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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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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缇将云修儒安置在上房歇息,又令高智远与柳春来看好云娃,这才备了礼物,乘轿往懋王府而来。
魏允之正同新宠雍小君对弈。听得骆缇求见,雍小君好不欢喜。忙用素白的手,在棋盘上乱舞两下道:“既是有客来访,我先告退了。”魏允之上前搂住他的腰,在他脖子上咬一口道:“小坏蛋又耍懒,看我今儿晚上怎么收拾你!”雍小君一眼瞧见夏至在旁,不免脸上一红。悄悄伸手掐了他一把道:“放尊重些!”说罢便要离去。魏允之道:“他跟我极熟又是内臣,你无须避他。”雍小君笑道:“我恐他来有要紧之事,到时我还得回避,不如此时去了的好。”说罢向魏允之行了礼,往后门退去。
丫鬟方收拾好棋盘,骆缇便走进来。正要跪下行大礼,被魏允之扯住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又命人奉上茶来。魏允之打量他几眼道:“你来拜年讨赏的?”骆缇赔笑拱手道:“奴婢一来与王爷请安,二来有几句要紧的话,要禀明王爷。”魏允之嗯了一声道:“你既来了,便在此团年吧。”骆缇笑着摇头道:“这原是王爷抬举奴婢,只是奴婢家中……”魏允之眼睛一亮,凑过来贼贼的道:“怎么,敢是骆掌印金屋藏娇了?”骆缇一时哭笑不得,摇头道:“王爷说哪里话,奴婢一介废人,早断了那些念头了。”魏允之冲他挤了挤眼道:“少在我跟前搞鬼儿。论相貌,你也是端正大方的。论身份,你虽是内侍,却深得万岁宠爱,又是司礼监掌印。连大臣们,都要看你脸色行事呢。宫外的瞧不上,宫内的总有几个吧?”骆缇一听此话,慌得跪下道:“王爷说这话,奴婢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呢!宫中严禁内侍宫女结为对食,王爷是知道的。万岁再宠奴婢,奴婢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奴婢实不敢有越轨之举,望王爷明鉴。”说罢叩下头去。魏允之撇了撇嘴,上前拉他起来道:“真是无趣,说笑两句罢了这也当真?”
骆缇复又跪下道:“奴婢有几句犯上之言,还是跪着回的好。”魏允之见他神情凝重,也正色道:“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起来讲吧。”骆缇这才谢恩起身,却并不敢坐下,躬身道:“王爷果真对云掌印有意?”魏允之心里“哦”了一声,乜斜着眼道:“是万岁让你来的?”骆缇摇头道:“是奴婢背着万岁爷来的。”魏允之望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道:“我便喜欢他又待怎样?”骆缇眉头微皱道:“王爷,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是万岁爷先遇到他,将他从那群地痞手中救下。万岁爷爱他之深,宫中各位娘娘无人能及。君子不夺人所好。抛开君臣只论兄弟,王爷忘了兄**弟间的情份吗?”魏允之收起笑容,半响方低声道:“不曾忘。”骆缇察言观色微微松口气,含笑道:“这便是了。人都说‘妻子如衣服,朋友如手足’。美色当前,朋友尚且如手足的一般,何况王爷与万岁爷,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啊。王爷就狠得下心,为美色而摒弃兄弟间的情份?”魏允之抚着茶碗默默无语。骆缇不敢打搅,立在一旁静待下文。
少时,魏允之嘴角儿绽出一丝笑容,缓缓道:“你是怕我冲冠一怒,做出大逆不道之举?”骆缇跪伏于地不敢抬头。魏允之笑起来,走到他跟前席地而坐,拍了拍他道:“你听好了,这种事永不会发生。”骆缇抬头看时,见魏允之坐在地上。待要扶他起来,魏允之摇头道:“你要不嫌地上脏,便陪我坐会儿。”骆缇哪敢与他对坐,侧了身跪在一旁相陪。
魏允之抚着地毯上长长的绒毛。垂着眼帘,脸上竟出现了罕见的,淡淡的哀愁。他吸了口气道:“世上之人,能有几个配得上他?皇兄固然是爱他的,可他毕竟是皇帝。只有人奉承他,岂有他伏低做小,迁就旁人的?”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冷下脸盯着骆缇道:“打量我不知道,你们在他身上,用的那些下三滥手段!这里头,不是还有你一份功劳吗?”骆缇不敢回话,直起腰重新跪好。魏允之接着道“云掌印并非心甘情愿入宫,皇兄不知怜惜,只一味用强势压他。看来,云掌印受了不少委屈。皇兄对敌将尚知用怀柔之策,怎的对自己心爱之人……那日朝会我便看出,皇兄是故意叫云掌印在人前出丑。哼,他根本不懂珍惜眼前人。”说着一把拽过骆缇,附在耳边道:“替我回奏皇兄,云修儒是个温柔之人,好好儿待他,别再难为他了。否则……”骆缇听他将云修儒之事打听的一清二楚,这分明是动了真心了,不由暗暗叫苦。
魏允之打地上跃起,顺便将骆缇也带起来。勾了他的肩道:“吃了年饭再走吧。”骆缇不自然的笑道:“奴婢家里头委实有事儿。”魏允之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的扫了几圈儿道:“咦,家中果然有古怪!快讲,究竟是什么事儿,非要你回去才行?”骆缇被逼得实在无法,只得据实相告。魏允之听得,云修儒此刻就在他家中,心如打鼓般跳地“咚咚”直响。面上却处之泰然,松开手道:“罢了罢了,既是这样儿,我也不虚留你。”又命夏至拿了五十两银子赏给他,骆缇谢了赏躬身退出。
不期在园中遇见杭士杰,便向他招招手。杭士杰急赶两步,上前与他见礼道:“骆掌印安泰。不知掌印到此有何贵干?”骆缇将他打量一番道:“咱们有几年没见了?你到也不显老呢!”杭士杰猛想起,这话魏允之也说过。想起被他调戏,脸上顿时变得绯红一片,直恨不能立时逃开。骆缇见他忽然间神色异常甚是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杭士杰越发心虚起来,掩饰的笑道:“无妨无妨。”骆缇会错了意,道:“我晓得你那点子心事。万岁爷也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王爷虽顽劣了些,待下面的人却是极好的。你是从宫里出来的,里头的事儿还不明白吗?以你这种刚直的性子,唉,怕是很难立足,且好生在这儿呆着吧。”说罢拍了拍他的肩,上轿回府去了。杭士杰只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心上惴惴不安起来。
晚间,骆府管事领着家人与骆缇,云修儒叩头拜年。
云娃穿着娇艳欲滴,新做的袄裙,戴着赤金长命锁,在柳春来的牵引下,挨个儿与他二人拜年。把个骆缇欢喜不迭,抢了抱在膝上再不撒手。家人递上备好的红包派发下去,这里头自然有云娃的一份儿。骆缇难得回家过年,今日又有云氏父女作陪,心中好不畅快。凡家人皆有赏赐,有头有脸的管事们,还赏了席面。因想着是过年,便不拘什么礼数。唤了高智远,柳春来两个,同在暖阁里坐了,一起吃酒守岁。云修儒见众人皆满面春风,不忍扫了兴致。也打点起精神,强颜欢笑与骆缇斟酒布菜。骆缇颇有些过意不去,便将朝中趣事后宫笑谈,一一说与他听。又有高智远在一旁擂鼓助威,时不时的与柳春来玩笑几句,一顿饭吃的倒也热闹。
这时,天上飘起了小雪。高智远同柳春来,牵了云娃出去散散。至二更天,云娃依旧玩儿的起劲儿,同柳春来在园子里疯跑,四周响起了密集的鞭炮声。
骆缇见云修儒睡眼惺忪,几乎快支持不住了,忙叫他们回来。又着家人拿出备好的烟花爆竹,在园中开阔之地燃放起来。
云娃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将小脸儿埋在骆缇怀中,只露出半只眼睛,望着冲天而起,缤纷绚烂的烟花“咯咯”的笑着。
骆缇无意中看向云修儒,见他静静的立在欢腾的人群之中,竟显得格外的凄凉孤寂。烟花在莹白的脸上,映出淡淡的红晕。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真实感。他默默的注视着女儿,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骆缇忽然觉得一阵难受,忙将云娃递过去。云修儒轻轻的,在女儿小脸儿上吻了一下,低声念道:“愿菩萨保佑你,平安到永远。”
一个如火球般的烟花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留下华丽的,动人心魄的瞬间。想起去岁此时,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云修儒抱着女儿躺在床上,轻轻的拍着哄她睡觉。云娃老实了一会儿,便又来歪缠父亲。
云修儒用手隔开她的脑袋道:“你都多大了?再过两个月就四岁了,还怎么着吗?”云娃一味腆着脸笑,伸出小手儿来拉他的衣襟儿。云修儒叹口气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可记下了?”云娃使劲儿的点点头。云修儒这才解开衣服,将那红樱桃送入女儿口里。
也许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云娃格外卖力的吮吸起来。云修儒被弄的紧蹙了眉头,咬牙忍耐着。直到她困极了睡去,方得解脱。
夜已深,依稀有零星的爆竹声传来。
不知何时,床沿儿上坐了一个蒙面人。他痴痴的注视着云修儒,和那若隐若现的锁骨。轻轻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不想,云修儒此刻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面上尽显哀怨之情。蒙面人只觉有只手,在撕扯自己的肚肠,险险把持不住。
又痴坐片刻,方才依依不舍跃窗而出。
与骆府一墙之隔,僻静胡同儿尽头,蒙面人对靠在墙边儿的,着夜行衣的人笑道:“二位辛苦的紧呐。除夕之夜,不回家搂着娇妻亲热,却要到这里做活计。啧啧。上头与你们什么好处哇?”说罢,伸手点了其中一人的睡穴。
另一个,有些不解的望着他。蒙面人道:“爷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最好别把遇到我的事告知他人,否则,爷随时取你的性命。”又瞪眼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爷赏过年钱呐!”黑衣人拱手道:“敢问好汉大名?”蒙面人哑然失笑道:“知道爷的大名好抓爷是吧?在若不走,爷我拍死你!”
黑衣人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却迟迟不肯离去。
蒙面人冷笑道:“怎吗,想在开年头一天了账?爷可是管杀不管埋!”说罢欺身而上。黑衣人急退两步道:“好汉且慢动手,我实实的不能离开此处。”蒙面人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叉着腰道:“我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爷不是跟你说了吗,知道你的底细。爷跟你是一路的,是来护着里面那位的。个二百五!”黑衣人眼珠儿微微一缩,极力的忍着怒气道:“好汉要审他,在下也想听……”蒙面人不等他话讲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他的睡穴。看着他软倒的身子,上前踢了一脚,骂道:“他娘的,耽误这许多时侯!老子审案最讨厌有人旁听。”忽又想起什么,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自语道:“你是不能走,你走了他怎么办?这还是你的功劳呢。”
来到另一黑衣人跟前,一把撕下他的面巾,却不由的笑将起来。原来那人,竟张着一副硕长的马脸。
蒙面人解开他的睡穴,又点了他另一处穴位。用寒光闪闪的匕首,在他脸上来回游走。马脸一清醒过来,便看见那把匕首,在自己眼珠子上,一伸一缩的抖动着。
蒙面人收起笑容,冷冷的道:“听清楚了,爷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多一句,便砍你一只脚;少一句,便砍你一只手。”清清嗓子道:“你是谁派来的?”马脸斜了他一眼,嘴微微一动,却被蒙面人抢先钳住了下巴,从嘴里掏出一颗小药丸。
蒙面人挥手便是一巴掌,马脸的嘴角儿,鼻子全都见了红,叫道:“你要杀便杀!”蒙面人笑道:“原来你是死士。能养得起死士的,不是一般人家。劝你休要在爷跟前倔强,可没你的好果子吃呢!”说罢手起刀落,马脸的一根手指便掉在了地上。他倒是个汉子。虽说是十指连心痛彻心肺,也只是喉间“呜呜”作响,浑身乱颤而已。蒙面人赞了一句,“好汉子,是个男人。”忽又道:“若再不据实以告,爷便让你做不成男人!”说罢一手抓住要紧的所在,匕首不停的在那里划来划去。
因为刀刃儿太过锋利,想必是挑破了衣物,蹭到了里面的宝贝儿。马脸再忍受不住了,叫道:“好汉住手,我说便是。”蒙面人点头笑道:“这便才是。”又将地上的面巾拾起,与他擦汗。心中暗骂一句道:“他娘的犯贱!”
马脸喘了两口气道:“我是奉了刑部记尚书之命,前来杀云修儒父女的。”蒙面人哼了一声道:“记维多这个老匹夫!”马脸有些惊异,他竟认的自家主子,并且还直呼其名的谩骂。
蒙面人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若杀不成了,又待如何?”马脸道:“记尚书得了消息,那人要在宫外数日。总是要出来玩儿的,他一出来便有机会。”蒙面人道:“你还知道什么?”马脸道:“我们虽有好几批人,但都不互通消息。我委实不知了。”
蒙面人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抓了马脸的伤手,把药洒在上面。又撕了那人的一截儿衣服,给他包好。再把药瓶儿塞进他怀里,拍着他的肩道:“你可愿意作证?”马脸迟疑着不肯开口。蒙面人道:“想必你的家人在他手上?”马脸摇头道:“我只一身一体。只是我若做证,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安宁。”蒙面人骂道:“糊涂!你可知要杀之人是谁吗?”马脸道:“只知他是宫中的内相。怎么,不是吗?”蒙面人道:“是内相不假。只是这个内相,原是万岁心尖儿上的人。你杀他,岂不是得罪了皇上?是记维多大,还是天子大?”见他有些松动,继续道:“你若出来作证,便是有功之人,万岁是不会杀你的。你再仔细想想。此一番前来,便有人等着抓你,是什么意思?”马脸慢慢的露出惊恐之色。蒙面人道:“此次万岁事在必夺,定要除了他。你又不是他亲儿子,还要与他尽孝不成?待到尘埃落定之后,你拿了赏银,过自己的小日子儿去,岂不美哉?”马脸咬了咬牙道:“我愿出堂作证。”蒙面人笑着拍拍他的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马脸忽然打量着他道:“请问尊驾究竟是什么人?”蒙面人眨了眨眼,暗道:“娘的,我是你爷爷。”嘴上却说:“你猜,猜中了爷有赏。”又变脸道:“这个不是你该问的。若是有缘,我们很快便会在见。好了,你在睡会吧。”话音方落,伸手在他脖子后头一掐,马面又重温梦乡去了。
再次解开方才那人的穴道,无比遗憾的道:“真是可惜,你未曾看见方才的好戏。”黑衣人瞪了他一眼,又不得不忍气吞声问道:“可问出什么吗?”蒙面人道:“回禀你家主子,是刑部尚书记维多指使的。不过,我料想你主子早就知道的。”又看了马脸一眼道:“都是你的功劳,带着他领赏去吧。”说罢,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拍拍黑衣人的肩道:“你慢慢收拾,爷回家歇着去了!”说话间已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次日,因熬夜守岁,骆府的人都起来晚了些。
用罢早饭,云修儒便将柳春来叫至面前。从带出的包袱里,取了二两银子赏给他,要他回家团圆。柳春来委实的有些牵挂兄弟,却又放心不下这边儿。左右为难之际,骆缇在一旁道:“这原是你爷疼你呢。你自去吧,都有我了。”云修儒对他道:“烦公公叫个人送送他吧,我不放心呢。”骆缇笑道:“好,依你便是。”
云娃扑过来道:“柳哥哥要回家吗?也带我去吧?”柳春来蹲下身子道:“小的家中又脏又乱,姑娘连下脚儿的地儿都没有,还是好好儿陪着爷吧。”云娃道:“那你几时回来?”柳春来道:“小的明日傍晚便回来。”云娃道:“我给你留好吃的。”柳春来一阵感动,使劲儿点点头。云修儒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后日在回来吧。”云娃拦腰抱住柳春来,嘟着嘴道:“不嘛,我想柳哥哥呢!”云修儒上前拉着她劝道:“你柳哥哥家中还有小弟弟呢,他们许久不曾见面了,难道不比你想他?”云娃听得眼睛一亮,叫道?“你还有兄**弟呀?他多大了?怎么不带他上我们家玩儿了?”高智远在一旁低笑道:“他若进宫那就麻烦了!”柳春来与他混的熟了,回头瞪了他一眼。云修儒怕女儿一味的纠缠不清,耽搁了时间,把她拉到了一边。
临到去时,云修儒拉着柳春来的手,千叮咛万嘱咐。柳春来也不放心他,又反过来嘱咐他一遍。骆缇看得直摇头,笑道:“这是怎么了?他家也只在京城里,又非隔山隔海,怎的到象是生离……”忽觉大年下的,那个字着实的不吉利,忙改口道:“修儒既这般喜欢他,干脆收他做儿子吧?”柳春来一听此话,满脸期待的望着他。云修儒也不接话,笑着催他去了。
骆缇不明其意,却听云修儒道:“我早晚要激怒万岁爷,云娃尚要求公公怜惜,岂可在牵连旁人。”骆缇见他说出不祥之话,忙忙打住。
少时,骆缇命人套车,带了云氏父女,往西来寺拈香。
天渐晴朗,街道两旁的积雪,早已铲的干净。路上行人,小贩比往日多了几倍不止。到处都能听见拜年声,夹杂着叫卖声,儿童嬉闹声,大人的叫骂声,还有时不时的爆竹声,听在云修儒耳中恍若隔世。
马车刚上西水桥,便遇到了麻烦。随从回报说:前面有辆车坏了,正修了。想过去是不能够了,人倒是可以走过去。请骆缇的示下。
骆缇与高智远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咬牙道:“那就下车步行。叫他们把车,绕到前面去等。”说罢,与云氏父女下车。在侍从的簇拥下,缓缓步行上桥。
未走几步,见坏了的车上,也下来几个人。骆缇不动声色,将云修儒父女挡在身后。高智远紧盯着那几个人,手有意无意摸着腰间的佩剑,侍从们也都戒备起来。
眼看两边的人,便要走到一处。云娃忽然叫道:“爹爹快看,那个哥哥真好看!”云修儒微微侧首望去,见从车上下来两女一男。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出头,做已婚妇人打扮。虽没有十分的美貌,却也有六七分的姿色。细眉细眼,无一处不显温柔。另一个是四五十岁的老妈子。最出彩的要算那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冰肌雪肤,宛若初升之朝阳,光芒四射令人眩目。更喜眉间,有米粒儿大小的一颗美人痣,添了无数的妖娆。
若拿云修儒与他比,一个好似空谷幽兰,见之忘俗。一个如含苞待放的牡丹,雍容已极。
桥上聚集了许多的人。一是被车挡了路,二是为两人的容貌所吸引。人们窃窃私语,猜想着他二人的来历。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坐在车门上的年轻汉子。
听见云娃的赞叹声,那几个人都回过身来,同样被云修儒的容貌所折服。而那年轻的妇人,只管对着云娃含笑相望。似乎在她眼中,只看得见那个孩子,其他的皆可忽略不计。
待云修儒走近少年时,云娃笑着向少年伸出了手。少年也微笑着,伸出细长的手,在她的小手上握了握。侍从们很快将他们隔开,两队人马各自走开。
云修儒哪里知道,方才那一幕,让骆缇,高智远并一众的侍从,紧张的汗流浃背。
往前又走了约一炷香的时候,马车终于赶上来。众人又重新上车,继续往前行去。
高智远骑在马上,依旧不敢大意。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人群,暗道:“怎的还不动手,莫非走露了消息?”正想着,远远儿的看见了西来寺的山门。
云修儒扶着骆缇下了车,骆缇接过云娃抱在手上。众侍卫依旧走在两边,把他们同人群隔开。
西来寺是京城远近闻名,富得流油的禅院。接待的大多是,达官显贵之家,富豪乡绅一流。知客僧人人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你一眼,便将你的身份,有钱无钱,猜的八**九不离十。
骆缇并云氏父女,被知客僧毕恭毕敬引到客房吃茶休息。因云修儒秀美非凡,惹得几个小沙弥,争先恐后奉茶奉果流连不去。
略歇片刻后,二人便起身往大雄宝殿而来。
云修儒虔诚的跪在世尊座下,默默为女儿祈祷一番。又拉过云娃,让她在蒲团上跪下,教她道:“好孩子,与佛爷爷叩三个头,求他保佑你无病无灾,万事如意。”云娃笑着点点头,学着大人的样儿,双手合十端端正正跪下道:“求佛爷爷保佑我爹爹,无病无灾,万事如意。”说罢叩了三个头。旁边人听她稚语童音,都赞她孝顺,云修儒一把揽在怀里倍感欣慰。
云娃忽然指着世尊的像道:“爹爹,佛爷爷好像那个哥哥。”云修儒望了佛像一眼,果然有几分相像,颇有些吃惊。嘴里却道:“佛爷爷跟前休要混说。”回头见骆缇拜佛已毕,三人便往寺里观景去了,高智远同了侍卫们紧随其后。
天近午时,寺里安排了斋饭。高智远同骆缇,云修儒一桌,侍卫们在另一桌。此处乃是雅舍,所供斋饭于别处大相径庭。尽是些难得一见的素山珍。
忽然,云娃在父亲耳边低语几句。云修儒微微点头,对骆缇说了,起身带了女儿出去,高智远同两个侍卫亦起身相随
。
云修儒向过路的小沙弥打听了厕屋所在,领着女儿过去。云娃不满的,瞥了高智远并那两个侍卫一眼,低声道:“他们跟来做什么?”云修儒也觉得奇怪,终究没问出口。
快到厕屋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僧人,云修儒抱着女儿侧身避让。岂料,变故就在一瞬间。
云修儒只觉浑身一麻,连呼吸也止窒住了,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满面惊恐的眼睁睁看着,僧人从自家手上抢走了女儿。
他想冲上前去,想大声呼救,然而尽是徒劳。他唯有僵直的躺在那儿,看着僧人轻而易举的,将两个侍卫打倒。高智远与他近身缠斗十几招,被他一掌拍在左肩头,立时骨断筋裂倒地不起。
屋里的人似乎听见了动静,挚剑赶过来,将僧人团团围住。骆缇在后面叫道:“都小心些,莫伤了孩子!”又对僧人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子女!快快将孩子放下,饶你不死。”忽看见云娃闭了眼,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肩上,几乎肝胆俱裂。扶着柱子方才立稳,尖叫道:“你把她怎么样了?”僧人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忽然冷笑一声眼中杀气大盛,伸手扔出一枚霹雳弹,身子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鸟般往后山掠去。
望着一地的残臂断腿,骆缇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着云娃从此便不能相见,悲痛之下竟昏厥过去。
魏允之像是打地里钻出来一般,二话不说,剑尖直刺僧人的眉间。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将他逼得一阵手忙脚乱。僧人不曾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乎便躲不开了。
他用手蒙住云娃的脑袋,像是怕伤到她。腰身往后一倒,急退了数丈。因他方才的举动,让魏允之有些发蒙,手上微微一顿。于此同时,斜刺里又闯入一中年男子,十指微曲,向着魏允之的背心抓来。魏允之只觉背后寒气逼人,仿佛是冰山压将过来,由不得连打几个寒颤,宝剑险些脱手。僧人趁机逃遁。
魏允之几欲要追,都被那中年男子所阻,情急之下骂了几句粗话。中年男子万没想到,这等一位斯文潇洒的俊俏书生,竟不带眨眼的,吐出一连串儿的污言秽语。当下便皱了眉,伸出食指,朝着魏允之的面门急点而至。
魏允之已领教过一招,知道此人是个劲敌,不敢有丝毫怠慢。饶是加了小心,还是在十几招后,被他点中左边的肩胛骨,立时便是一个血洞。血水顺着看似不大的伤口喷射而出。
那男子不料,他竟会在自己手上走了近二十招,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魏允之疼得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嘴上却不肯认输,呲着牙道:“乖孙子,把你爷爷伤得这般,会遭雷劈的!”男子冷冷一笑,手里不知扔了什么东西过来,“啪”的一声,将他的束发冠打得粉碎,一脑袋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魏允之正防他趁机发难,不想那男子展开身形,仿佛驾云般的去了。
寺里已乱成一锅粥,百姓们尖叫着四散逃去。互相践踏,与亲人走散的不计其数。
魏允之提了口气,掏出身上的汗巾子,按在伤口上。施展轻功,在众人头上飞跃出寺。不知在哪儿抢了匹马,直奔城门而来。