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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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修儒呆傻后，中兴帝便将他主仆二人移至紫宸宫居住。各宫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又妒又恨。邀约好了，齐到青鸾宫向舒皇后诉苦。岂料舒皇后轻飘飘撂下一句话道：“一个呆傻之人何足道哉。”便把一众人等给打发了。
郦怀生笑道：“娘娘圣明。这会子万岁爷正找不着人出气了，此一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云修儒以掌印内侍的身份，久居万岁爷寝宫，是大不成个体统。外庭那些言官儿们，岂有放过之理？到时，一个个儿在万岁爷驾前谏言，不比我们强多了？放眼宫中，能与娘娘匹敌者再无他人。”忽瞥见舒皇后面色不善，急急躬身改口道：“是奴婢糊涂了，着实该打！小小萤虫怎能与日月争辉？云修儒不过小人得志罢了。”
舒皇后抬头望着飘洒的雪花儿，若有所思道：“只要他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得安宁。”郦怀生不以为然道：“如娘娘所说，一个呆傻之人何足道哉。呆傻到也罢了，听下头小子们说，云修儒已瘦成了皮包骨。纵有十分颜色，嘿嘿，如今也去了一半有多。即呆且丑，万岁爷还能有什么心情去宠他？娘娘多虑了。”舒皇后瞥他一眼道：“亏你在宫中数十载，岂不闻天意难测，世事难料？”郦怀生立时低头垂手道：“是，奴婢受教了。所幸，他不会为万岁爷诞下子嗣。”舒皇后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儿，紧紧的握住又松开，冷冷一笑道：“他若有此等本事，我岂容他到今日！”她端庄颇有些慈悲的面容，令人胆寒。
舒皇后擦了擦手道：“万岁已默许我收养记妃的孩子。你与我晓谕后宫，从此以后，他们便是我的亲骨肉。若有人敢在他兄妹面前，讲不当讲之话，一律宫规处置。”郦怀生有些费解的道：“娘娘这是何意呀？”舒皇后看了他一眼道：“与其被他人利用，不如收归囊中为我所用。”郦怀生奉承道：“娘娘果然大智慧。”
舒皇后微笑点头，又道：“你几时便衣出宫到太师府上，嘱咐他老人家管住了我那些兄弟。哼，万岁杀了记维多，不知下一个该轮到谁呢？若是真惹出乱子，让万岁抓住把柄，可别怪我心狠不救！”郦怀生连连应是。
紫宸宫中，那个揭了求医皇榜的石竹道人，正在给云修儒诊脉。尚未诊完，却见他伸了手拉扯着衣襟。柳春来慌忙用一块单子，搭在他肩上。遮住那惨白的，瘦骨嶙峋的胸脯儿。石竹不明其意，询问柳春来。中兴帝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只得据实相告。石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低头继续诊脉。
约一盏茶后他才收回手，徒弟还一上前收了脉枕，退到一旁。
中兴帝问道：“道长可有把握？”石竹微微一笑道：“万岁须依贫道两件事，方有把握。”中兴帝点点头。石竹道：“其一，请万岁另辟一间静室，云公公与这位小公公，一同搬进暂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其二，为方便，贫道与小徒也要与他二人住在一处。若依得这两件，贫道不是夸口，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云公公便可恢复神志。”中兴帝不十分相信，盯着他的脸道：“果真？”石竹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中兴帝道：“若是治不好，道长可要仔细了。”石竹笑道：“若逾期未能治好，贫道愿在万岁驾前领罚。”中兴帝见他自信满满，自己心里也有些宽慰。
此时，艾丰泰进来回道，懋王求见，中兴帝示意让他进来。
魏允之在殿外便被告知，石竹道长正在为云修儒问脉。无奈，这君臣之理还是要遵的。中兴帝一心在云修儒身上，懒得同他计较。一面伸手相扶，一面令人赐坐。魏允之毫不领情的，送了他一记白眼。石竹上前宣号道：“无上天尊。贫道石竹与王爷见礼。”魏允之微笑点头，示意他坐下。
此时，他看见坐在对面的云修儒，大惊之下有些失态地立起身。才几日不见，他已瘦得脱了人形。果如郦怀生所言，十分颜色去了一半有多。他依旧如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坐着一动不动。
中兴帝见懋王看得有些不成体统，正要出声提醒。却见柳春来，急急放下床前的帷幔，一路往外跑去。中兴帝立时起身，快步进到里面。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几名宫女抬了个不大不小，装有水的盆进来，径直掀帘而入。魏允之眼尖，正看见中兴帝抱着云修儒，让他靠在怀里。一面帮着柳春来，替他脱下溺湿的衣裤。帷幔放下，里面传出撩水声。
数日前，他还明媚端丽的对自己微笑，转眼间竟成了废人。魏允之眼前一片模糊，赶忙背过身去。还一不屑的夹了他一眼，看见石竹正瞪自己，赶忙垂首站好。
魏允之猛地转过身，发狠的道：“若叫我擒住此贼，必将其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恍惚间，看见还一的眼睛闪了闪。待细看时，人家正好好儿的立在那。又打量了他几眼，心中微微有一丝异样掠过。
魏允之请教了石竹的道号，详细问了问云修儒的病情。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也有些欢喜。言道：若果真能治愈此病，他愿出资，在京中择一吉地，营建一座道观送与石竹。石竹微微一笑道：“多谢王爷美意。贫道果然医好了云公公，自可得那一千金，又何必再起贪念。”魏允之不料他会说此等话，当下又把他看两眼。见他生得虽骨格清奇，却面容平和，无甚过人之处。唯有那三绺长髯生的极好，竟添了几分仙气。不由赞道：“道长真乃世外仙人也！”石竹单掌立于胸前，谦逊道：“王爷过誉了。贫道只是俗世之中，一介普通修行之人，如何能当得起‘仙人’二字？”
宫女们拾停当，抬了盆出去。魏允之深深的再望云修儒一眼，硬起心肠向中兴帝施礼告退。
晚些时，中兴帝着人将云修儒住处洒扫干净，又添置了火盆被褥。石竹师徒，同他主仆二人一道搬了进去。
还一将里面看了个遍，冲着石竹眨眨眼。石竹看了看桌上的时辰钟，对柳春来和颜悦色道：“小公公贵姓？”柳春来躬身道：“小的贱姓柳。道长，我们爷会好的吧？”石竹轻抚了一下他的肩道：“有我在，他定会好的。”又道：“你家姑娘平日所穿的衣物，可还在吗？拿一套过来。”柳春来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照他吩咐，取了一套递过去。
石竹拿了衣服，走到云修儒跟前，将那衣服捧至他鼻端慢慢移动。隔一会儿又拉了他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摩挲。如此数次，至始至终石竹的眼睛盯在云修儒的双眼之上，嘴唇微微蠕动，却听不到半点声响。柳春来虽惊疑不定，仍旧忍着不敢乱动。
约一顿饭后，石竹方收了手。将衣服搁在床头，对柳春来道：“你家姑娘素日，都跟着谁睡？”柳春来道：“自然是跟着爷。姑娘梳洗沐浴，一应大小巨细，皆是我们爷一手操持。除非爷病了，才肯让小的服侍姑娘。”石竹微微点头，暗道：“原来如此，难怪只那小子能近她身安抚。”又对他道：“你去取些东西，将这衣服填满，连下面的裤子也一并填满，做的像个孩子的模样方好。”柳春来迟疑着去了。
还一见房中再无旁人，在石竹身边低语道：“姑奶奶看可还治得吗？”石竹横了他一眼道：“你叫的什么？”还一耸了下肩，往后退了一步。石竹默默的望着云修儒，见他又将衣襟拉扯开，露出那触目惊心的胸骨。石竹眼神微微侧向一边，随手拿起床上的一张薄毯，替他围在胸前。
柳春来拿了做得像人形的衣服出来。石竹接了抱在怀中，问了云娃的名字，来至云修儒面前道：“公公不抱抱云娃吗？”说罢将衣服往他怀里一送。眼睛紧盯着他的脸，不敢有丝毫懈怠，云修儒依旧石雕般坐在那儿。石竹稍作沉吟，把衣服交给了柳春来，要他像抱婴儿般，在云修儒跟前慢慢踱步。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儿，云修儒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柳春来先自哭起来。将衣服塞在他怀中，拉了他的手在上面轻轻拍着道：“姑娘累了，一定要爷哄着睡觉呢，爷抱抱她吧？”云修儒浑然不觉，连眼皮儿也不曾抬一下。
石竹回头望了一眼时辰钟道：“天色不早，各自安歇了吧。”柳春来抽抽噎噎抹了把眼泪，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强盗，一定会遭报应的！”还一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被石竹用眼神止住。
石竹师徒在禁中住了半月有余。中兴帝每日必来探望一次，每次皆失望而归，不免有些起疑。见石竹依旧不慌不忙，也只得耐住性子。
骆缇在家中病了数日，人清减了许多。无精打采扶了金生的肩，往中兴帝处请安来了。
正当君臣二人在御书房相对愁怅之际，只见柳春来连哭带笑的滚进来道：“万岁爷大喜，万岁爷大喜，公公能说话了！”中兴帝不及细问，展开身形向着紫宸殿方向掠去。骆缇在左右内侍的搀扶下，也撵上前去。
到了门外，中兴帝放慢脚步。待走到里面，一眼便看见床前地上，好大一滩污血，不由抽了口凉气。抬头望见云修儒正敞着怀，将那套衣服紧紧贴在胸口上。此时的他眉眼弯弯满脸是笑，微低了头宠溺的看着“云娃”。只是嘴唇上胸口上的斑斑血迹，让人不忍目睹。
石竹请中兴帝坐下，与他说明原委。
原来，今日石竹见云修儒又将衣襟扯开，忽然想起中兴帝曾说，他用米汤涂在胸口上喂给女儿。于是计上心头，命柳春来将那衣服，在云修儒红樱之上来回摩擦。柳春来虽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照做了。
可是怪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儿，大家惊喜的发现，云修儒的眼珠儿微微动了一下，慢慢移至在那件衣服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那衣服，在胸口上死命的揉着，嘴里叫道：“云娃云娃，你到哪里去了？爹爹找的你好苦哇！”说罢放声大哭起来。谁知才哭了几声，便一口污血喷将出来。
柳春来吓得惊叫起来，亏了还一手快，一把捂住道：“给我闭嘴！”见他缓和下来才松开手道：“去回禀万岁，云公公能说话了。”柳春来迟疑着不肯去。石竹道：“他这口污血吐出来便好了，你只管放心去回吧。”柳春来这才急急的去了。
还一长舒口气道：“我们总算是要回家了，侄少爷面前也可交差了吧？”石竹望着云修儒默不作声。
少时骆缇赶了进来。与中兴帝见过礼后，往床前站定。看着云修儒疯傻的样子，心下好不难受。伸出手小心的牵了牵他的衣袖道：“修儒，你看看我是谁？”云修儒仿佛不曾听见，仍旧抱着“云娃”，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骆缇回头担忧的问石竹：“道长，他几时方能恢复神智？”石竹含笑道：“公公请放心，再有一月足矣。”骆缇又把云修儒望两眼，紧皱双眉道：“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石竹微微点头，又道：“贫道这里开了个方子，这几日便可煎来吃着。”说罢将药方递与柳春来，柳春来接了呈给中兴帝。药方开的并无过人之处，全是些安神养气滋补一类的药。石竹仿佛看出中兴帝的疑惑，笑道：“心病需得心药医。这几味药，无非是让云公公调理好身子，气血充足百病方可消散。”中兴帝不懂药理，暗道：“只要将人医好，管你开什么药。”
把方子递给艾丰泰，命他立时着人煎来。又坐在那儿呆看了会儿，见云修儒始终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得垂头丧气的走了。骆缇向石竹拱手道：“偏劳道长。”又把云修儒望两眼，不住的叹气道：“真是作孽呀。”叹着气也去了。
又过了近半月，云修儒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也不再抱着用衣服做的假女儿了，就连大小便也恢复了正常。只是神情还有些呆呆的，不愿说话，更不愿见生人。
这日晚饭后，还一趁柳春来不备，点了他的睡穴，把他放在软榻上。
云修儒皱着眉道：“你们明日便要走了吗？”此时的他与白日神色大不相同。石竹点头道：“正是。公公请放心，我家主人对令爱犹如自家骨肉，绝不会亏待与她的。”云修儒靠在床头连声的冷笑道：“你家主人凭一己之私，要我父女离散，还说会对她好？”
还一走过来道：“这是你父女的造化呢！”云修儒此时体虚气弱，抚着胸口怒道：“夺人子女，于强盗无二，还说是我父女的造化。你们……”说到此已喘起来。还一递了茶过去，云修儒扭头不受。还一将茶放到一边，坐在床沿儿道：“跟你怎么就讲不通了。你女儿若在宫中长大，什么都学不到。你能教的也只是琴棋书画，有用吗？华而不实，附庸风雅而已。你到是个读书人，不还是做了……”话未说完，石竹便咳了一声道：“宫中女儿多凄凉。公主尚要远嫁和亲，何况她身份尴尬，说不定便顶了哪位公主之名，远嫁他国也未可知。到那时，再无相见之日。”云修儒慢慢回过头，不做一声。石竹又道：“公公在这里是什么处境，不用我说。你尚且不能自保，如何能护她周全？莫要到时后悔，想让她出去都不能够。”
云修儒似乎在掂量着他的话，隔了半响方道：“你家主人把她养大成人，如何肯在送她回来？”还一道：“公公看见过哪个拐了孩子的，见苦主思女成疾，又跑回来与他治病的？何况，这里不比他处，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也正是云修儒百思不解之处，不由抬头望着他师徒。还一接着道：“说到底，皆是我家主人太宠爱这个孩子的缘故。不愿看她父亲因此丧命。”石竹道：“我家主人家道殷实，不会委屈了令爱。再者，家主文武全才，定会亲自传授她文武之道。令爱以后必是美艳绝伦，这样的女子若无一技防身，便如今日之你任人摆布。公公愿意她这样吗？”
云修儒被他们说的无言以对。话虽在理，毕竟是从自己手中，硬生生将女儿抢走。云娃一落地，他们父女便没有分开过。如今这一别，便要十二年之久。从小孩子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期间的春华秋实，欢喜悲愁，再无法与她分享。想着女儿含着自己的乳**首，一脸满足的样子，云修儒禁不住哽咽出声。
稍微平静了一会儿，方对石竹一一交代，细细嘱咐女儿的一些生活习惯。甚至下床，与他二人行起大礼，求他们多多照料云娃。他二人被弄的鼻子一阵阵发酸，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手里的胳膊瘦的，俨然便是两根柴火棍儿。
石竹道：“我见公公有令爱的一幅小像。”说罢从还一手中接过那幅画像，双手一分为二。一半交与云修儒，另一半放在自己怀里道：“日后相见，这便是信物。”忽想起还不曾知道云娃的生辰八字，遂问了云修儒。云修儒与他说了，不禁又流下泪来道：“眼看着女儿节，便是她的生日呢，我竟不能与她过了。”石竹劝慰道：“公公且放宽心，令爱有我家主人疼爱……”云修儒终是不甘心，猛地扯住他哭道：“她是我的骨肉，你们把她还给我吧？”
还一上前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开，沉着脸放硬了声气道：“我再说一遍。公公要喊人前来，我们绝不阻拦。我们死不足惜，只是你女儿以后便难过了。家主必会把她送到青楼之中，做一代花魁娘子。”云修儒倒在地上，手指着他二人叫骂不出，又悲又气竟昏厥过去。
还一忙走过去，把他抱在怀中，伸掌在他背心处缓缓输入真气。少时，方渐渐醒转。又将他抱至床上躺好，自己退到一边。
云修儒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挣扎着道：“云娃从不曾离我身，必是夜不能寐。”石竹点点头道：“正如你所说。”云修儒道：“拿我一件衣服去，让她抱着睡会好些。”说罢示意石竹将床帐放下，费力的，将穿在里面的小衣服脱下来，递了出去。还一上前接过，石竹隔帐低声道：“云娃十六岁时，家主定将她完璧归赵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