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声癖》苏任龄

3、第三章

　　第三章.我的坏女孩
　　浴室之外，泽燃的卧室
　　顾奈奈心虚的往里走着，猜测泽燃会不会接受身穿黑色蕾丝内衣的她，她曾撞见泽燃和夏逝开玩笑似的对话：“看不出来，你穿黑色也蛮性感的”。
　　从这句话推断，泽燃应该是喜欢黑色的。那么顾奈奈穿黑色，也可以性感吧？
　　这样几近自贱的想着，顾奈奈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泽燃哥，很讨厌夏逝。她也知道自己在做很卑鄙，很羞耻，很犯贱的事情。
　　但是没有办法……从初次见到泽燃哥就很喜欢他，那天的泽燃坐在花园中静静的写着乐谱，然后时不时摆弄着手中的吉他。
　　一边哼唱着，她觉得很陌生，但是非常美妙的音乐。
　　顾奈奈的国文学的并不好，语文课上总是瞌睡，却突然在脑海中蹦出这样一句话：
　　纤纤少年，莹莹如玉。
　　那时的天气是否晴朗这种不重要的小细节她已经成功的忘记了，唯独无法忘怀那时的少年。他有着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有着让人能魔怔的专注神情，而年少的她，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跳入一个名为“迷恋泽燃”的火坑中，飞蛾扑火，不计代价。

　　献身。也许会遭到狠狠的拒绝，但是……她没有办法忍受，泽燃哥属于另一个人。

　　公寓内似一片寂静。
　　顾奈奈朝某个房间探了一下头，一眼就注意到了倚在墙边低头抽烟的泽燃。
　　彼时的泽燃穿着一袭裁剪合身的西装，无法否认，这个男人很适合黑色，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性感撩人。晕黄的灯光下，只有一点红星在指间闪烁，他轻轻地锁着眉，从唇间吐露出迷离的烟雾，烟煴，然后一点一点碎开。
　　不动声色，淡淡的优雅。
　　然而，浴室的门“咔嚓”一声被打开。出色英俊的泽燃身后，走出一个人。
　　顾奈奈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像是见到了洪荒野兽。
　　眼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痛苦的碎裂掉！
　　夏逝此刻……穿着泽燃的浴衣，头发湿濡，脖颈上还有类似于吻痕的红斑。
　　完全失去了理智般的，顾奈奈冲动的走了出来。
　　泽燃看见她，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奈奈心下慌张，将从姐姐那里偷走然后又重新COPY的后备钥匙藏在身后。
　　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顾奈奈仰起头，勇敢的看向他，
　　“泽……泽燃哥。”日式女生独有的甜腻与软语。不过对这个冷漠到近乎残酷的男人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份诱惑。

　　钥匙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气中微妙的响起。
　　泽燃当下明白了。
　　“顾安安给了你我公寓的备份钥匙？”泽燃表情未变，声音却冷的让人害怕。“把钥匙交出来。”
　　遭到拒绝的泽燃眯眼，向前走了一步。
　　顾奈奈看向身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夏逝，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与绝望！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狼狈的被赶出去？！
　　不，她不甘心！
　　恶从胆边生，顾奈奈将钥匙塞进胸口处，口吻里有着豁出去一切的疯狂：“有本事你就来拿。”
　　这种事情，如果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遇见了，可能会觉得有情趣。
　　但是如果对方是自己完全无感的陌生人，那遇见了，可就会觉得恶心了。
　　泽燃哥一定会这样想。
　　顾奈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死掉了……眼眶中汇聚了很多的水雾，越来越多的水雾……她哭了。
　　泽燃皱眉研究的看了一眼她的泪水，对顾奈奈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顾小姐，自重。”

　　夏逝愣了一下，也没有料到一走出浴室房间里会多出一个女人。
　　眼前这个人她记得，骄纵任性，很不懂事。夏逝仍然记得这个女人找了一堆人把她拖到学校的角落里去狠揍了一顿之后，趾高气扬的说：“我要从你的手中把泽燃抢过来！”顾奈奈的眼神坚定，毫不掩饰她对泽燃强烈的占有欲。
　　“随你便。”那时候的，夏逝的语气淡薄，却深深的记下了这一仇。
　　冷笑了一下，身着雪白柔软浴袍的夏逝款款的走近泽燃，这么柔软的一枚镶嵌进了英俊男子的怀中。
　　“我们今后别做朋友了，”夏逝仰起头看着他，满眼都是勾引，“做情人吧。”
　　夏逝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眼前明显的“郎无情妾有意”，她不介意作恶送顾奈奈一程，外加一句“早死早超生”。
　　泽燃高大的身躯明显一僵。
　　他探究似的望向夏逝，眼中有不解，困惑，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哀伤。
　　夏逝被他的目光所影响，心仿佛受到重击。

　　“我们今后别做朋友了，”
　　“——做情人吧。”
　　夏逝的挑衅，加之泽燃动摇的眼神，让顾奈奈犹如被赏了一耳光，好像看见无法被拨开的，浓重的雾。在无法看见的黑暗之中，因此，顾奈奈完全无计可施了，她怒不可遏，握紧拳头，用日语飙了一句：“贱人！”
　　怒气冲冲，且行径出人意料的！一个箭步走上前，目标是夏逝！
　　“泽燃哥，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她不是个好女孩。你看清楚了！”一个擒拿定住夏逝的身形，然后一把扯过夏逝的胳膊，动作狠毒的挽起夏逝的衣袖！一只黑色的妖娆的蝴蝶在夏逝纤细白皙的胳膊之上露出来，残忍的触目惊心，也美的惊心动魄，很是撩人。
　　泽燃的目光里闪过一抹剧烈的动摇。
　　那种感觉，竟是惊痛！
　　夏逝瞪着他，这个男人……竟一点都不意外，反而……为什么要对她露出那种同情的，几近怜惜的表情！她不需要！内心中有一个叛逆的声音否决着。而顾奈奈鄙夷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刻下这么多纹身！”
　　闻言，夏逝妖娆的红唇蓦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她的视线款款的，落在泽燃的身上，如同一只黑色的蝴蝶。
　　凄美而绝望。
　　“说的没错，”纹身，她的身上有太多因年少轻狂而被那个人刻下的印记，伤痛入骨，恨意难息。“我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不再纯白，不再干净。
　　夏逝拥有一个肮脏的，罪恶的灵魂，她是一个坏女孩。
　　即使外表再清秀无害，仍然掩盖这个事实。
　　承受刀子划开身体的痛楚，当小电钻被电流穿透，发出“滋滋”的声音，洗不掉的颜料一点一滴地融入血肉中，这是一辈子的伤痕，是洗不去的污点。
　　曾经的她有多么的自残，敢对自己多狠，就敢对别人多狠。
　　你有没有控制不住的哭过？
　　身体被束缚，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背负着三个字：不自由。
　　看见泽燃，为什么总是排斥，逃避，哪怕知道他似带着善意，还有若有若无的讨好。因为泽燃太像念西顾——夏逝交往的第一任男友。
　　念西顾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第一，打架第一，桀骜不羁，锋芒毕露。外表风华无限，内心却充满了阴暗与愤世嫉俗。因此，当时单纯天真的夏逝，接近他，是个错误。
　　开场像一个雪紫色的梦境，很美。在夏逝的记忆中仿佛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叫念西顾，‘茕茕白兔，东走西顾’的西顾。”
　　甜言蜜语只有一句：“夏逝，你很顺我的眼，要不要做我的女人？”年少的夏逝的眼底有光如烟花绽放，她受宠若惊的交出了她的手。
　　接下来，是电视剧里小说里老套俗气到了极点，但是确实会发生的事情，被暗恋明恋狂恋念西顾的人在学校的走廊猛地泼上一头顶的凉水，被人撕扯着头发拖到学校角落里狠揍一顿；冬天，围在脖颈的围巾不再是保暖的工具，而是差点被人勒死自己到窒息的凶器。
　　念西顾，对她很好，而他，对她有多好，他的崇拜者就会对她多狠。揍她，扯她的头发，死死的扭住她的胳膊，甚至脖颈。
　　人，没有办法在内心剧烈痛苦的情况下永远的喜欢一个人。夏逝实在是受不了，曾经有多么迷恋他，就有多么的害怕他。
　　到了最后……
　　连懦弱的兔子都不再温顺，几近崩溃般的泣喊：“我要离开你，我要和你分手。”

　　原来就连傀儡都妄想要离开他。念西顾瞪着夏逝，眯起眼睛，露出杀人一样的神情：“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夏逝。”
　　一起下地狱吧，心爱的女孩。
　　夏逝第一次和念西顾提出分手的时候，念西顾勃然大怒，全然失去了风度。从前，夏逝被念西顾刻意表现出来的表象所蒙蔽，英俊的外表，优雅的谈吐，以为是个成熟的好恋人，没想到却极度缺乏安全感。
　　当晚，他喝了很多酒，深夜2点打电话给她，说，她的动摇让他很伤心，夏逝当时听了，连话筒都来不及放下，奔向念西顾，她第一次见他自虐，心痛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抱着他痛哭。
　　念西顾开始酗酒。每次醉酒后，他都抱着她，像是恋恋不舍，又像是成心伤害。
　　——“夏逝，我真受够你了，无趣的女人，和你交往，只是一个无趣的游戏。”
　　——“对不起。”
　　第一次，她竟跟个傻子似的道歉。
　　以为他的骄横，他的霸道，他的无理，都是她的错。她真是个傻瓜，竟然自残到喜爱和讨好这样一个人渣。
　　——“你单纯太过，多了那些温柔，我喜欢坏坏的女友，你没有办法给我我想追寻的刺激感受。”
　　——“那么，你想要我怎么做？念西顾，你告诉我，我都会去做。不要抛弃我，我会成为你所需要的人。”
　　只要你要求，只要你告诉我，我会做到你想要我做的一切。
　　第二次，她为他刻下满身的纹身，玫瑰，蝴蝶，最凄美，最绝望的事物。他几近膜拜的吻着她身上的伤痕，而她，竟也不管有多痛的，就这样的成全了他对她的残忍。
　　然而，再纯粹的爱恋都抗不过那样若即若离的伤害。
　　——“行了，夏逝，我们就走到这吧。”
　　——“念西顾，你是不是认为我夏逝，就永远都无法狠下心离开你？”
　　第三次……忍无可忍。
　　他说，分手吧。
　　她说，好。
　　不再卑微，不再委屈自己，不想连最后一点自我都丢失掉。

　　卑微的，弱小的少女。
　　相貌普通，顶多算清秀；资质一般，顶多算中庸。
　　这样的她，当上念西顾的女朋友，简直是现代版的灰姑娘。她是该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服侍着她的王子。
　　而她，一开始确实是按着世人所预测的剧本去走了。
　　可是，她同时是敢在自己身上刻纹身的女孩子，她太年轻，对念西顾的感情没深到刻骨，他当初追求她，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她，又何尝又不是被他的外表所蒙蔽才答应做他的女友的？
　　这样充满了虚情假意的感情，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最后一次见面，夏逝终于决绝的放开了他的手，转身的时候，她没有哭。因为流泪不仅代表着服弱，也代表着原谅。
　　夏逝用冷静的近乎残忍的语调说出这些过往。难怪她乖戾任性，掩藏自我，永远对他虚伪以对。
　　她以为他会嫌弃他吗？她以为他是那种因此会彻底放弃他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他何必苦等她两年。

　　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泽燃专注的看着夏逝，这个男人的眼睛，从来都是充满了嘲弄，冷清，毫无温度的。
　　这一次，却如同黑色的海洋一般，拥有能吸附人心的温和。
　　他只对夏逝说了一句话：“过来。回到我的身边。”

　　“拒绝没有用，懊恼也徒劳。我爱的那个人，他的眼睛会说话……”手机铃声徒然响起！夏逝怔然，正欲伸手去接，却被泽燃按住了手背。
　　眼前的人，好像已经相属彼此般默契。
　　顾奈奈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绝望过，一股黑色的恨意在心中升起，她愤怒的口不择言：“你这个下贱的妓女！别再用你卑劣的谎言来换取同情！”顾奈奈的胳膊冲动的伸出去，想抽夏逝一个耳光！被一双手及时抓住！
　　“她是低贱的妓女，所以呢？”
　　四周连空气都是冰冷的，“你再说一次吧。”
　　眼看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泽燃真的动了怒，顾奈奈慌了，更让她心惊的是泽燃接下来的话：“钥匙你可以留着做纪念，但是我会将公寓的钥匙换了，还有，也可以告诉你姐姐顾安安，以照顾我生活起居之名拿到了唯一一份备份钥匙却给了妹妹的她，从今天开始，正式被解雇了。”
　　顾奈奈肩膀一缩，泫然欲泣：“不，泽燃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也不能这样对姐姐！”
　　泽燃看了她廉价的泪水一眼，算是有礼的不予置评。

　　“我耐心欠佳，有些话我只说一次。”语调淡雅柔和，却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别再接近夏逝，”
　　泽燃表情冷漠，漆黑的眼却是一片寂静的冰冷。
　　“我没有宽容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