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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数日后,云修儒伤病痊愈。

      经此一事他更是声名远播,连外朝都惊动了。虽未上折子劝谏,但旁敲侧击的进了几句忠言。中兴帝只做耳旁风,不予理睬。

      云修儒这几日倒也柔顺。要他笑便笑,搂腰亲脸,也不见他似从前一般躲避。中兴帝怜惜他身子虚弱,强忍着不曾临幸。只是他明白一件事,云修儒再也不会为他真心而笑。只得安慰自己,终有一日会把这块石头捂热的。  

      云修儒既不肯受封,在这宫中总还得有个名份方好。恰巧,印绶监掌印年老致仕。因他是读书人,中兴帝便将他补了这个空缺。

      与前任交接完后,云修儒便向几个有资历的典籍,掌司虚心求教,以便尽快熟悉。那几个原是看不起他的,却又不敢得罪他,还算尽心的讲解。不出一月,云修儒已是得心应手了。那几个原不是小人。今见他勤勉好学不耻下问,谈吐儒雅行事端谨,又对他们几个礼遇有加。与外面传的,以色侍人的奸佞之辈相去甚远。于是把轻视之心一分也没了,对他越发真心敬重起来。

      此时已是腊月。天子领百官祭太庙,宫里预备过腊八节,上下一片忙碌。

      波利国二王子百里安平,奉波利王之命,率文武官员三十余人前来朝贺。又闻,使团还带了一件稀世之宝,要献于天子。于是乎,骆缇同着司礼监一干人等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日,柳春来同了御膳监的小内侍,提了两大食盒儿回来,云娃欢喜雀跃,围着他转个不停。那小内侍何曾见过这等粉妆玉琢的孩子?心道:“便说是公主,谁又会不信了。”正自发呆,听里头一声轻唤,便如春风拂面直暖到心里去了。急忙循声抬头打量,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缓缓走出来。

      他穿了件肉桂色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上别着翡翠云头簪,想是殿中炭火暖和,两颊微微泛红,竟如施了胭脂。

      云修儒向着女儿招了招手,对那小内侍含笑道:“大冷天的,难为小哥儿跑这一遭儿,进来吃杯热茶吧。”小内侍一面暗自称奇,一面作揖道:“不敢不敢,这就要回去了。”柳春来笑道:“你莫怕,我们爷最是和气不过,且进去歇会儿再走吧?”云娃偎在父亲怀里道:“哥哥到我家玩儿会儿吧?”小内侍谢了,低头提着食盒随柳春来进到殿内。

      云修儒素来喜欢小孩子。亲自用手帕包了几样果子,又叫柳春来拿了一吊钱与他放好,小内侍千恩万谢告辞而去。

      云娃望着一碟一碟儿的美味佳肴,犹对那六小碗儿各式的腊八粥情有独钟。云修儒摇头道:“怎的有这许多?哪里吃得了?”柳春来道:“今儿是腊八节,上头多加了两道菜。”忽想起要紧的事来,指着尚未拿出的菜嚷道:“该打该打,这个姜汁鱼片,五香仔鸽是万岁爷特意赏下的。”云修儒只扫了一眼道:“坐下吃吧,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云娃埋头苦吃,云修儒按住她的手,在不许她添第二碗。

      正闹着,只听外头有人叫道:“云掌印在吗?”柳春来起身到门外一看,却是流萤宫首领内侍靳鹤年,忙上前施礼道:“靳首领好,不知有何事?”靳鹤年打量了他几眼道:“贵妃娘娘传云掌印有话要说。”说着朝门口望了一眼,云修儒正好打里头出来,于是看个正着。靳鹤年当下老大一怔,暗道:“传言不假,世上果真有这般人物。既有女子的妩媚,亦有男子的灵秀。后宫佳丽能与他比肩者,屈指可数。难怪万岁爷动情,这般宠爱于他。”

      云修儒见他只管冲着自己呆看,轻轻咳嗽一声,上前施礼道:“靳首领,不知娘娘唤我有何事?”靳鹤年尴尬赔笑还礼道:“不敢不敢。云掌印万不可如此多礼,我如何当得起?”云修儒道:“请里面叙话。”说着侧身而立,靳鹤年道:“娘娘那里耽误不得,改日再来拜访吧。”云修儒往里面换了衣服。嘱咐云娃莫淘气,又交代柳春来几句,方随他去了。

      一路上,云修儒也曾问过起贵妃召他何事?靳鹤年只说不知。云修儒思附着,如今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后宫嫔妃岂有不恼的?此一去只怕凶多吉少,终是躲不过,却要小心应对。

      少时进了流萤宫,云修儒拜伏在冰冷的地上。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人叫他起来,只听得翻书的声音。腿已经麻木,膝盖犹如针扎的一般,身子一颤险些栽倒。忽听头上一个尖利的女子声音喝道:“好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来人,拉下去打。”云修儒立时被两个内侍架起。猛抬头,看见一位花团锦簇的美艳少妇端坐椅中,想必这便是记贵妃了。

      果然,那妇人摆摆手,两个内侍放下他退至一旁。记贵妃道:“你便是云修儒吗?”云修儒叩首道:“回娘娘,正是奴婢。”记贵妃让他抬起头来。于是在那一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莫不暗自惊艳赞叹。记贵妃又惊又妒,定了定神道:“听说你乃儒门子弟,怎么不考取功名?却偏要入这后宫为奴?”云修儒虽早已料到,但还是被她的话语刺痛,竟不知如何作答。记贵妃挑起秀眉道:“你这是何意,怎么不回我的话?”靳鹤年在一旁道:“云掌印,娘娘问你话了?”云修儒晓得,今日受辱在所难免。微微抬头看了记贵妃一眼道:“回娘娘,奴婢蒙万岁爷相救,入宫只为报恩而来。”记贵妃“咯咯”的笑了几声,讥讽道:“读书人的嘴果然厉害。哼哼,在龙床之上‘报恩’?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说罢又是好一阵儿的讥笑不已。宫女内侍们,也都在一旁附和着。云修儒脸上颜色尽退,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头。他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

      记贵妃平静了会儿又道:“听闻你已为人父。你做如此下流勾当,可有顾及她将来的的名声?”这些话无异于一把刀,在云修儒心上来回的划着。

      入宫后的处境他早已料到,却无法避开。今日为了女儿舍弃尊严,将来亦会因自家的不堪名声累其清白。若拼却一死,留下云娃孤苦无依,他又断然做不到。这个孩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希望和牵挂。心中愤懑又无人倾诉,只得咬牙独自忍耐。

      见云修儒跪在那儿肩头微微发颤,靳鹤年笑了笑,来至他身旁道:“云掌印是怎么了?才跪了一会儿就不行了?唉,看来这规矩还没学到家呀。你都这样儿,如何管束手下的人了?”云修儒闭着眼歇了会儿道:“娘娘唤奴婢来有何事吩咐?”记贵妃向靳鹤年点点头,他忙从袖中掏出一张纸过去。云修儒接住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本书的名录。靳鹤年道:“娘娘要看看这几本书,赶紧送过来,莫叫娘娘久等。”云修儒朝上再拜,打地上爬起来躬身道“奴婢告退。”

      记贵妃见他踉跄着,退到大殿门口时,忽又轻飘飘的叫道:“你且回来。”云修儒只得一瘸一拐地回来跪下,听她吩咐。记贵妃秀眉微蹙,想了半日方道:“记不得了,你先去吧。”待云修儒艰难起身,步履蹒跚的往宫外走去。眼见走出了宫门,就又被内侍叫了回去跪下听吩咐。如此反复数次,记贵妃方“想起来”。又对靳鹤年道:“你跟着他,要他亲自找来与我。”靳鹤年躬身领命。记贵妃立起身来,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往后面去了。

      靳鹤年看了看跌坐在地的云修儒道:“云掌印还是快些走吧,娘娘的旨意可是不能耽搁的。”云修儒在地上颤巍巍爬起来,摇晃着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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