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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慧锦帝临走之时,与云修儒派了二十名勇士营的高手做护卫。又特地让太医院左院判蔡玉楼同李放一起,留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汲庆祥替柳春来挨了一箭,虽然只伤在手臂,因那箭头上带得有倒钩,取时,活生生的剜了块肉走。等屋里没人了,柳春来还是憋不住哭起来。汲庆祥虽疼得厉害,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欢喜。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用那只好手缓缓的抚上他的脸庞。柳春来微微的侧了一下头,不知是否烛光的缘故,面上红成了一片。汲庆祥慌忙要缩回手,却被柳春来一把握住。二人四目相望,汲庆祥嘿嘿的傻笑起来。柳春来羞得连耳朵也红了,甩开他的手急急的跑出去。伺候他的小仆,先在门口被柳春来撞了一下。瞧他跑得跟后头有鬼撵似的。进到里面,又瞅见本该疼得呲牙咧嘴的那位,正靠在床头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仆放下手里的药碗,看着汲庆祥直发毛。

      云修儒因伤在后背,只得趴在床上。时间一长,便是个好人也受不了。廉松风只得每隔两个时辰扶他坐起,让他趴在自己背上歇一会儿。

      偏偏这几日,每到夜里便雷雨交加,云修儒不免担心起远在京城的慧锦帝来。廉松风连连叹气道:“此地离京中还是有些路途的,也许那边还不曾下雨了。陛下都已是大人了,还跟小时候那样怕打雷不成?说也奇了,你没来之时我也没见陛下怕打雷呀,怎的你一来便有这个毛病了?唉,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云修儒不听他问倒好,一听他问起这个,气便不打一处来,狠瞪了他几眼道:“亏你们主仆二人还贴身伺候,竟会一点儿也没发觉?庆祥是个孩子倒也罢了,你了?唉,明明怕的什么似的,却不敢叫你看出来。真不知那些年他是怎么过的?”越说越气,脸上早有汗珠儿滴下来。廉松风一面与他拭汗,一面劝道:“你如今都这般光景了,还不知保重,倒把些不相干的旧事放在心上。”云修儒一把扯过手帕道:“你,你还真是个‘木头’!你可知他为何怕打雷吗?”廉松风不敢回嘴,摇了摇头。云修儒道:“陛下说,除夕前几日便是李太后寿诞之期,也是她丧命之时。大冬天的,竟然雷电交加暴雨不止。他随乳母进房,一眼便瞧见悬于梁上的母亲。他说,记得当时一道闪电射在母亲脸上,耳边响了个炸雷,便甚么都不知道了?唉,自那以后,就落下个怕打雷的毛病。”廉松风皱眉道:“他如何不与我讲了?”云修儒哼了一声道:“跟你讲?他还怕你笑话他呢。怎么小的孩子,母亲早逝,先帝又……在摊上你怎么个糊涂虫,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廉松风听他一席话,心中虽有愧疚,但并不后悔。据他想来,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是要经历些磨难才能坚强意志,从而稳立与世间。想归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这日午夜时分,云修儒朦胧间听得有兵器撞击之声。不知何故,平日伤口疼的寝食难安,今日却觉困顿不堪,眼皮沉重的不听自己使唤只是想睡。

      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

      按理说,补了一场好觉,因该神清气爽才是。可云修儒反倒觉得神思昏沉,四肢绵软无力。后来才听廉松风说,昨夜园中进了刺客,对他们吹了迷药。约摸有五六个人。虽然抓住一个,却不防让他自尽了,自己这边也伤了两个。来的人武功诡异,不像是中原门派。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劫持自己。云修儒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幕后之人必是朝中某为权贵,将自己劫去无非是用来要挟陛下就范,以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

      云修儒蹙眉道:“如此看来,这里头竞像是有另外一起人。”廉松风点头道:“依我想来,皇后刚刚入主中宫,又专宠与陛下,屈家也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没有理由要造反了?屈雁山此人,我虽不曾与他交往过,但人前的口碑甚好,当得一个忠字。也许他尚被蒙在鼓里?”一面说,一面来回踱步道:“为什么那些刺客,会埋伏在皇后兄妹约好的地方了?这怕不是什么巧合吧?再有,昨晚的刺客武功非凡,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请动他们?倘若皇后没有说谎,必定是在三国舅那儿出的岔子。”云修儒忧心忡忡的道:“若不抓住此人,必成大患。唉,不知陛下那边查得如何了?”廉松风想着心事,并未答话。

      自那晚遇袭,包知州同地方上的一众大小官员吓得不轻。立时派了大队人马,将自己的别院围成铁桶一般。出入凭腰牌,晚上有三四班人巡夜。直至两月之后,云修儒箭伤痊愈准备回京,这才撤去。

      临去之时,又有一位姓刘的千户长,领着五十名官兵前来护送。廉松风本打算还从水路回京,虽然有些绕道,至少比马车要平稳的多。云修儒急着回去,哪里还顾得上颠簸之苦,执意要走旱路。廉松风犟不过他,只得依从。此地离京中甚近,他们又是走的旱路,最多一天半的时间便可到达。又遣人先回京里送信,免得慧锦帝担心。

      夏桑植如今已是锦衣卫属下的千户长,奉了圣命,领着人前来接云修儒回宫。同为千户,同是五品官,人家却隶属锦衣卫。刘千户颇为失落,与廉,云二人告辞领着手下回去了。

      一到宫中,云修儒便同廉松风直接去了御书房。慧锦帝强自镇定着,让廉松风先回去休息。等房门关上后,他再也忍不住了,冲到云修儒跟前,伸开手臂将他牢牢的圈在怀里。其时,慧锦帝比他高出了太多,头垂在他的肩上半响无语。云修儒被他抱得生疼。由于贴得太紧,竟然能够感到他急促的心跳。云修儒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后背。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慧锦帝才慢慢冷静下来。

      云修儒牵了他的手坐下,嘴角含笑,默默地望着他。慧锦帝憋了满肚子的话,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傻傻的回望着那人,心中百感交集。云修儒拍了拍他的手道:“欢郎瘦了。”慧锦帝勉强笑道:“这世上只你和泊然真心对我。可恨,我却为那贱人伤你的心。”云修儒道:“陛下查出真相了吗?”慧锦帝依旧余怒未减,狠狠地道:“想必泊然与你说过了。屈雁山果然不知内情。屈家老三说,他命自己的一个心腹联络的江湖杀手。只是现在这个人,再也找不见了。此人大有文章,怕已被灭口。”云修儒道:“陛下要如何处置皇后与屈雁山父子了?”慧锦帝望着他冷笑道:“何用我来处置,那贱人已然疯癫了。”云修儒不防吃了一惊,猛地立起身来,只觉眼前一阵发花,朝前直扑下去。慧锦帝伸手一把接住了,搀着他靠着自己坐在椅中,埋怨道:“太医与你说了不止一遍,你有头晕的毛病,万事皆要慢一些,怎的就记不住了?倘若旁边无人,晕倒了怎么办?”

      云修儒闭着眼,慢慢调理着气息,好一会子才开口道:“陛下把她打入冷宫了?”慧锦帝道:“不然怎样?还要她留下来继续害你不成?”云修儒眉头几乎揪成疙瘩,仰头望着他道:“屈家父子了?”慧锦帝面无表情的道:“屈雁山是个忠直之臣,所以我才只罢免了他的官职,赶出京去,永不录用。至于他家老三,已明正典刑了。”云修儒见此事已尘埃落定,倒也不再说什么。

      慧锦帝吩咐人上了茶,他端起来才吃一口,忽的变了脸,扯了慧锦帝的衣袖急问道:“三位……三位太妃了?你把她们怎么样了?”慧锦帝一听,瞪了他半响,额上的青筋直跳,甩开他的手道:“你这是什么话?是她们要害你性命,怎么倒像是我要害她们?”越说越气,狠狠的踩着地下的砖,恨不能踩出一个洞来。云修儒见他委实气得不轻,忙伸手拉住道:“她们是先帝的妃子,更是你的庶母啊。纵然有什么不是,也该看在先帝的面上,从轻……”慧锦帝瞪着他道:“你是菩萨吗?就算是,难道菩萨就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吗?一味的忍让,只会叫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你以为这便是慈悲?这叫姑息养奸!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只有赏罚分明,才能让百官民众信服。”云修儒点头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此事因我而起……”慧锦帝微微俯下身,双手按在他肩上。曾经清澈的眼神,此刻变得幽深而复杂。里面似乎隐藏了太多的,不为世人所知的东西。云修儒仰望着他,只觉得那样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慧锦帝深吸一口气道:“在这世上,我最不愿失去的,一是权力,二便是守真你。有了权力我才能保护你,没有了你……”他猛地停了下来,迅速的转过身去道:“她们既然在宫里无法静心,那便到庙中青灯古佛,修一个来世吧。”又回身对云修儒道:“此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你只管当你的差,只管养好身子,只管……”说到这儿,突然一下便哽住了,脸上的神情变得非常的不自然。云修儒立起身,要去牵他的手,出乎意料的被他躲开了。慧锦帝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不断的提醒着自己,要冷静,千万别让他看出来。一面继续道:“只管同……泊然好好过日子。哦,你且下去歇着吧,过两日再来当差。”云修儒只道他是为了皇后才心烦,待要再劝几句,却见他连连挥手道:“你退下吧,朕想单独呆会儿。”云修儒只得跪安出去。

      来到门外,正要回梧桐院,恰巧与一个内侍迎面相撞。那内侍慌得将他扶住,连声赔着不是。云修儒抬头看时,只见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很甚是俊秀。看打扮,倒像是个首领内侍。果然,那内侍说自己是新上任的青平宫首领,姓糜名江城。云修儒道:“艾首领高升了吗?”糜江城颇有些惋惜道:“云爷不知,他前些时摔断了腿,便是好了,也是不良与行了。”云修儒叹了口气正要走,忽然间想起什么,对糜江城道:“这几日陛下心情烦躁,你们要好生伺候了。若有事,即可来回我知道。”糜江城连连应是,目送他远去了。只是谁都不曾留意,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双眼,此刻却射出阴冷的光芒。

      慧锦帝根本无法集中精力批阅奏章。心中千丝万缕,竟理不出个头绪来。还记得第一次同他见面的情景,此时回想皆历历在目,仿佛便在昨夜一般。翠微湖畔,红松林内,月华如许。那样的人,那样的笑容,那样的怀抱,还有……那身上的味道。

      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作母亲一般依恋,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纯粹的感情变得奇妙而复杂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在心里,唾弃这种龌龊的念头。姑且不论他与廉松风早已结拜,单单他是被父皇临幸过的,便说不过去。可是连着两次,差点就失去了他,慧锦帝的心掀起了连天巨浪。要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吗?不可以,不可以啊!以他的性子,如何能接受服侍父子两代人了?做父亲的强迫了他,做儿子的也要让他难堪吗?我对他有意,他未必对我有情。倘若捅破了这层纸会是什么后果?泊然怎么办?群臣,乃至百姓将如何议论?最要紧的,守真会是什么态度?纸捅破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时……

      慧锦帝一下子抱住了头,他明白,这是永远不可实现的愿望。维持现状吧,至少还能看见他对自己笑,无人之时,听着他轻声唤着自己的乳名。慧锦帝轻轻的呢喃道:“守真,若是没有你,我此生将了无生趣。”一支笔从书案上坠下,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迹。

      日出日落,月圆月亏,转眼数年如手中沙匆匆流走。

      魏允之的长女在生第二胎时难产死了,撇下了两岁大的儿子和丈夫。其余的几个女儿,嫁人的嫁人,守寡的守寡,侧妃一死一出家。诺大的亲王府连个女主儿都没有。年年派人去找失散在外的孩子,年年都失望而归。魏允之似乎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磨平了性子,没有以前那么油腔滑调。可这爱看美人的嗜好,却一点儿也没改。他上了几岁年纪,除了眼角有不明显的细纹外,依旧是玉树临风,依旧是风流倜傥。因为比以前少言,所以倒现出了成熟端庄的味道。骑马走在大街之上,引得一众娘子们,无论年纪大小,都对他痴迷不已。有胆大的,甚至将荷包香囊扔进他怀里。偶尔背着家里的那两位,赴个花宴,吃个花酒,必定比那年轻的后生还抢手。

      夏桑植早就搬出了国公府自立门户。父子二人依旧没什么话,只逢年过节,或是夏百年寿诞之时才回去应个景儿。他那小妹倒是经常同姜姨娘(夏桑植之母)并兄长,侄儿到他府中玩耍。夏桑植虽说是庶出,年纪轻轻的便已做到了锦衣卫佥事。再加上皇帝对他十分的看重,他的相貌有格外的清俊,竟有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他一一回绝了。慧锦帝要亲自与他做媒,他竟然敢违抗圣旨不受。问他是何缘故?只说是缘分未到,不宜成亲过早。终日便是上朝当差,习武读书。偶尔也同二三知己游山玩水,饮酒作乐,可那烟花之地,一次也不曾去过。

      不知何故,夏桑林自妻子去世后一直不愿再娶。人都说,他是因太爱妻子而不能释怀。连魏允之出面相劝都不管用。

      慧锦帝命工部在宫外为云,廉二人建了一所宅子。虽不十分庞大,却难得“精巧”二字。门上的匾,还是慧锦帝亲自题写的。为这个,倒让他颇费了一番心思。究竟是写“云府”,还是写“廉府”?最终还是偏爱了云修儒,将那个“云府”的匾挂了上去。从挖地基,到慧锦帝拉着他二人去看房,他们被整整的瞒了有一年多。云,廉二人起先再三的不受,慧锦帝一怒之下,便要命人将才修好的宅子烧掉。并亲自打燃了火折子,要往屋里扔,慌得他二人双双跪下抱住,连连请罪答应搬进来,这才平息了他的怒气。事后,云,廉二人背后谈起慧锦帝近些年,脾气越来越暴躁,不知是什么缘故?思来想去,便想到了皇后身上。不由得两下里长叹一声。

      汲庆祥与柳春来,各自拜了廉,云二人为义父。汲庆祥改名叫做廉庭芳,柳春来改名叫做云燕亭。他二人已行过了结拜之礼,随云,廉二人住在一处。此时,廉庭芳已擢升为御马监掌司。因近些年云修儒体弱多病,常缠绵于病榻之上,云燕亭不放心他人服侍,仍旧亲自照料他的起居饮食,并将府里的事也一应接下,俨然便是总管了。

      慧锦帝长大了几岁,行事手段越发像极了中兴帝。只是他对云修儒的那份感情,却越来越强烈。他现在对云修儒,不敢做出任何一个亲昵的举动,更怕他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后宫佳丽无数,他的子嗣却依然单薄。有时实在忍不住了,便想寻一两个替身以慰其心。冷眼选了半年,只勉强找到两个。一个嘴长得像云修儒,另一个眼睛略有五成像他。这些仅是表面的东西,还不十分像。慧锦帝玩儿过几次,也就丢在脑后了。害得那两个做白日梦的,望穿了秋水也未再被临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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