眼。
      曾经以为已经尘封了的记忆,仿佛被一阵风吹去了沉淀的尘埃,掀开了一页又一页。
      很久很久以后,当花似玉再次想起此情此景,哪怕故人的容颜已经模糊,可那忘不掉的阳光却依旧刺进她的心、灼烧了她的魂。

      花似玉记得自从和柳墨研相识相知后,便常常相伴夜读。
      每至月上柳梢,清冷的月光会洒落一地,有时看向窗外,荼蘼山下那一株株荼靡花正含着嫩苞,沐浴着一地银辉。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有一句叫做——
      开到荼蘼花事了。
      荼蘼花开,便是春意将尽。
      那么所谓的如花年华又有几载?是不是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就走到了尽头呢?

      山脚边的茅屋内,在寂静长夜中常常是灯如昼里,低哑却轻柔的诵书声常常渐响渐远:
      “鲜我觏尔,我心写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阿研,”记忆中,是那轻快悦耳、带着少女鲜妍活力的语调打断了少年的声音“你整天就这么几句山啊景啊的,不觉无趣吗!”
      烛光照在少女纤瘦的身影上,娇俏的容颜被晕上了一层浅浅的红霞,一双漆黑的眸子恍若星辰般璀璨明亮,流露着单纯的懵懂。
      少年轻声一笑,俊逸儒雅的脸庞硬是染上了一丝痞气,道:
      “好,好,我不读这些个山啊景啊的了,我读些玉儿爱听的,”他将手中的书翻到了第一卷,复又开口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声音缱绻似水的温柔。
      “死阿研,你你你……”少女脸上的红霞更甚,她停下了手中正在研的墨,抓起了一把书卷,直扔向了故作认真、摇头晃脑的少年。
      少年一时躲闪不及,被直直地砸到了脑袋,便立刻消了声,抱着脑袋坐在那儿。
      少女见击中了目标,立刻得意地笑了起来,而少年却似焉了似的,一语不发。
      少女以为他必是恼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柔声道:
      “阿研?阿研……你是不是……生气了?”
      “噗嗤——”少年忽的笑出声来,道:“我就知道,我的玉儿必是舍不得我受疼的!”
      少女闻言后,又嗔又羞,恼得直跺脚,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而那少年说完后却又装模作样地拿起书卷,翻开来,颇为认真地念了起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月光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钻了进来,照在少年的脸上,恍惚了他的神情,直到他离去多年后,她恐怕已经记不得当初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为她念这首诗的,只是那月华之下手持书卷的少年,那清澈的声音,那眉眼间清晰可见的温柔却深深刻入了她一生的行迹之中。
      忘不掉,放不下,恨不了。
      在那无数个夜里,微风轻熏,迷蒙的月色醉了人心。
      只是当时,年华正好的他们,还不识世事的残忍,不知道这样美好的岁月,对于今后的整个人生来说,只能算得上是昙花一现。
      因为谁也料不到,光阴荏苒间,会生生扯碎他们的梦幻。

      “似玉姐?似玉姐?”看花似玉自从见了驸马后就神色怔怔的,顾倾颜不由担心地唤了她一声。
      “嗯?”花似玉被猛然惊醒,一时不觉,手中的酒盅“嘭”地堕地,碎成了片。
      这一落不要紧,在场的人除了花似玉与那驸马外皆是心头一跳。
      见状,忆城城主瞳孔一缩,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打圆场道:“花老板,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当朝圣上爱女——昭阳公主的钦点驸马,柳然柳大人,”
      后又转向柳然,“柳大人,这位就是似玉坊的现任老板花似玉,那名酿如花便是她所创。”
      话落,又是一阵静默,好不尴尬,柳然似乎在清醒过来的样子,浅笑出声道:“原来这位便是花老板了,当真是名酒配佳人。”
      花似玉闻言轻笑:“驸马爷如此谬赞,真叫民女惶恐。倒是驸马您,年少便高中状元,又得公主青睐,才过而立之年,便名冠朝野,这才是叫人钦佩。”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溢美之词到了顾倾颜的耳中,愣是被听出了几分隐晦的讽刺。
      果不其然,柳然闻言后,神色中生出了几分难言又难掩的挣扎和愧疚。
      忆城城主虽然年轻,但到底是个知晓世故的人,一眼便看出了花似玉与柳然二人间,定是有一段隐晦的过去,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溢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道:“既然驸马爷与花老板有话要谈,那我也不便打扰。告辞了。”言毕,便向周围人使了个眼色,与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偏偏顾倾颜身份特殊,不用买他的账,又没看懂他的眼色,兀自留了下来。
      “好了阿颜,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到别处去逛逛吧!”此时的花似玉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淡然出声道。
      花似玉是看着顾倾颜长大的,除了父母兄弟和师尊之外,他最听的就是花似玉的话。既然花似玉都已经开口了,他自是不好多留,只能作了个揖,退出了厅内,只是心中不由得多了层疑惑——
      似玉姐以前是这么叫他的吗?

      他没注意到的是,柳然在听到花似玉对他的称呼后,全身一震。
      直到顾倾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似玉的视线中,她才将目光转移到柳然身上,直接对上了他的眼睛,接着一字一顿地、恨恨地从嘴中吐出了三个字来:
      “柳、墨、研!”
      “玉儿……”柳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再也挂不住那一层温和的浅笑,看着眼前之人眼中的怨恨,只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最终只能喟然一叹。
      到底是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

      时至如今,他忽的想起了当初还在忆城时,那摆渡的船家说的一句话——
      不是相爱,就可以相守的。

      他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看着那一坛才开封的酒,毫无预兆地开口:
      “那一坛子酒,已经十八年了吧!当年一别,你可是,别来……无恙?”
      花似玉无意应答,室内一时无声,却不知门外的一个人影在听到“十八年后”,飞快地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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