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心之所向》芷音璃

6、[06]

　　第二天傍晚，柏妮丝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直起身，屋内黑漆漆一片，她迷蒙地环视四周，混沌涣散的思维在此期间逐渐复苏。

　　她走下床，拉开窗帘，晚霞瑰丽的余晖挥洒进来，透过窗户玻璃她仍旧能看到屋外那一株株参天大树。

　　她还是呆在菲利德的那两间木屋里，只是菲利德不知去向。

　　“菲利德——？”柏妮丝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确定了菲利德并不在这附近，柏妮丝一反常态的没有急着去寻找，她活动了一下因为睡得太久而发软无力的四肢后，便一直坐在屋内等待菲利德的回归。

　　一种莫名的笃定油然而生，她确信这一次菲利德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种情绪都让她十分愉悦。如同秋天埋下去的种子，在春天发了芽。她十年如一日做着同一场执着的梦，也终于即将守得云开。

　　天渐渐黑了下去，日月更替。

　　连窗前的一棵棵树，也遮挡不住漫天的繁星。

　　就在柏妮丝数星星快要数到两百五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柏妮丝，你醒了？怎么都不开灯？”话音未落，菲利德不知按了哪里的开关，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使柏妮丝不适地眯起眼，“你去……买东西了？”

　　“你去哪儿了”的疑问，在看到菲利德手中拎着的纸袋时拐了个弯儿，变成了上面那个问句。

　　菲利德“恩”了一声，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感冒药，退烧药。还买了些吃的，吃完了再吃药。”言毕，菲利德拉开椅子坐到了柏妮丝的对面，一副要负责监督她好好吃药的模样。

　　由于体质差，经常生病的缘故，柏妮丝对于药这种东西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感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药吃了也不见得有效。而且吃多了反而会产生抗体，以后再吃就没什么效果了。”

　　面对她的抱怨，菲利德只说了一句话——

　　“你的身体里，还会存在抗体那种东西？”

　　明晃晃的鄙视，却让人无从反驳。

　　“啊对了，昨天你说的安古斯图拉的事，我不太记得了。”柏妮丝转移了话题，事实上她哪是不记得了，根本就是在菲利德说到一半的时候顶不住睡着了。

　　“知道的我昨天差不多都说了，”菲利德微微停顿，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安古斯图拉是这座小镇的名字，那些人其实是一个团伙，其中包括了艾露莎他们这次任务所调查的那个富商。据说这里的镇长也有参与其中。”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据点？”

　　菲利德点了点头，却仍不忘提醒柏妮丝吃药，他将胶囊从药盒里取出，放在柏妮丝的掌心，还细心地给她倒了杯水，“吃了再说，不吃掉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柏妮丝抬眸看向菲利德，试图做出最后的挣扎。只不过在对方不容拒绝的眼神下，首先败下阵来的人，是她自己。

　　不情不愿地吞下胶囊，柏妮丝灌了两口水后擦了擦嘴角，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安古斯图拉事件的身上，“诅咒的双生子那个传说，是谁杜撰出来糊弄人的吧？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类似的传说。”

　　“不，默示录里有记载。”菲利德的视线越过柏妮丝，看向她身后敞开着的窗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不过默示录记录的是两只恶魔。”

　　柏妮丝闻言，不自觉地蹙眉，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细想之下她才察觉，菲利德对于‘诅咒的双生子’的态度非常的肯定。

　　“唔，你怎么知道那两只恶魔说的就是诅咒的双生子？”

　　“因为……诅咒的双生子确实存在。”

　　说话的时候，柏妮丝对上了菲利德的视线，对方眼里的深信不疑让她没由来得感到脊背发寒。两个人对视半晌，菲利德首先侧头避开了柏妮丝的注视。

　　他在心虚。

　　他在撒谎。

　　他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

　　从昨天开始，一直被柏妮丝压在心底的怀疑终于发出了回声，荡在她的心间，一声声的质疑和否定，像极了梦境破碎的声音。

　　这时菲利德反应了过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柏妮丝，之前我一直在调查安古斯图拉，对这个团伙里的人数和背景都有了一个大致上的认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只是收集情报，现在就行动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

　　“好啊。”柏妮丝想也没想就回答。

　　果然，她还是宁愿一直活在梦中。

　　………………
　　…………
　　……

　　事与愿违，当柏妮丝和菲利德离开木屋打算前往安古斯图拉根据地的时候，两个人还没走出几步远，计划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人影打乱。

　　“到此为止了，冒牌货。”

　　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人。

　　柏妮丝的目光在身旁的菲利德和不远处另外一个菲利德的身上不停来回，讶异之情不言而喻，“……你什么时候学会分身术了，菲利德。”

　　既然连分身术都会了，那就快点去学影分身术啊。

　　学成之后多变几个菲利德出来给她玩儿。

　　——才怪。

　　不远处的菲利德没有动作，他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像是在等待一个丑角自己露出马脚。

　　很显然，他成功了。因为站在柏妮丝身旁的那个菲利德展开了行动。他微微侧身从背后将柏妮丝搂住，迅速掏出一副手铐铐住她的双手。随后他用一只手固定住柏妮丝，另外一只手拔出腰间的西洋剑，抵住了她的颈部。

　　夜风微拂，枝头树叶沙沙作响，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是对峙中的三个人，在面对这变故时，都是一脸的镇定。

　　柏妮丝垂眸看了眼横在自己颈部的剑，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菲利德先生，如果你刚才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才是真的那个，我说不定会相信你呢。”

　　“哈，”假扮菲利德的事已经暴露，假菲利德也就不再佯装温柔，“小姐，不要说得好像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冒的好吗？”

　　“是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柏妮丝平静得一点儿也不像是生命遭到威胁时该有的样子，“因为你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合格了？”假菲利德笑得很无辜，“这样下次我好改进。”

　　“在酒馆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故意耍帅，就是为了让我没时间去注意一些细节，对吧？可是你却叫我‘柏妮丝小姐’，你以为我和菲利德认识了多少年，他怎么可能会用‘小姐’这样的敬称来称呼我？后来你都直接叫我柏妮丝，不过我还是注意到了。”

　　“接下来就是屋子里那些乐谱，虽然放着那些书会让我更加肯定你就是菲利德。但是，那些书也太新了，如果是真的菲利德，买了那些书不可能光摆在那里不看。再者，就因为你从来不翻那些书，所以夹在书里的那张□□你没有发现。你的那些‘演戏道具’都是安古斯图拉的富商先生报销的吧？”

　　“不过你很聪明哦，假菲利德先生，从一开始你就猛打感情牌，是因为清楚就算我知道你是假货，看在你假扮的人是菲利德的份上，我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如果不是最后真的菲利德出现的话……

　　就算发现再多的蛛丝马迹，柏妮丝也会选择将假菲利德当成真的来对待。

　　真是可惜了……

　　难得‘菲利德’会对她这么温柔。

　　“真是……原来我的演技那么差吗？”假菲利德自嘲地笑着，可他抵在柏妮丝颈部的剑却又近了一分，“还是说，柏妮丝小姐你不愧是妖精尾巴最强的魔导士？”

　　柏妮丝的强大与否让假菲利德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他索性将这归咎于对方深不可测。

　　就算连记忆也可以复制，却始终无法复制那份羁绊。

　　这个结论让假菲利德十分不爽，同时他也对能够一眼就看穿他伪装的柏妮丝另眼相看。

　　妖精的尾巴。

　　柏妮丝•罗莎琳德。

　　都是会成为他们终极野望的绊脚石。

　　就在假菲利德想用柏妮丝与真菲利德交涉时，柏妮丝可怜巴巴地看着真菲利德，声音委屈到了极点，“菲利德，救我……”

　　“那种程度的对手，你——”

　　被定义为‘那种程度’的假菲利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差点就一个冲动想要和对方大杀三百回合，不过想到自己手中还有柏妮丝这张牌，他顿时就淡定了下来。

　　“我没办法，”柏妮丝打断了真菲利德的话，“因为这家伙刚才给我吃了能让人魔力尽失的药。”

　　称呼从‘假菲利德先生’变成了‘这家伙’……

　　不过这不是重点。

　　“喂，不要随便乱开枪好吗？我躺着都中枪啊。”假菲利德差点喷了柏妮丝一脸血，“我什么时候给你吃过那种药了啊，话说那种药真的有么？有的话你告诉我哪里有的卖啊，我一定去批发个十斤二十斤的，然后每天分一日三餐外加夜宵塞给你吃。”

　　就在此时，假菲利德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喘息起来。

　　柏妮丝乘机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回头一副担忧的模样，“先生，你哮喘发作了吗？”

　　“……混、混蛋！”

　　假菲利德拄着西洋剑支撑住身体，看上去十分痛苦。

　　是菲利德的术式。

　　柏妮丝看向四周，果然在半空中发现了一些文字。

　　[规则：]
　　[在此术式中使用魔法的人会缺氧，在魔法解除后立即陷入昏迷。]

　　假菲利德的痛苦持续了一两分钟左右，之后他解除了魔法，样貌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到此为止了。

　　菲利德走上前，挥剑弄断了柏妮丝手上的镣铐。

　　“艾露莎他们已经回马格诺利亚了。”

　　“哦……”

　　半空中的文字逐渐隐去，这还是柏妮丝第一次看见菲利德使用二段术式，看来他也变得越来越强了……

　　“过两天就是收获祭了，你不回去吗？”

　　“我没兴趣。”柏妮丝活动了一下手腕，心不在焉地答道。

　　也正是那一刹那，她错过了菲利德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