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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雪下大了,观主吩咐小道们打扫出两间客房。又弄了些斋饭,请他们用过。

      那几个家将留了人当值,余下的自去睡了。李放同军医替换着休息,夏至在屋内坐卧不宁,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户上的纸被吹得呼呼作响,屋内油灯昏暗,将四周照的隐隐绰绰。

      魏允之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子,拿着手指一下一下轻柔的梳着杭士杰的头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慌乱恐惧的心情平定下来。

      来的路上,那个唤作御风的道长告诉他。数日前,一中年书生晕倒在自家山门外。观主一见他脸青面黑的,料定是中了毒。此人衣衫又脏又湿,抬到客房与他更换时才发现,他竟是个阉人。

      看他衣着虽不华丽,但面料做工却是极好的。起先以为是哪家出逃的男妾,后来下山采买物品时才晓得,他是王府的内官。

      若是男妾背夫出逃,抓住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打。只不闹出人命,官府也不好出面干预。

      那寻人榜文,并不曾说这内官犯了何等大罪。只说是走失了,设下重金急于将人找回。

      观主是个心善的,思来想去不愿将他交出去。禁不得门众一致劝说,他自然晓得其中厉害,只得勉强同意。

      懂医的道士看了杭士杰腿上的伤,估计是在山洞踩到冬眠的蛇。他自己不会急救,又走了些路,以至于那条腿肿得跟树干一样粗。所幸,观中预备有治蛇毒的药。不然,杭士杰早丢了性命。

      那人现在就安静的躺在眼前,从未有过的柔顺姿态,却让魏允之感到忐忑不安。

      不知从几时起,习惯了他的不拘言笑。习惯了他喋喋不休的劝谏,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息。被无良调戏后,还要装作水火不侵,硬撑着离开。那眼中惊慌之色,脸上两朵可疑的红云,让魏允之痛快至极。太多太多的习惯,就是不能习惯他今天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看到杭士杰茬弱的躺在床上,脑海中便浮出云修儒的模样来。魏允之暗骂一声混蛋,想也不想,抬手打在自己脸上。

      杭士杰再也忍不住了,睁开双眼望着他脸上的指印道:“王爷做什么打自己?”魏允之见他眼神还算清明,不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心下微微一松,笑一笑,俯身在他灰白的唇上啄一口道:“小杭儿,我们回家吧。”杭士杰乍一听,鼻子一阵发酸,忙合上眼稳定了下情绪道:“奴婢一个宦官,哪里来的家?”魏允之脸对脸的看着他道:“谁说的,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杭士杰与他对视道:“那是王爷自己的家,奴婢不过是在此当差而已。”

      魏允之方要说话,被他打断道:“王爷纡尊降贵来寻奴婢,必是为了小公子之事。”说到此,两手撑着床想坐起来。魏允之急忙按住他道:“你好好儿躺着说吧。”杭士杰待要逞强,无奈身子酸麻无力,只得躺下道:“小公子之事奴婢罪不容诛,但凭王爷处置吧。”

      魏允之正色道:“士杰,索**性我们今日把话讲开。孩子的事且放一旁,一件一件说。”言罢,将杭士杰往里挪了一下。自己蹬掉靴子,斜靠在床头慢慢道:“你可是为了前两日之事,因此才不辞而别?”杭士杰将脸转到了一边,并不答他。

      魏允之微微点头道:“果然是了。”一面探了探他的脸色继续道:“我那时生死未卜,若贸然对你有所回应,岂不害了你?”杭士杰哪里肯信,侧身打断道:“奴婢已同王爷说过,做便做了,又不是妇人,还要讨名份不成?此事休要再提。”

      魏允之皱眉道:“你怎的如此急躁?”一面轻抚他的肩道:“且听我说完,再来怪我不迟?”一面犹豫片刻道:“你跟了我这些年,因该知道我的为人。虽然……咳,虽然有些风**流,却并非吃干抹净便不认人的。当日虽吃醉了酒,心上多少还是明白的。”杭士杰微微一怔。

      魏允之将身子往前靠了靠道:“你是先帝派来监视我的。日复一日,在我耳边劝这个劝那个,耳朵都被你磨平了。偏偏你尽在理上,又反驳不得。因此,我便处处为难你,故意惹你生气。我是无赖惯了,你却是个斯文人,如何是我的敌手?看你那狼狈样儿,心里便欢喜得很。以至不戏耍你一番,竟有些过不去的意思。”

      杭士杰微微冷笑道:“奴婢便是被王爷打杀了,也是理所当然,捉弄,为难又算得什么?是王爷开恩了。”魏允之听他语气不善,忙揽了他的腰道:“你虽被我气得吐血,却还肯尽心为我做事,实在难为你了。这里头固然有先帝的旨意,你原可两下敷衍都不得罪,却偏偏一次次犯言直谏。可见,你是个耿直之人。”杭士杰一面挣扎着推开他的手,一面喘息道:“请王爷自重,这里是道家清修之所。”

      魏允之此刻对他满腹愧疚一腔怜爱,不忍十分相逼。又舍不得将爪子拿开,只虚虚的搭在杭士杰腰间,在他耳边央求道:“小杭儿,你这几日不在身边,害得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几乎疯掉了。你只当可怜可怜我,让我抱会儿吧?我什么都不做,咱们就怎么说会儿话,求你了,小杭儿,小杭儿!”因凑得太近,热气不断喷在那人耳中。

      杭士杰恼羞中带了几分慌乱,脸上红成一片。又听魏允之不断软语相求,心中几乎便乱了方寸。将身子向床里挪了挪,尽量与他避开些。岂料那人竟这般得寸进尺,也跟着挤过来,紧紧贴在他后背上。

      实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杭士杰一咬牙,回身望着他道:“王爷究竟要怎么样了?若要治奴婢的罪,请王爷看在这些年的情份上,给奴婢一个痛快。若要奴婢回去,那是万万不能。奴婢如今只想出家,了却这半世尘缘。”

      魏允之望着他愣了一下,暗道:“你还真做得出来。”于是,再将声气放软些道:“我来便是要接你回家的。你么要嘴硬,你心里何尝没有我了?”杭士杰不防被他点破心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可偏偏眼泪倒流下来。

      魏允之几时见他这个模样,忙忙合身将他抱住道:“以你的性子,便是拼着鱼死网破,也不会叫我得手。可那日,你却顺从了我。这几日没了你在身边,我……我心慌的厉害,只怕再不能够相见。如今能在次相遇,可见老天也不忍你我彼此错过。”杭士杰分明听见背后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闷,忍不住在心里一声叹息。

      听着魏允之接着道:“我们彼此都不曾想到,会将瞧不顺眼的人装在了心里。士杰,天下除了小雍,就只有你最了解我了。喜欢便是喜欢,不会装不喜欢,这个我做不来。我晓得你恨我,跟你在一起时,却想着其他人。可当时,我并不明白对你的心意。你不也一样吗?知道自己喜欢上平日最不看重之人,也吓了一跳吧?”杭士杰再能装,听了方才的话不免微微有些动容。

      魏允之眼睛是雪亮的,立刻趁热打铁,将杭士杰的身子朝自己怀里带了带。使出了他惯用的手段,一面轻抚他的背,一面用真诚的略带沧桑的声音道:“士杰,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既然彼此相爱,就千万不要因误会而错过。我已然向你都表白过了,此情永不改变。你别怕,我不会逼迫与你。等回到家,养好了腿伤,你若实在想出家,京中有的是道观寺庙。”

      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将一双微带血丝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像是努力将眼泪给逼回去了,继续深情款款的道:“只求你能让我时时去看看你。不过士杰,若是你能原谅我,与我携手百年,我必事事依从与你,什么都肯为你去改。”说罢,偷偷向下瞟了一眼。

      但见杭士杰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不由暗自欢呼一声,索**性将他搂在了怀中。见他没有抗拒,甜甜蜜蜜的叫了声“好哥哥”。预料中的,感觉怀里的身子一抖,闷闷的呛咳声便传了出来。

      魏允之仰着头,一面偷笑,一面与杭士杰拍着背道:“我晓得哥哥是答应得了。等回京后,我定让哥哥脱去这内侍的衣服,堂堂正正做我的小君。”杭士杰一听此话,不得不抬起头道:“王爷因自己的喜好,便要罔顾祖制?之所以不许内侍为人妾室,就是怕泄露宫中机密。万岁爷初登大宝,做叔叔的便要去难为他?”魏允之在他额上吻了一下道:“你跟着我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实在不想……”杭士杰微微垂下眼帘,低声道:“奴婢向来不看重那些虚名。”魏允之心里,总算将一块石头落了地。

      忽又想起什么,捧了他的脸道:“我事事都依你,你须得也依我件事。”杭士杰此时心结已解,言语态度自与先前不同。眉梢眼角带了几分温柔的望着他道:“王爷请讲。”不想等了半日,魏允之只是盯着他痴看,竟忘了回话。杭士杰猛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渐渐的迷失了自我。

      魏允之先是蜻蜓点水的,吻着他的唇。而后,试探着用舌头,一点一点的撬开他的牙,然后与他纠缠在一起。杭士杰几曾见过这个阵势,只觉连骨头都酥了。脑子一片迷糊,任由他对自己百般的轻薄起来。

      还好,魏允之猛地想起杭士杰有伤在身,这里又是道观,急急的打住了,一面喘吁吁的道:“我们来日方长。对了,从今往后你莫在以奴婢自居了。”杭士杰闭目定了定神,摇头道:“这样不好。”魏允之道:“我可不想跟你偷偷摸摸的,难道你想啊?要不,回封地吧?”杭士杰打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拥着他道:“万岁爷阅历尚浅,朝中多有不服者,王爷果然放心得下?”

      魏允之见他主动回抱自己,竟有些受宠若惊。忙忙将他再次抱紧,下颚在他头顶蹭了蹭道:“我是怕你受不了那些个闲言碎语。”杭士杰沉默片刻道:“奴婢若怕,便不会做了。难道王爷怕了吗?”魏允之笑道:“我皮厚着呢,百毒不侵。如此,你岂不太吃亏了?”杭士杰微笑道:“没有委屈,更谈不上吃亏。不过两情相悦,心甘情愿罢了。”魏允之道:“好。士杰,这一生一世定不负你待我之情义。”又有些惭愧道:“你跟我这些年,我竟不知你的表字?”杭士杰低语道:“奴婢表字子谦。”魏允之道:“无人之时,我便叫你子谦,你叫我思成如何?”杭士杰低低应了声是。

      二人静静相拥许久,魏允之慢慢道:“那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杭士杰脸上有些变色,半天方道:“是奴婢……”见魏允之拿眼瞪自己,忙改口道:“是我取的。只怪奴……我一时疏忽……不知小公子现在如何了?”魏允之拍着他的肩安慰道:“你无须自责。等回去后,我们慢慢的找便是。若父子有缘,终有一日会相见的。”

      又问道:“那孩子长的像我吗?”杭士杰想了想,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楚腰分娩之时,我就在外面守着,足足两个时辰才生下来。稳婆抱与我看时,说是位公子,我喜欢的了不得。虽然其母身份卑微,毕竟是王爷的长子。小孩子才生出来大抵都一个样儿,皱皱巴巴的。等满月之后我再去看时,那孩子竟像变了一个样子,好白净,好秀气。”魏允之道:“在外头的开销,都是你出的钱喽?”杭士杰点点头。魏允之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道:“这些年着实的难为你呀。好了,别尽想着不痛快的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天也不早了,且睡吧。”杭士杰与他说了这大半夜,其实的困倦了,于是二人相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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